第一百八十三话（重制）Monster
多亏雨轩捡走了段名义留下的那枚子弹，才能给学姐造成关键的致命一击，否则她就是一个不会死、不会累的永动机。 就像霆枝被枪杀的时候一样，子弹的概念之一[可破万法之符]成功地驱散了学姐的英雄之力“仲村由理”的力量，她失去了不死性，但是这份英雄力量没有回到英雄卡的初始形态，而是在脱离学姐身体的那一刻就被破坏了（八成是英雄王修改了程序）。所以，白林没法使用英雄卡的力量给学姐治疗。 现在剩下的，只是一具冰冷的遗骨。 …… 雨势变大了。 哗啦啦地落下来，四个人拖着残破不堪的身子，躲在附近的屋檐底下。 桐人和黑贞早就被七人众打成重伤，失去了战斗能力，这次战斗把她们累垮了。英雄角色的身体也不是铁打的，当她们找到了能够躲雨的地方以后，就立马一头栽倒下，再也不想动了。 雨轩和白林靠在一起，呼吸的节奏很絮乱。 这回总算是结束了，虽然代价很大，但终于迎来了和平，就算只剩下四个幸存者，也比全灭要好。至少雨轩是这么认为的，白林的想法还不清楚，她早就看出白林已经舍弃了求生欲，但是她无法猜测白林的具体想法，因为雨轩至始至终都是不会放弃生存的人。 耳畔边只剩下雨水哗啦啦的声音，就像水滴打在钢琴键上的乐响，有点吵闹，但仔细听又会觉得很恬静。 小时候一直以为语文课本的文章很浮夸，单调无味的雨声怎么可能有那么精彩，这些文章作者真是太闲了。雨轩现在快要累毙了，没那么多心思去考虑其他事情，静下心来倾听雨水的声音，居然感觉确实不错，很适合当作睡前的伴奏。 “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希望白林也能安心做个好梦，这场灾难终于走到头了。 —— 就在她快要合眼的时候，白林忽然问一句： “雨轩？” “嗯？” “为什么……学姐会倒在那里？为什么她没有站起来？” 白林背对着雨轩，指向了远处的那具遗体。 对于白林的问题，雨轩觉得有点怪异： “那是我们刚才……”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倒在这里？为什么他们流了这么多血？连洛玦这样无足轻重的人都不放过，这是谁干的？” “白林？” “世冰呢？名义呢？舞呢？他们都去哪里了？为什么只留下我们在这里？他们……都去哪里了？” 白林回过头，问道。 轰——！ 苍白的雷电降落在附近，惨白的亮光照亮了白林的脸庞。 雨轩看见的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悲怆中带着空虚，绝望中带着虚无，白林的眼中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海底深处的漆黑深渊，曾经那道熠熠生辉的光芒消逝不见。他满脸都是雨水和泪水，可是他的表情说不上是悲伤或难过，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为什么要流泪。 雨轩意识到，白林终于抵达了“极限”，紧紧绷住的那根心弦承载了太多太多的压迫，如今终于无法承受更多的负荷，于是——这根弦断了。 简而言之，白林坏掉了。 轰——！ 又降下一道煞白的闪电，白林又重复一遍： “他们都去哪里了，雨轩？” “他们……” 雨轩本想说出真相，但是那太残忍了，改口说， “他们都成功逃走了，世冰，段名义，大家都逃走了，是白林你做的，如果不是因为有你在，大家可能都要在这里牺牲了。” “那学姐为什么会……？” “学姐她……是为了给我们断后，才会留下来的，幸有她在，我们才活下来了。七人众的英雄王是无所不能的，就算是不死的学姐，也有被他杀掉的可能性。现在放心好了，一切都结束了。” “是吗……太好了。” 白林说着这样的话，脸上却没有一点高兴的表情。后来的问题也是如此，雨轩全部用谎言骗过去了，白林没有对她的回答产生任何质疑，也没有一点欣喜的表情。 （话说回来，这一路上没有看见世冰的遗体） 他抬头望向阴郁的天空，说： “雨轩，谢谢你回答我，你也很累了吧。” “不，我其实一直都没有做什么，一直都是白林你在努力，我只是个累赘而已。” “不必谦虚了，如果不是雨轩你当初回应了我，我连投影魔术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忘记这几天的事情，可能不小心撞到头了吧，只要大家都没事，那就好，但是……” 说到这里，白林的嘴角连最后一丝笑意都消失了， “我的心里总有一种冲动，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好像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就算雨轩你告诉我，大家都平安无事，只有学姐一个人牺牲，我也……无法想象他们都还活着的样子。” “不，那是白林你想多了。” “也对，雨轩你没有理由骗我。但是，大家都走散了，就算可以一个不少地重聚一堂，也不能保证今后不会再遭遇纳萨利克或七人众这么强大的敌人。今天有学姐保护我们，我们才能平安，但是下次呢？我们又要靠谁的保护，才能度过下次和下下次的劫难？” 白林伸手指向了遥远的天边，说， “我懂了，只要我们把所有人都杀掉，就不会再有战争了，不是吗？” “欸？” “雨轩，我啊——不会再抱着希望与大家见面，我要杀掉所有召唤师，拿到圣杯，成为胜利者。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得到真正安稳的和平，不用再遭受这些莫名其妙的苦难和伤害。杀掉十分之一人，杀掉三分之一人，杀掉一半人，杀掉八成人，用这种方法恐吓他们不再战斗，那都是没有用的，只要还有人活着，那么战争就永远不会停下来，那么只要所有人都死了，才能让战争永远消失。” 白林的眼皮无法再承受睡意的重量，但是在合上之前，仍透露着前所未有的凶光。 “一个不留，全部杀掉。” =============================================== 森林的某个地方。 这里是一片如同地狱绘卷的景象——极其惨烈，横尸遍野，这是在不久前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往远点的方向去看，可以看见大片树木的焚烧痕迹，绿油青葱的森林变成了漆黑的死地，这是只有黑贞才能做得到的破坏力。 