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灼灼其华

    生活在小镇的好处就是有一个大大的天然泳池。从小到大，只要可以下水了，我们这些大姑娘小伙子几乎都要在清清的河水中泡上一整个夏天。

    这一年也不例外，我和小C还是一有空就往小河边跑。小C最近报了名去参加汽车驾驶员培训，过完夏天就要去驾校集训了。我们得抓紧享受这个夏天。

    结了婚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小C那个老公腻歪的很，恨不得24小时和她粘在一起。卫红一心钻在钱眼里，每天忙忙碌碌。所以我们本来的闺蜜三人行逐渐变成了小C夫妻俩加我和牛皮糖的游泳四人组。

    宣平溪有两条支流，一条谓之东溪，一条谓之西溪。两条溪流一清一浊，在下桥头合龙，浩浩荡荡的直奔瓯江而去。我们夏天的时候游泳都在那条牛头山麓流下来的西溪上。

    西溪河水清澈，游鱼历历可数。随便翻开一块大石头，底下可能就有举着两个蟹钳，声厉内茬仓皇逃窜的大螃蟹。至于透明的小虾米，黑青色的螺蛳那更是数不胜数。

    西溪一度是我们的乐园，特别是到了夏天，那更是欢声笑语撒满了整个河面。

    小时候还没有男女之别的时候，我们也像男孩子一样把自己扒的只剩一条裤衩，扶着一个脸盆就敢在水面上学游泳。如果谁家有那开汽车的亲戚，能拿来一个充满气的汽车内胎当救生圈。那他绝对是当天的“C”位主角，所有的小孩子都围着他转，就是能在水中摸一下轮胎也感觉很幸福。

    我们在母亲洗衣服的埠头边，双手扶着母亲洗衣的搪瓷脸盆扑腾。渐渐学会了狗爬式，学会了在水中憋气，学会了潜泳，也学会了让自己摊开手脚躺在水面上漂浮。那一刻，全身心是最放松的。

    年纪渐长后，日益精进的泳技和蓬勃发育的身体让我们不屑于和一干小屁孩们混在一起。我们去了以前母亲不让我们涉足的“猪头潭”。

    “猪头潭”位于西溪上游的一个拐弯处，水面平稳，但却深不可测，暗藏漩涡。外公以前给我讲故事的时候说过。猪头潭底暗通龙宫。以前宣平县修缮东岳宫的时候，就差一个顶梁因尺寸太大无处寻觅。有那庙祝乡贤，夜梦东岳大人，嘱咐可往猪头潭寻觅。于是备了三牲六畜来猪头潭求索，祭拜完毕，果真见飞沙走石，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潭面浮起一根木头，着一并壮汉抬到东岳宫，居然分毫不差。

    当年的东岳宫就是现在我们经常去看电影的影剧院，只不过我并没有看到传说中猪头潭里浮上来的顶梁木。

    这天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下水，我悠闲的眯着眼睛躺在水面晒太阳。小C和她的老公一边用脚拍打着水花，一边削尖脑袋犁开水面，像两条比目鱼一样齐头并进。牛皮糖的动作都要比我们慢半拍，他总是要在岸上拍拍打打先热热身。他为人谨慎，生怕贸然入水手脚抽筋。

    我游了一阵觉得有些乏了，便闭上眼睛往岸边靠过去。快要到岸边的时候，我准备翻过身子站起身来。岸边的水不深，一般也就到胸口光景，平常我都这样站着。

    没等我站稳脚跟，忽然一个趔趄，我脚底一滑呛了一口水。我心里一慌，挣扎着看了一下，今天靠岸的位置比往常远了很多。更糟糕的是离涵洞口很近，乌黑的洞口像一张大嘴巴对着我，水流有些喘急。我慌了，今天不会被吸到这个水泥管子里去吧？

    如果真被吸进去了，我是会卡在里面还是会被冲出去？这水泥管子有多长？如果冲出这个管子，我的小命还在吗？

    我被水流冲着往前飘，心里害怕极了。不会吧？我的小命就这么断送在这里了？脑子一片空白，居然都忘了喊叫，眼睁睁看着自己离涵洞口越来越近。

    第一次面对死亡，我竟然如此无措。心里拼命想，到那个洞口了我一定抓住那个水泥管子的边，或许还有救的。

    “扑通”牛皮糖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跳下来挡在我面前。我一把搂住他，终于哭了出来。“我以为我要死了，我要掉进那个水泥管子里了。”

    “别怕，别怕。这不是没事吗。”牛皮糖拍拍我的背，抓住岸边突出的岩石，手脚并用的带着我爬上了岸。

    惊魂未定的我们四人去街上狠狠吃了四碗馄饨四个桶饼压惊。那一刻我觉得水火无情原来是真的，眼前这个跳下水来挡住我的肩膀很温暖。有一双时时刻刻关注你的眼睛是多么幸福的事。

    这样我们的关系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从结伴看电影游泳发展到了两个人压马路。小C和她老公怂恿我们赶紧正大光明的把恋爱关系和父母坦白坦白。

    事情看起来一帆风顺，可是我父亲和我婆婆却在我们坦白之前来了一次短兵相接。

    为我们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青春浓墨重彩的添了一笔。

    我不知道这是悲还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