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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惊蛰有雨

    (反诈、洗钱类书籍)

    他点燃一根烟。

    望向窗外。

    狂风似脱缰野马,撕扯黑云急涌汇聚,将天空浸染成灰黑色,闪电狂怒,在叠嶂云层中炸开,毫不留情撕裂道道大口,刹那间电芒乱窜,放射出强烈光芒,映照着急速下坠的雨滴,犹如晶莹的颗粒玉石。

    雷响过后,大雨如约,携带势不可挡的气压降下,压得人胸口沉闷,令人窒息,让人悸恐。

    寂静的房间内,静谧阴森,被黑夜侵蚀,成为雨夜一角,他走到窗前,只见窗外烟雨朦胧,根本看不清远方场景,倒是能清楚看到楼下那颗在风雨中摇曳的香樟树。

    他脸色苍白,浑身激颤,双手用力揉搓脸颊,发出低沉而悲悸的痛哭声,忽然感觉自己如同那颗香樟树,被命运欺辱,被天地蹂躏。

    许久过后。

    他深吸口气,擦净泪水,已然接受命运安排。

    刚恢复意识时,身体原主极力抵抗记忆融合,但却力所不逮,最终还是成功融合,他也成为拥有两世记忆的人。

    苏武。

    警察学院毕业。

    南江市南城区南城分局经济犯罪侦查大队见习警察。

    这就是他现在的身份。

    刚闭上眼准备继续探究记忆深处,但被急促敲门声打断思绪,苏武走到门口,顺手打开灯,开门就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这是张平凡普通的方正脸,两道浓眉浑如刷漆,中等身材,可能常年在外走动,脸上皮肤很粗糙,双眼深陷,像是好几夜没睡上安稳觉。

    “邓队。”

    苏武下意识喊出这个称谓。

    很快脑海便浮现关于眼前男人的所有信息。

    他叫邓天明,经济犯罪侦查大队队长,同时也是他的直属领导。

    “小苏,快让开。”见苏武眼神呆滞,久久不动,邓天明笑道:“难道你想我在门口跟你说事。”

    回过神来苏武急忙侧身让开。

    邓天明走进苏武,直径坐在凳子上,望着床头叠的很整齐的被褥,满意道:“你这收拾的不错,有点公干人员的样子。”

    苏武拿来两瓶水,坐在邓天明对面道:“邓队,喝水。”

    拧开瓶盖,邓天明刚要说话,就闻到空气中浓烈的酒精味道,这才注意到床边零散摆放的几瓶高度白酒瓶,微微皱眉,语气不容辩驳道:“你少喝点酒,我们是纪律人员,随时都可能出警办案,所以要保持绝对清醒,今天的行动错不在你,与你无关,你别自责。”

    苏武神色尴尬。

    今天出警抓捕罪犯,因为原主争强好胜,私自离开部署岗位,去追击罪犯头目,虽然成功将头目抓获,但因原主的疏忽,导致好几名队友负伤,其他队友纷纷指责原主急功近利,成事不足,回到宿舍后原主心中不忿,连续喝两瓶高度白酒,最后酒精中毒而死。

    这次行动苏武也在心底分析过。

    确如队友指责那般,邓天明行动部署完全正确,既能保证罪犯逃走时的路线会根据警队设定的路线走,又能将危险降至最低,但原主偏偏觉得邓天明部署计划有漏洞,仍然我行我素,当看到罪犯头目逃走时,果断擅自离岗去追击。

    不管结果如何,原主身为警察,不听命令,不从指挥,这就是最大的错误。

    “您放心,以后我不会喝酒。”苏武面容坚毅,声音铿锵道:“回来后我也思考很久,今天抓捕行动,确实有很多做错地方。”

    听到苏武的保证。

    邓天明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攥紧手中文件,意味深长道:“能正视错误是好事,以后不管在哪工作,都得认真仔细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绝不可冒冒失失,警察是群体单位,执行任务之时不能不考虑身后兄弟的安危。”

    这番平铺直叙的话,没有任何铺垫,让苏武倍感意外,再观邓天明晦暗脸色,苏武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邓天明将手中文件递给他。

