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叙旧

    果不其然，《老爸的茶故事》赫然登在第四版的武义报上。

    我飞速的浏览了一遍，此时已没有了刚刚投稿时的自满与信心，只觉得哪哪都不如意，如果换成我自己是编辑，一定一枪毙了这些文字。

    言而无物，拖里遢拉，这写的都是一些啥呀。一定是编辑错爱了。我惶恐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问阿牛哥：“你看过了？我乱写的。”

    “是啊，早上报纸送到我就看了。刚开始并没有看作者是谁。后来看文章中提到的宣平溪放排，看你描写的两岸风光急流险滩，想着这个作者怎么对我的家乡这么熟悉。然后一眼看到了你的名字。我们这个姓在这一带应该不多，所以我一下就想到了你。没想到宣平地气薄，刚想到你就在小店门口看到你的身影。我还有些不敢相信呢，跑过来一看还真的是你。这么多年了，你的变化不大，我都已经老的你都认不出来了。”阿牛有些惆怅。

    “哪里，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奶奶老了以后，我们老家也去的少。如果回白岸口，还不是第一个就到你家。唉，没想到你mama都老了。”我有些心酸。

    “认不出我也很正常。你平时又不住村里。寒暑假过来玩一下，开学又走了。你知道吧，那时候你和你哥他们在我们这些农村小孩眼里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你白白净净，穿的漂漂亮亮。你哥还有两把塑料的玩具枪。那个宝贝的，天天捧在手里，碰也不认别人碰一下。你们回老家，众星捧月的，是我们全村的客人。”阿牛笑了笑。

    “是啊，小时候在村里，你们对我都很好的。下屋的二娘一看到我回村，就从鸡窝里摸出鸡蛋给我烧糖霜荷包蛋吃。我还记得她总是端着一个篮花边的小碗，碗里装着放了白糖的荷包蛋。上面盖着一个小小的麦杆编的小帽子，拿到我奶奶家的时候还冒着热气。我其实不怎么喜欢吃甜的鸡蛋，但二娘每次都要看着我吃下去才肯走。那时候二娘嘴里经常念叨，卵鳖吃了快长快大。我每次听了都笑。荷包蛋你们叫卵鳖。”

    “哈哈，就你记性好。那个鸡蛋水里烫烫，像不像一只白色的鳖啊？当然叫卵鳖了。那是二娘家里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你知道二娘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阿牛咧嘴笑了。

    “不知道。”我心里想，因为二娘好客，因为我是全村的客人啊。

    “还不是因为你奶奶你爸爸对人好。二娘家的老公以前是到山上当土匪横死的，一个儿子还没出生就没有了父亲。那时候都是你奶奶帮二娘料理的月子。她那遗腹子长大以后又是你爸爸帮忙介绍了工作。她不对你们好对谁好。不过你爸爸真是个好人，他对村里的人都很好。每次回村，要从宣平称上一斤糖块分给村里的小孩子吃。你说村里哪个小孩没有吃过你家的糖？我们那时候农村里穷，你爸给的糖也许是很多人这辈子吃到的第一样好吃的东西。”

    “哦，是这样。”我没想到我的奶奶我的爸爸在乡邻眼中的威望还挺高。

    “是啊，你爸细糠叔是我们全村人都敬重的。我小时候可羡慕你们了，梦想就是有朝一日也能进城过上像你爸那样腕上戴手表，脚上穿袜子的生活，回到村里也有钱给小孩子分分糖粒。”

    “那你现在做到了。”我指了指阿牛的手腕，笑了笑。

    “嘿嘿”阿牛不好意思的笑笑，把戴了手表的手臂往里缩了缩。“你这文章里写的老爸不是细糠叔吧？我记得你爸不在乡里当文书的。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怎么跑到这个乡里来了？”

    “我这里是以我公公为原型写的故事。风水轮流转，现在你这个乡下放牛郎成了人民教师，我这个城里人是下岗职工，到私营企业里讨饭吃。现在是做茶叶的，也是刚去，今天跟着教授到茶园采样普调。”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一点。提及自己下岗职工的身份，心里的失落感还是蛮强的。

    “社会变革这是大趋势，没有一成不变的生活。你这还算好的，年纪轻，什么时候开始都不迟，在什么岗位都可以做好。你什么时候结婚的啊？小时候吃了我们家那么多番薯丝饭也不说嫁给我。”阿牛看了我一眼。

    “哈哈”我被阿牛给逗乐了。

    “我倒是想嫁给你啊！可是等我懂事了，你都嫁给别人了。我怎么嫁给你！”要在我身上讨便宜可没那么容易，我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

    “嘿嘿！”阿牛摸摸嘴角尴尬的笑了笑。“去学校里坐坐，这么久没见了，好好拉拉家常。你爸爸还好吧？什么时候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