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苹果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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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辽阔无边的大陆某处，存在着一片常年被浓雾笼罩的区域。 这片区域本就位于阳光稀疏的经纬度上，再加上那厚重到宛如实质的浓雾层，大约九成九的光线都会被隔绝在外，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天造地设的避暑胜地。 拨开云雾，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造型非常别致，面积足有近万公顷的繁华大都市！ 可外围的城墙却让人一言难尽，别说与太初关相比，就算是晨曦城这种中立都市的松散防卫阵线，都难以比拟。 简直低洼到跟羊圈的围栏如出一辙！如何客观评价？那恐怕只有……“形同虚设”这个词了。 越过名为“城墙”的颓败砖石，城市内部豁然开朗。 非但没有预料中夜行生物聚落那般的阴冷潮湿，拜无处不在的魔力照明设置所赐，甚至还是一片灯红酒绿、灯火辉煌！纵横交错的街道上，人影憧憧，川流不息。 放眼望去，行人里还是人类居多，但也不乏一些毛绒绒的兽人、修长纤细的精灵、几头身的矮人、蛇人、蜥蜴人、半龙人……堪比种族大杂烩中的大杂烩。 周遭的建筑物风格倒是显得较为典雅阴森，刨除掉这一点以及有点诡异的氛围后，这完完全全就是座活力满满、人声鼎沸的魔法都市。 这个位于圣光难以照耀之地的僻远国家名为“沙徳”，其存在对于广大龙族、人类高层以及了解些许世界构成的强者来说并非什么天大的秘密。 沙徳已有将近千年未曾遭受战火了，全体国民就这么过着与世无争、足不出户的生活。 虽说不是什么人人富足友爱、夜不闭户、物质极大丰富、彻底消除不平等的乌托邦社会，但在众多古老魔法与国民政策的支撑下，至少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活得有尊严、能够拥有一颗蓬勃积极的心。 不过作为福利与庇护的“税务”，每位健康的国民，每个月都需要上缴一定分量的“血液”。 因为沙徳是由夜之君主统治的国家。 你没有听错，“夜之君主”充其量只是一种比较文雅的称呼，通俗易懂的学名正是“吸血鬼”、“血族”…… 此等种族与普通的龙族差距不大，都可以算作是“高等生物”，拥有各种匪夷所思的能力与天赋……例如：高超的魔力感应、远超常人的恢复力、瞬移、幻化、魅惑外加长生不老！ 这也是为何沙徳能远离战争侵扰的原因所在。 一是地处偏僻，实在不算什么风水宝地，即便攻下来也没有多少收益。 二则是因为……还能是因为什么？当时实力！实力！实力啦！ 国民们确实大部分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地摊货”，就算有什么“不世出的天才”也照样难堪大用。 但统治者可是货真价实的纯种血族！据说任意一位年岁抵达四位数的吸血鬼，就能跟圣徒掰掰手腕了！ 更别提传说在中央的王城深处，还沉睡着那位所有血族的根源、一切黑夜的上位——吸血鬼始祖！战略地位甚至还要高于晨曦城的冰霜之龙！ 即便从未有人亲眼见过这位“始祖大人”，吸血鬼们也从未肯定或否定过这个消息……但你要知道，“传说”一般都不是空xue来风，在绝大多数故事中，“传说”一词就几近等同于“事实”，说不准事实还要比传说更加离谱。 总之……之所以城墙形同虚设，人人面带荡漾的傻笑，统统得益于这位莫须有的“始祖大人”。 “…………诸位国民！获取话语权与社区福利的绝对途径并非一味地等待，而是要拿出应有的行动！” 在接近市中心一处最繁荣的街道口，赫然横立着一座极为醒目的演讲台，一条横幅迎风飘展，上书几个秀美的大字：“斯卡蕾特小姐选举演讲”。 “正如我之前所述，诚实、善良、谦让此等美德本不应带来灾祸；而嘲笑他人的不幸、欺凌他人的弱小、将世界扭曲成‘弱rou强食’的模样不过是文明倒退的象征！” 讲台中央站立着一位光彩夺目、拥有着一头养眼的淡紫色披肩长发、瞳孔同样泛出浅紫色柔润光泽的女性，正在激情澎湃地利用某种扩音魔法，朝台下人头攒动的听众宣讲着： “上天不会无故降下好运，若想实现自己的抱负、稳固自身的信念，还需从每一个你、我、他做起！” 只见那位面貌年轻到看似无法参加竞选的女性身穿一件黑光闪闪的长夹克，右臂上端佩戴着一条红色的袖章，腰间斜挎两条金穗，衣物未系起的纽扣中央稍稍露出一片白皙均匀的小腹……下半身则是一条同样漆黑的百褶短裙，令台下的雄性动物们不由得血脉偾张。 “血统不应该成为决定一切的根本！吸血鬼也不该占据国会的绝大部分席位！我向大家保证，只要我继续连任，下一个三百年一定并且肯定会给诸位国民的生活与安全带来更为巨大的改善！” “让我们期待下一个三百年！下一个与世无争、蓬勃安稳的三百年！” “谢谢大家！感谢大家的倾听！” 将足足三百年光阴视作白驹过隙的女孩露出尖尖的虎牙，弯腰灿烂一笑。 “啪啦啪啦啪啦啪啪啪啪啪……”台下顿时响起如雷般的掌声。 “斯卡蕾特执政官万岁！” “苹果派万岁！” “我们爱你！爱你啊！” 看来为她呐喊助威的忠实选民倒是不少，种族更是五湖四海一应俱全。 演讲结束后的斯卡蕾特自然受到了“粉丝们”的夹道欢送，同时她也表现得十分亲民，刻意减缓了行进的速度。 这时！突然从人潮内冲出一个小小的影子，不由分说地横立在道路上。 政治人物身边的吸血鬼保镖们顿时面容一肃，就要眼疾手快地拔出武器…… “姨太太太太太太……奶奶！”不速之客原来是位俏丽大胆的人类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喊着不知有多少个“太”字的辈分名，直勾勾地向前扑去！ 保镖们没有做出一丁点反应。 因为在他们想要出手的前一秒，斯卡蕾特便用眼神“封住了“他们的动作。 毕竟高等血族对于品阶低于自己的同族一向有着些许压制力。 “哦哦哦……囡囡乖……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了？话说，我还很年轻嘞！”沙徳前任执政官将人类小女孩贴近自己略有起伏的胸膛，杏眼圆瞪地苦笑道。 她们之间确实存在血缘关系。 这也就意味着……斯卡蕾特小姐在几百年前…… 是的，人类是可以变成吸血鬼的。 同时不光是人类，其余种族也可以转化，只要有高等血族愿意。 这就是为何她之前那套有关于“种族与血统”的言论使国民信服的原因所在了——因为她自己本就不是一个“纯天然”的吸血鬼！ 那恐怕就有人要反对了：你这厮就算以前不是，现在也是个所谓的“高等种族”了呀！所以才能如此站着说话不腰疼呗！享受着吸血鬼血统带来的权与力，又利用旧身份骗取平民的支持！真是他奶奶的两头好处都给你占了！ 啧啧，这番危言耸听已经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在斯卡蕾特执政初期确实有这种不和谐的论调，不过“谣言”总是会被现实所击溃的。 并且一个优秀的政治家总是会“善用”谣言，让自己之后的政途声望更加稳定。 斯卡蕾特索性就抱着自己不知隔了多少辈的侄女，继续游街。 要知道，在大约五六百年前，沙徳的非血族居民还没有这么滋润。 那时虽说因前几届执政官的新政，他们已经从提供新鲜血液的奴隶变成了“二等公民”，但也是饱受压迫。 斯卡蕾特的功绩大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使居民变成了国民。 说起来轻松简短，但其中蕴含的艰辛苦难又有谁能知晓呢？ 她转化为黑夜眷属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一个奇迹般的契机。 若非如此，在那时的政治格局中，人类是万万成为不了执政官的，更别提带领大家“走向繁荣昌盛”了。 “你这孩子！快、快回来！”一位略显焦急的人类母亲竭尽全力挤出人海，朝那个小女孩大声呼喊。 “啊！