    苏武犹疑,还是接过文件,利索拆开,随意掠过,猛然抬头望向邓天明,眼中充满疑惑。

    “这是市局今年新出的文件,全市所有见习警察都得去基层锻炼。”邓天明喝口水,继续解释道:“你也知道,侦查大队建立不久,人员配备至今也不齐全,所以局长就没有考虑从咱们大队抽调人员去基层,只是今天行动有人负伤,引得领导不满,才决定将你调到阳溪镇派出所去锻炼。”

    苏武叹息。

    既然分局已经决定将他调到派出所,他也就不多争辩,但想着还是很憋屈,乡镇基层警员想方设法调入市里工作,他则因为一次行动就被下放基层,不过也清楚多说无益,只能坦然面对,面容苦涩道:“我明白领导用意,也愿意接受工作调动,明天我就去派出所报道。”

    “你心里还是有怨气。”邓天明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直接点破苏武心思,随即笑道:“当然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思,换做是我我也有怨气,但你也要理解,领导有领导的考虑,就像你毕业后能直接进入分局工作,也是领导基于你在校期间整体综合成绩优异,择优选择,才特意将你留在分局,没有让你去基层。”

    被猜出心底真实想法的苏武也没有臆想中的尴尬,神色如常道:“您的意思是这次也是择优选择。”

    这句话刚说出口,苏武就有些想笑。

    没想到邓天明居然点头,这有些出乎苏武意料,诧异望着他,好奇道:“我不能理解‘择优选择’这几个字的意思。”

    “别以为我跟你开玩笑,让你去基层,真是领导开会的决定,但也不单纯让你去锻炼。”邓天明说完,稍微思忖,如实说道:“随着国民的生活质量提高,诈骗团伙的目标也无限扩大,领导派你去基层,就是分局的试验。”

    “什么试验。”苏武追问道。

    “你别着急,等你彻底融入基层,我会告诉你。”邓天明摇头,对苏武追问置若罔闻,随后说道:“其实基层也挺好,我也是从基层升上来的人,明白基层的好处,虽然待遇方面会稍差,但整体来说,还是很轻松,等你从基层锻炼回来,相信你会有质的飞跃。”

    苏武苦笑。

    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工作调动已经传达到位,邓天明起身准备离开。

    刚打开门,苏武突然喊住邓天明,等他回头,认真说道:“邓队,谢谢。”

    他心底明白,邓天明这时候来找他,主要目的根本不是为他工作调动的事,而是今天行动归来,他遭受队友指责,领导谩骂,担心他心有怨恨,特意来帮他疏通。

    邓天明摆手离开。

    回到打双闪的车旁,拉开门坐进副驾驶,抽出纸巾擦干身上雨滴,这才转头望着双鬓发白的人道:“钱局,你确定这个实验有效果。”

    “苏武这孩子脾气暴躁,做事雷厉风行,又不拘小节,这样很容易出事,经济犯罪侦查大队可是调查经济罪的部门,需要敏感心细的人,有本事归有本事,但还需要磨砺,下放基层是最好选择,你也知道基层有多么烦躁磨人。”被称作钱局的男人发动汽车笑道:“至于我跟你说的实验,其实只是安慰他的办法。”

    邓天明瞪大眼,无奈摇头。

    站在窗户前的苏武望着逐渐走远的汽车,躺回床上,闭眼完全接收原主记忆。

    这些记忆就像电影,帧帧回放。

    有好有坏。

    有平凡,亦有不甘。

    还有便是这个世界与前世截然不同,有些历史大径相同,有些则南辕北辙,简而言之这是平行世界。

    记忆最终停留在原主初入大队时,队长邓天明对他说的那段话,尤其记忆深刻。

    这个时代,很多警察会放弃正义,与非为伍这种事层出不穷,许多警察陷入巨大矛盾与纠结,金钱,权力,情感当中,你既然选择穿上这身警服,就要明白电影叙说的‘正义’战胜所谓‘邪恶’,其实只是电影,好人不全好,坏人不全怀,需要你去判断,你阅历不深,记住看人看事不看表面。

    从警至今,已经半年。

    终于理会邓天明这段话的核心思想。

    整理好思绪,苏武刚拿起手机,就看到屏幕上推送的信息。

    春雷动,惊蛰至。

    今日惊蛰。

    惊蛰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