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归咎神明
工赐之前那番话,自然是安慰吴启之言。 吴王要杀他这么个小角色,有的是办法,事成后,大不了拉个出气筒,还担心会激怒孙武吗? 但是工赐不甘心,有过在卫国如过街老鼠般的那段逃亡后,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立足之地。 他不甘心,绝不会轻言放弃! 且不说冬梅不一定会告诉吴王,即便是告知了吴王,他也有被吴王发现后的应对方式。 天无绝人之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但留一线生机。 工赐是有一些筹码,但是不多,面对吴王,更是远远不够。 目送吴启的渡船离岸,工赐策马奔向韶关。 自从占领的潜城,六城以及信阳通道之后,韶关这边很难见到士兵了,就韶关内常备的几千守关人马。 工赐还了战马后,独自来到附近的渡口,没了战车等辎重,仅一人一马而已,乘坐最小的渡船即可。 日头已然高照,滔滔江水中,一人一马,乘坐一叶小舟而去。 。。。 话说蔡国世子元来到了晋国为质子,晋国公很热情地召见了。 晋国朝廷听闻蔡昭侯的悲催遭遇后,满朝文武忍着笑意,大声讨伐着楚国,可谓是群情激奋! 楚王之昏庸无道,楚国令尹之欺下瞒上… 一国之君与一国之相都如此荒唐,楚国群臣,各士大夫,自然也免不了遭受声讨。 晋国朝堂,各家士大夫轮流一番慷慨激昂后,一个上午就这么愉快地过去了。 又一名士大夫慷慨激昂地骂完楚国后,感觉独自都有些饿了,话锋一转,奏曰: “主公,楚君无道,朝堂更是荒唐如斯,近日与吴国之战,更是连连失利,这是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啊,我晋国身为诸侯之长,何必召集十八路诸侯,讨伐楚国?” 晋国公:“爱卿言之有理。元贤侄放心,我晋国身为天下诸侯之长,必将为蔡候讨回公道。 传令,即刻召集天下诸侯,共同讨伐无道楚国!” 晋国如今这诸侯之长虽然只不过是名义上的,但是此言既出,天下诸侯纷纷响应…呃…严厉斥责楚国。 晋国的号召力还是在的,虽然齐国这些重新崛起的强国,不怎么鸟晋国了,但是小诸侯国可不敢得罪晋国。 一个不好,得罪了晋国,再被来个假虞伐虢,成了杀鸡儆猴的典范教材就不好玩了。 大国灭小国不是什么新鲜事,假虞伐虢也不许什么理由。 无他,唯太好骗耳。 《韩非子》:晋献公以垂棘之璧,假道于虞而伐虢,大夫宫之奇谏曰:“不可。唇亡而齿寒,虞虢相救,非相德也。今日晋灭虢,明日虞必随之亡。”虞君不听,受其璧而假之道。晋已取虢,还反灭虞。 接回上文,蔡国世子元质晋,晋定公秉过周天子,纠结齐、鲁、宋、郑、卫、曹、邾、莒、滕、薛…等大大小小17路诸侯国,起兵伐楚! 齐国原先是不准备出兵的,晏婴谏言看看无妨后,还是派了一点兵力去撑撑场子。 齐景公的景和晋定公的定,包括蔡昭侯的昭等等…均为谥号,为了方便辨别,直接如此称呼了。 蔡昭侯终于等来了18路诸侯起兵伐楚的消息,眼见着大仇即将得报,忍不住老泪纵横。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蔡昭侯斗志盎然地亲自率兵,押运粮草前往前线恭候。 话说晋定公御驾亲征,率领18路诸侯国的大军,气势汹汹地奔往楚国。 这场面是壮观,18个诸侯国呐,单是这连绵不绝的各式旌旗,都足矣令任何一个诸侯国瑟瑟发抖了。 晋定公志得意满,意气风发,感觉人生仿佛到达了高潮。 车架外的侍卫禀报道:“主公,赵大夫求见。” 晋定公淡淡道:“宣,赵爱卿上驾车一叙。” 晋定公脸色红润,明显心情不错,晋楚争霸将近百年了,终于要在自己的手上,消灭强弩之末的楚国,怎么也少不得青史留名啊! 之后再挟着灭楚之威,尊王攘夷,再续晋文公重耳称霸之千古佳话! 一名士大夫上了车架,正欲拱手行礼。 晋定公摆摆手,笑呵呵道:“免礼,爱卿请坐,不知有何事?” 赵大夫依言跪坐,拱手道:“国君,微臣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这意思就是有话不吐不快了,还有什么该不该讲的。 晋定公笑道:“你我君臣多年,还有什么是不当讲的?爱卿但说无妨。” 赵大夫:“微臣敢问主公,那吴国孙武如何?” 晋定公疑惑道:“吴国表现很好啊,这孙武处处压着楚国大,连番大败楚军,如今楚军已然是强弩之末了。” 赵:“既如此,国君一位,您率领18路诸侯,御驾亲征,对战楚军,风头能否更胜那孙武一头?” 晋定公:“如何不能?小小吴国,不是我晋国多年来暗中扶持,岂能有今日?” 