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筝儿线儿
“九重天?我只知道有十八层地狱。”我轻笑了一下。心里暗自思忖,以前倒是读过“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的诗,这天估计是有九重了。 你问我这个干吗?”我有些奇怪的回答道。 “想给你讲个故事,一个真实的故事”。牛皮糖的语气有些沉重。 “哦”,听着牛皮糖的语气,我也低沉了下来。“怎么了,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你今天在我家看到的这个小姑娘,她叫筝儿。她还有一个jiejie,大她两岁,叫线儿。” “筝儿,线儿,这名字倒是取得有些不像农村人。你们村上女孩子不是基本都叫兰、香、娥、秀吗?” “是啊,筝儿,线儿的名字是她们的外公给取的。她们的外公家就是给我哥看病的那个中医的村。” “插花岭下萧桃村?” “对,虽然插花岭很长很陡,但岭上岭下的村里也有好人家。就是良田百顷,耕读传家的那种。” “哦,莫非筝儿的外公家也是这样的好人家?” 牛皮糖接过我的话头说道: 只能说祖上曾经阔过吧。马头墙、旗杆石、大天井、双明堂、砖雕、花窗、牛腿。筝儿外公家的房子保留了几分旧时模样。 不过传到筝儿外公家这一代的时候已经没落了。土改的时候划了一个小土地的成分,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 筝儿母亲是她外公的第七个女儿,小名叫七妹,长得聪明伶俐。如果放在过去辉煌时候的家境,那应该也是要在家里请了老师学习琴棋书画、针线女红,培养成一个贞静贤淑的大小姐。 作为最小的“孵鸡瘪”,筝儿母亲出生的时候,她的家庭包括整个社会都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筝儿母亲没能读上很多书。虽然筝儿外公对他这个过了50岁才拥有的女儿分外疼惜,尽其所能的宠着她。 “小姐身子丫鬟命,你知道是说谁吗?”牛皮糖问我。 “还能说谁?肯定是说筝儿线儿的母亲。”我歪着头说。 我心里想,你这样问我,我难道还回答你是晴雯、香菱? “那她这么一个父母疼爱娇生惯养的老闺女,怎么就嫁到王坑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呢?” 牛皮糖拉拉我的手,继续讲述: 都说爱情自有天意。七妹是跟了她的师傅一起来王坑做衣裳的。 你知道王坑地处深山,以前的手艺人都是走村串户上门服务。 村民们对手艺人尊称老师,有做木老师、衣裳老师、做蔑老师、箍桶老师等等。 七妹初中毕业的时候,升高中就开始需要推荐上学。一个村庄的小孩僧多粥少,让她继续读书成了一个空梦。 七妹像村里大多数的女孩子一样选择了去学一门手艺,当然首选是裁缝。 做了三年学徒的七妹开始跟着师傅上门给村民们做衣裳。 筝儿的父亲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帅,脾气又好,整天笑嘻嘻,还有一手做木的好手艺。 七妹跟着她师傅在筝儿父亲家的堂屋摆开了缝纫摊。她师傅是牛皮糖大娘家的亲戚。到了王坑就寻了她家做主人家,白天给村民做衣服,晚上住宿在牛皮糖大娘家。 筝儿父亲三天两头的守在七妹身边,牛皮糖的大娘笑逐颜开的看着一对碧人。半个村庄的新衣服快做完的时候,爱情悄悄地滋生了。 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通常是没有什么门第之见的,也纯粹到不食人间烟火。两个年轻人眼里只有彼此眼神碰撞出来的火花。
七妹不顾父亲的强烈反对,从插花岭下的萧桃村翻山越岭的来到了王坑村。 牛皮糖大娘家是一溜四个儿子,勤耕苦做盖了两栋三间的泥房。大儿子和小儿子共用一栋,二儿子与三儿子共用一栋。 二儿子也是个木匠,不过他做的是“大木”,也就是说给别人盖房子搭木架竖栋梁的木匠。 筝儿父亲是“小木”,做桌子板凳箱子打家具。 七妹结婚后,夫妻俩一个做木老师一个衣裳老师,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随着线儿、筝儿两个女儿呱呱坠地,原本不同意婚事的筝儿外公也转怒为喜,并且亲自给两个外甥女儿取了名字。 一切似乎都如天造地设般的美好,就像传说中的爱情。 一切又那么平常,就像我们每一个像蚂蚁一样劳作的芸芸众生。 意外是在线儿五岁、筝儿三岁的时候发生的。她们那个聪明伶俐的娘,那个她们外公的掌上明珠居然自缢身亡了。 “为什么啊?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就自杀了?”我吓了一跳,赶紧问道。 “所以我刚才问你天有几重,这一个人究竟是有多么痛苦才可以压得她想要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呢?难道冲破痛苦比穿越九重天还困难吗?”牛皮糖继续深沉。 “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说到底是为什么!”我一急就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拳打脚踢对牛皮糖施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