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21) 为什么?
为什么? 小鱼这个问题问的很好,一瞬间让陈远生有些无言。 过了片刻,陈远生盯着小鱼的眼睛,真诚的回答,“为了让大家都活下去。” “寨主,我们现在就活着啊。”小鱼站在那,渐渐地不紧张,不磕巴了。她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说道“寨主,您是读书人,金子您留着科举吧,就凭您的才学,将来一定能当大官。您和俺们不一样,俺们贱命一条,要不是老寨主救了俺们,收留了俺们,俺们早就死了。俺们已经欠老寨主那么多了,不能再拖累您了。” “寨主,俺们命贱!” “寨主,俺们不值得金子来救!” “寨主,俺们的命不值钱!” …… 叫喊声此起彼伏,山寨的成员们,纷纷说着自己命贱,贬低着自己。说的话越来越不堪,陈远生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越听越觉得气。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这就是陈远生此刻的感受。 “够了!”陈远生站起来大喊道,饥饿把他的身体掏空了,随着喊声他的身体摇了三摇,狠狠地晃了一下眼看要倒。他扶墙站稳,喝了一口粥,顺了顺气说道,“你们都死了,就算我能当大官有什么用。你们能起死回生? 眼下都活不下去,还谈劳什子将来? 一个佃户的儿子和一个地主的儿子,一个目不识丁,半片字都不认识,一个养尊处优,天天吃着白面rou包子。两个人长大了,佃户的儿子终身为地主家的儿子劳役。这很常见,但这对么,合理么? 佃户儿子的儿子,继续辛辛苦苦的种地,地主儿子的儿子,继续吃香的喝辣的。 佃户儿子的儿子的儿子,继续终身为地主家儿子的儿子的儿子种地,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这也对么,也合理么? 你们和我有什么差别,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凭什么你们就不如我,就比我命贱?我说这不对,我说这不行,我要你们活下去。 今年天旱,按理说,这灾不算大,山寨不好过,主要责任在我。老寨主去了,我整天钻在屋里忙着读书,忘了你们。 错误在我,应该由我来承担。这些天下来,同吃同住,我知道大家苦。不说别人,二郎都饿得浮肿,想要吃土了,再这样下去,可就真的要死人了。 思前想后,我想把金子挖出来,进城买些粮食,让大家都吃饱饭。力气足了,自然能恢复生产。 咱们这片大山,虽然留不住雨水,但也不算贫瘠。只要咱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够活下去。还能活得更好。 大家说是不是?”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着实有些考验体力。 陈远生喘了几口气,手向下压了压说道,“小鱼你坐下。” 他看着十多双盯着自己的眼睛,郑重的说道,“我想说的都说完了。大家觉得这金子该不该从地里挖出来买粮食。同意的继续坐着就行,不同意的站起来,说说为什么。” 陈远生说完,便坐了下来,没有再吱声,静静地看着眼前所有的山寨成员。 对于刚才的讲话,他不是很满意,觉得有些太假大空,没有多少说服力。但他说的确实是真心话,不是胡说糊弄人的。 他有些理想主义,他真的认为人与人没有多大差别。凭什么自己一定要参加科举,考取功名,按照北宋出人头地的标准流程步步向前。 凭什么自己要眼睁睁的瞅着身边的人饿坏饿伤,却无能为力。 山寨寨员的理所当然,让他觉得很不舒服。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会让一群人觉得自己自己的命很贱,就应该被饿死。 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既然自己穿越到了这北宋,就尽量用自己的力量,打造一片乐土,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 议论声渐落,陈远生回过神,他看着商量完的寨员,对他们说道,“不同意的都站起来吧。” 一秒…… 两秒…… 三秒…… 没有人站起来。 陈远生皱了皱眉摸头,他站了起来说道,“都不愿意站,那就不同意的坐着吧。如果大多数都不同意,就不挖金子买粮食了,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办法,解决现在的粮食问题。”
“刷”的一声,所有人都站起来了。 “你们干什么?”陈远生有些疑惑,眼前寨员们的行为,看起来实在有些异常。 王二这时候站了出来,用他那有些捋不直的舌头说道,“寨主,您挖金子买粮食吧。我们都支持。您是寨主,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不会有二话的。” “你……你们……”陈远生指着王二,感觉有些气闷。 他确实没有真的想让挖金子卖粮食这事黄了,但是,眼前寨员们的反应,却也不再他的预想之内。 他原本的想法是,自己把事情都讲明白了,就算是有人反对,自己掰开了揉碎了,让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 把所有事情,都摆在明面上说清楚了,这可比暗地里产生一些裂痕强多了。 虽然摸不清头脑,但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就开始执行吧。 “大家先坐下把饭吃完,吃完之后,咱们大家都去后院,把金子都挖出来。王二,李伯,金子挖出来了,你们来陪着我进城买粮可好?”陈远生说道。 “行。”饿得有些发胖的王二,兴冲冲的说道。其实,他早就想进城里玩了,可是以前都不让,毕竟大家都是逃户身份。虽然说平常官差都睁一只眼闭,但是,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最先倒霉的就是他们。 “行。”李伯也点了点头。 李伯是山寨里现在最年长的了,大概有三十五六岁。办事稳重,素来很让人放心。不过,由于连年过度劳作的关系,他老态尽显。但相比于那些还没活过三十岁就死去的,李伯已经算长寿了。 陈远生在寨员的围观下,挥起锄头,挖起了金子。 朝阳初升,黑夜散尽。 陈远生的动作,逆着光,成了一幅剪影,印在了寨员们的心中。许久许久,不曾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