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蚂蚁与巨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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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让人去肆意想象地震过后的凄凉景象……那必定是一片断壁残垣、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然而当副会长女士行走在曾经繁华整洁的街道上时，胸口涌起的并非悲愁，而是一股透心凉的寒意！ 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别说“断壁残垣”，她连一丁点血迹都没看到！ 简直就像她脚下的这片大地不知何时张开了大嘴，将之前的一片杂乱全部“吞”了下去！ 目之所及，仅有平整的土地以及……倒悬着的四棱锥形建筑！ 炽热的阳光照射着金字塔西南方的边角，溅射出令人头晕眩目的自然光影。 这座绝无仅有的建筑仿佛蕴含着什么神秘的力量，即使方圆百里已不见一栋楼房、即便它的支撑点只有底部的那一个锥角……它依旧是屹立不倒，浑身反射出璀璨、威严的金色光辉，宛如一位全身披戴金甲、头顶勋盔的高傲武士。 只不过这位武士，是“倒立”着的。 副会长缓步走进自己的办公楼，眉头紧锁，银牙微咬，大脑不停地思考着对策。 她虽在商会众人面前表现得极其自信、镇定自如、仿若十拿九稳……可要知道，世上本就没有“绝对十拿九稳的事情”。 更何况她接下来要面对可不是什么“凡人”！而是统治了整片沙漠，单凭个体存在就让金龙商会足足强盛茁壮了数千年的……太古龙！ 无论是何等人物，再十拿九稳的主意在其面前，恐怕也会大打折扣。 只因半神都是些随心所欲、残忍任性的混世魔王！ 某个生物若能眼不眨心不跳地在几柱香的时间内毁灭一整座城市，那么跟她讲道理就成了世上最难完成的任务之一。 拥有唯我独尊的伟力后，其余生物的想法也就会随之变得无关紧要。 副会长很清楚——如果人类拥有这股力量，恐怕做出来的事会比大地之龙放肆、恐怖、夸张十倍！ 菲奥娜会长其实已经算不错了，毕竟这么多年她就失控过两次，合起来才杀掉了不到四个小国的人口…… 满脸疲态，如星辰般灵动的眼瞳都挂上了几缕血丝，已经有许久都没挨过枕头的女人停住脚步。 她慢慢地审视着周遭一片狼藉的总部，将那些未能及时被传送走的雇员不忍直视的尸体铭刻进眼底后，终于无声地仰起头。 她实在没有把握，更没有绝对的勇气，去制止会长大人。 只可惜“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她虽不是什么“大丈夫”，但却也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她若不做，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得不明不白；她若在此刻怯懦，就再也没有别人能做到了。 于是她只得向前一步，站到了将人运输至上方的魔导机械上。 金字塔足有两三百米，当然不可能让人靠双腿办公。 于是来自塞提斯的魔导机械就派上了用场。 ‘这么震都能继续维持运转……看来下次应该多进点货……’究竟是顶级商会的副会长，她竟到了如此地步，还有这般闲情雅致！ 她这么做当然是有缘由的。人并不是机器，更不是神经越紧绷就越好，如果不适当地松弛神经，恐怕到时候反而会丧失冷静。 魔导器匀速爬升了才不到二十秒，就稳稳地停了下来，停在了整栋建筑最高耸也是最宽阔的一层。 当她吸进第一口空气那刹那！无与伦比、不可捉摸的“力”便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一瞬之间，仿佛有数千万根细如牛毛的金针扎入了她的皮肤上下！又仿佛数吨guntang的热油朝她席卷而来！ 绝非夸张，亦非幻觉，而是人类的大脑会本能地将无法理解的现象、难以描述的力量转换为自己所熟知的东西。 大地之龙的怒火与杀机就是上述所描述的“现象”，但更像是天地、自然、甚至世界本身所配合发出的恫吓。 纵使是古涅，在面对辛德拉时偶尔也会骇得六神无主、口涎直流。 