可是，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一个少女踏入了这片充斥死亡的禁地。要说她是什么人，估计只要是死后战线的人都能认出来，蓬松柔软的黄色短卷发，标志性的兔子耳朵，光是这两个特征就足以喊出她的名字。 召唤师，奇儿。 她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因为她就像兔子一样胆小怕事，换作平时，这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可以把她吓得腿软。而现在，她没有畏惧，她正跪坐在一棵大树底下——某个少年遗体的身边。 死者名为“段名义”，是个傲娇又毒舌的男生。 奇儿的眼眶涌出了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下，浇在了被雨水淋湿的衣服上。 看见所爱之人变成了这副模样，会哭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紧紧保住了段名义的身体，生怕被别人抢走似的，用最大的力气，紧紧抱在怀里。可是这次她再也没能感受到那份的温暖，只要当她落魄害怕的时候，就会安慰她的那份温暖，再也没有了。段名义的身体早已凉透，就像奇儿心中仅存的希望，被无情地浇灭。 而七人众的英雄王，在这个时候从背后冒出来，看着奇儿，带着戏谑的微笑说： “你好像找到了你要找的东西。” “是……的……” “嚯？直到刚才你都不敢对本王开口，现在终于敢和本王说话了？算你学会了点礼貌，本王允许你对本王倾述。” “你不杀我吗？” “杀你？你们是不是听说了关于本王的谣言，以为本王是个随心所欲、杀人为乐的暴君？本王可以原谅那些擅自撰写历史的蠢人，毕竟你们那个时代的蝼蚁（人类）连神灵都不信，那些无知自大的杂种想要见识本王的威光也不可能的事，他们没有资格成为本王的臣民。但你就不一样了，召唤师奇儿，本王答应了这个杂种——只要召唤师段名义能完成任务，本王就能对你给予‘平等’的关照，尽管把内心的一切都发泄出来吧，本王会一字不漏地倾听。” “如果……我……如果我现在死掉，就可以和名义团聚了……” “所以，你想见到已经下地狱的人？为了这么一个无聊的理由，你就要赴死？呵，如果你觉得自己的性命是这么廉价的、说扔就扔的东西，那本王就只能说——本王看错你了，本以为你还能给本王带来惊喜，看来你只是打算演一出狗血的爱情悲剧。你自己去找自裁工具吧，本王不会为你这种无聊的人费心，不会让你浪费本王的一把宝剑。” “我是想要去见他，现在就想，可是……如果是名义的话……他不会希望在那种地方见到我吧。” “所以呢？” “所以……请让我加入你们，英雄王吉尔伽美什。” 出人意料地，奇儿放开了的段名义的遗体，向下磕头，用非常卑贱的动作向七人众的英雄王——名为“吉尔伽美什”的英雄恳求道。奇儿没有理解内鬼之类的真相，把段名义误认为是被杀害的受害者之一。 而吉尔伽美什也没料到她会有这种想法，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说： “哦？虽然本王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不过这倒是很有意思啊！坚守道德底线的死后战线，在第一时间就要投靠敌人吗？！” 奇儿摇摇头，说： “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我必须要给名义报仇，但是我不够强，所以……我的唯一出路就是跟随你，你是无所不能的英雄王对吧？！我想请你让我变强，强大到可以杀掉那个该死的凶手！” “哦？你就不担心会堕落吗？” “无所谓！欺骗也好！背叛也好！杀人也好！嗜血也好！名义再也回不来了，我的堕落又算得上什么？！就是因为我不够强，就是因为名义他太照顾身边的每一个人，才会走在这个地步啊！这不能责怪名义他的善良，这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帮不上忙，才导致的结果！所以我要用自己的手，亲手弥补我的过错！” 听了奇儿的一番宣誓，吉尔伽美什豪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起身吧，如果你真打算搞殉情这种无聊事，那也太浪费你的才华了！这就随本王回去吧，去Ruler那边，本王会好好培养你，保证可以让你成为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强者！” “是，多谢。” “但也不要满腔热血说空话，你知道杀死爱人的那个杂种凶手是谁吗？就算要报仇，你也要知道真相才能动手，不过我想你也没兴趣知道真相。” “我检查过这附近的残留魔力，我认识那个气息，绝对是那个人没有错！一直以来他只会躲在大家背后、结果到了这个时候却一个人逃走的窝囊废！” 奇儿有些怒不可遏了。 她双眼充满了愤怒带来的疯狂，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凶恶，充满了舍弃一切的复仇觉悟。漆黑的意志在她的眼中熊熊燃烧。 吉尔伽美什拍在她的肩膀上说道： “凶手是他没错，不过，你不愿知道全部真相，那么我也不必告诉你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本王很赏识你的这份觉悟，与从前的你判若两人，现在的你什么都可以做到，前途不可估量，你就跟着本王一起走吧！今后，你就随自己的心去做，走自己的路，尽管体会属于自己的愉悦吧！” “感激不尽，我一定会变强的，我一定会杀了那个人——” 奇儿学着段名义的动作，轻轻地抚摸段名义的头发。 奇儿只要想到段名义被“那个人”杀死了，她的内心就爆出一团烈火。 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对天空大声地宣誓： “我发誓，我一定会报仇雪恨！我一定会杀了你这家伙！白————林————！！！” 愤怒的吼声在夜空中回荡，却无人倾听这份撕心裂肺的悲痛。 唯一能理解她并给予温暖的人就躺在她的怀中，却再也无法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