你是……”吸血鬼小姐眉毛一挑，瞳孔一亮，便说出了某个属于人类的名字。 作为小女孩的母亲，这位人类女性也当然算是她的“亲属”，她们甚至还私下里逢年过节地见过面，只是……斯卡蕾特作为苹果派的党魁，显然不能违背自己一直所宣扬的观点，去给自己的亲族大开绿灯。 至少明面上不能。 所以直到现在她的血亲们还都是普普通通的人类国民。 “去找你mama吧，吸血鬼的体温对于小孩子来说实在是有点低了。”斯卡蕾特将有些不情愿的小女孩交还给了那位诚惶诚恐的母亲。 “真是！真是给您添乱了！执政官大人！” “唉…………”面对不停鞠躬致以歉意，并且还不敢直视自己的“远房亲戚”，她也只有喟然长叹一口气了。 虽说自己已经在尽量消弭其余种族与血族之间的隔阂与歧视了……可身份、力量、地位这些玩意儿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天换地的。 不如说斯卡蕾特自己就很清楚——改变恐怕永远都不会彻底，无论她再怎么努力。 “长官，香蕉派以及香芋派的支持率均下跌了百分之十，我党的支持率大幅领先。” 在民众的欢呼声中走进专属梦魇马车后，斯卡蕾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查看副手递上来的数据报告，而是双手对着脸颊一阵揉搓。 这具身体可以劳碌一整周都不休息一秒，可保持太长时间的笑容却会让肌rou变得僵硬。 其实吸血鬼的体质说白了与死人无异，只是在各项性能上做了几个“版本大升级”而已。 “……就算如此，咱们也万不能大意，要知道香蕉派那帮老顽固非常不想看到我继续连任。” 年轻的吸血鬼在柔软的马车座垫上伸了个懒腰，将筋骨像麻花一样尽情扭转数番后，方才拿起几叠厚厚的报告。 顺带一提，其余党派当然不可能叫什么“香蕉派”、“香芋派”，它们的真正命名其实又长又诘屈聱牙，上述这些其实只是绰号而已。 毕竟争夺政坛影响力的第一步，就是给敌人编一个响亮通顺还好记的外号。 不过……她自己的派别真的就叫“苹果派”。 “接下来的日程安排是……”副手再次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个小本子，但就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却在高等血族的眼中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轰—————镫————咚咚——叮—— “等……等会！这是怎么……停车！快停车！”原本还在喝着新鲜血浆的斯卡蕾特突然瞪大双眼，身体转瞬之间化为一团红雾，飘至车顶，再度凝结回人形。 护卫在座驾周遭的保镖们也是反应神速，可左顾右盼了几秒后，不禁一头雾水，因为街道一如既往，没有丝毫怪异之处。 “大人……您……” “嘘！”新锐一派最为强大的吸血鬼此刻却银牙紧咬，只觉得汗毛乍立，浑身魔力运转仿佛陷入一片泥泞当中！ 那是一种尚未踏入魔力临界之人永远无法察觉到的空间悸动！ 好似无形的空间褶皱呈海浪状于沙徳这块“桌布”之上横冲直撞！ ‘这是什么魔法？！传送？！不不不不……’拥有近千年阅历的斯卡蕾特还是首次见识到如此夸张的“律动”！更糟糕的是——这种感受她还没办法向周围的人形容！ 不过很快就不需要她去形容了。 “什么情况！” “好黑！” “两个街区的魔导装置都坏了？！” “笨蛋！不止两个街区！快看！” 名为“黑暗”的浪潮吞没了整个都市，浇灭了所有的火光。 仅仅三秒不到，沙徳就骤然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无光之国”。 街上的行人当即陷入一片混乱，因为有些种族天生无法“夜视”。 “大人！‘永夜’停止工作了！” “我当然知道！所有人先去维护秩序！你们几个跟我来！” 斯卡蕾特的临场指挥堪称雷厉风行、自信十足、有条不紊，可她心中也难免有些慌乱： ‘该死，那股波动的源头，不正是……位于王城中心的永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