赵:“主公此言当真?微臣并非是怀疑主公,而是您想,若是您率领18路诸侯国对战楚军,结果还是不如小小吴国的孙武… 要知道,前些时日,那孙武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可是都将楚国玩弄于鼓掌之中,让这蛮楚,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试想,若是您率领18路诸侯,仍旧是被孙武抢了风头,叫天下人如何看待我晋国?” 晋定公闻言,浑身一震,明显乱了方寸,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如同一只xiele气的皮球。 “爱卿,然我等现在已然兴师动众,召集了17路诸侯,这可该如何是好?” 赵大夫嘴角微不可查地浮现一抹笑意:还不是跟那楚王一个德性! “老办法,归咎神明!” 晋定公疑惑地凝视着眼前这名士大夫,问道:“爱卿,这都是我的决定,眼下已过半道,如何推卸给神明?” 赵大夫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意:“启禀主公,刚才微臣求见时,外头已然阴云密布,不久便将下雨,此乃不祥之兆哇。” “喔?”晋定公明白他这意思了,这刮风下雨本身常见,但也可以不常见,但他仍旧有些犹豫不决。 赵大夫接着道:“行军途中遇大雨,此乃不祥之兆,乃是上天在警示我等,告诫我等班师返回。 若是主公仍旧担心遭人闲言碎语,何不令卦师卜上一卦?!” 晋定公道:“爱卿何以见得卦师的占卜结果,会是让我等班师返回?” 赵大夫:“只要主公同意,微臣可以保证结果,毕竟天象已然给予我等警示,此乃天命。
天命如此,卦象亦是如此,我等不过是顺应天道,当再不惧旁人轻视。” 晋定公闻言,陷入了沉思:晋国如今的威望已然所剩无几,诚如赵爱卿所言,若自己率领18路诸侯,还被那小小吴国抢了风头… 前一刻还在畅享复霸晋文公壮举,此刻已然是畏首畏尾。 晋定公深深叹了口气:“诶!天命难违,赵爱卿去请卦师占卜吧。” “轰!”一道惊雷划破长空,轰向大地,隆隆的雷声,肆虐在无边旷野。 春雷炸响,紧接着是磅礴大雨席卷而来,洗涤着世间万物,也阻挡了18路诸侯大军的前进步伐。 好一个归咎神明! 故人最大的智慧便是:占卜! 可以将自己所做的决定,推给占卜结果。 是神明让我这么做的,我总不能违背神明的意愿吧? 可笑的是:后人还因此嘲笑古人愚昧、迷信。 此乃…天道。 。。。。。 小舟上,工赐盘坐在船首,天边一道春雷炸响,惊得马匹“唏律律”一声嘶鸣。 到底是征战过沙场的戎马,虽然怀孕变得胆小了,此时突然受到惊吓,也只是一阵嘶鸣而已。 马儿委屈地将大头搭在工赐肩上,工赐无奈,右胳膊勉强环抱住马头,左手拍拍马脸,安抚一番。 “不怕不怕,到了申邑后,你就可以安心留在申邑养胎,生下只健壮的小驽马给我拉车。” 这头战马曾经面对千军万马时,半点不带怂的,可自从被那头驽马糟蹋了之后,也不知是否出于怀孕原因,就变得异常胆小了。 旁边一名年轻的水手,壮着胆子问道:“这位小将军,您是刚从前线下来吗?” 工赐回头,循声望去,见是一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人,笑道:“是呀,刚从前线回来,上面给批了休假。” 水手见工赐虽然一身戎装,但是平易近人,接着问道:“那您见过孙将军吗?” 工赐看到了少年眼中的崇拜:“自然见过,我便是孙将军麾下的一名守将。” 少年水手接着问道:“那您听说过申候吗?” 工赐愕然:“申候?对,也是我的战友,同在孙将军麾下。小兄弟,那申候与我一样,不过是一城守将,你如何会得知?” 水手得意道:“申候可不一样,他多了不起哇,身为孙将军的弟子,不仅骁勇善战,更是足智多谋,可谓是智勇双全的少年英才,当下吴国何人不知申候那一曲空城计,将整个楚国牵着鼻子走…” 船夫老丈超起一根竹竿,往那水手背上一抽,水手话音戛然而止,痛呼出声。 船夫狠狠瞪了水手一眼,朝工赐作揖道:“这位小将军见谅,我这孙儿不懂事,出言不逊。” 工赐笑道:“老丈无需如此,申候与我乃是同袍,功劳确实比我多些,无妨的。” 工赐对那水手笑道:“小兄弟,传言不可尽信,其中多有夸大成分。 那申候也不过是一名少年,与你我年纪相仿,身材也与你我相似,功劳是混了一些的。 但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要是真有你说得那么厉害,他那申邑也就不会快成为寡妇村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