哈哈，在神话生物面前，低等生物们若不表现得滑稽些、可怜些、无助些……又该如何体现出这些高等生物的“高等之处”呢？ 如此一来，副会长就算不当即爆体而亡，日后恐怕也会变成一个傻子了！ 但那股恐怖的威压却又忽地在中途消失了！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能收能放、收放自如，本是武道之途的巅峰，可在大地之龙这儿却如同呼吸一样简单。 “你来做什么？”顶层中央传出的声音……音色原本动听得宛如仙乐，此刻却沙哑中暗含着一抹癫狂，导致整句话就好似跑调了的绝世乐章。 副会长艰难地从地毯上爬起，不动声色地掏出手帕蹭了蹭自己的脸后，步伐略有些痉挛地来到这一切的元凶身旁。 “收手吧，会长。”在金钱与暴力的化身面前，很少有人能做到不卑不亢，尤其是身心才刚被“蹂躏”过一顿的人类。 然而她却像没事人一样，波澜不惊地审视着这位商业帝国的太上皇。 但她的心底也在暗暗惊诧。 在她幼年至成年这些岁月的记忆中，大地之龙……不，菲奥娜会长一直都充满了绝对的自信与足以压倒任何人的威严，她既是英明神武的商会领袖，也是独步天下的神龙教龙主。 说实话，她很尊敬她，毕竟她就是由她带大的。 可此刻的太古龙却似乎变成了一个平凡的女人。 一双赤金色的锐利龙瞳中满是愤怒与纷乱的情绪，美到不可方物的面容也变得激动又急躁，贴身的长裙更是出现了不少的褶皱……甚至就连那双戴满华丽魔戒的细嫩双手都在抖个不停。 然而伴随着那要命的抖动，整个房间、脚下的地板、目之所及的一切、都仿佛融化成了一堆软乎乎的黄油！万物都伴随着抖动频率而左摇右摆、摆出一个又一个诡异的角度！ “我已经收手了，否则你怎么可能还好好地站在这儿？”菲奥娜抬起头，憔悴的脸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苦笑。 “可您最开始发出的那股震动……若不制止，不出三天，沙漠上就不会再有一处完整的建筑了。” 正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意思就是再强大的力量，经过一定时间或是损耗后，也会衰竭。 但大地之龙的力量却显然超出了世间常理！或许有衰减，但却微小到了不能再微小的程度！除非搅个地覆天翻，或是拿血rou钢筋去硬填……否则绝不会停息。 任谁也不敢招惹这种真正的怪物！因为人家只要有这个意思，就能近乎永恒地折磨、虐杀、摧毁你！ 她只不过一个念头，就杀掉了近百万的生灵！这或许在她看来，就如同人类走在路上不小心踩死了几只蚂蚁。 只不过她已足足有几千年都在注意走路的时候不要踩到蚂蚁。 这究竟是太过强大的生物的过错，还是太过孱弱的生命的过错呢？ 副会长身为人类自然该站在弱小的一方，可她又偏偏是金龙商会的二把手、又偏偏是大地之龙一爪拉扯大的人类…… 所以她才能以一个较为特殊的角度去审视、去评判。 低等生物们恐怕会对大地之龙的“暴行”敢怒而不敢言，而大地之龙恐怕也不会有多少负罪感。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管，你能不能让我一条龙待会儿？”菲奥娜再次低下脑袋，喃喃道。 这绝不是什么建议，而是命令！ “您究竟怎么了？”可副会长却是万万不能退缩的，她若在此时退缩，就会有数之不尽的生命遭难、消逝。 “跟你没关系。”依旧是软绵绵沉呼呼的语气。 但偏偏又是这种语气最为恐怖！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她下一秒会不会突然暴起，将你捏成粉末！ 副会长却知道她大概率不会的，再狠毒的老虎也不会吃掉自己的孩子的。 “当然跟我有关系，您的举动……已经对商会造成了较大的影响，我身为副会长……” “我就是金龙商会！金龙商会就是我！”谁知一直静坐着的大地之龙却一掌拍碎了身下的雕花座椅，双目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暴虐！咬着牙恶狠狠地吼道！ 霎那间，整个房间四壁出现了数个钢铁漩涡！宛如雷鸣电闪的魔力瞬间充斥于大气中！宏伟恢弘的金字塔不禁发出一声低沉的悲鸣，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 可副会长依旧毫发无伤。 并非她“神通了得”，而是太古龙再次恢复了她那超出人类想象力极限的掌控力！ 她再次变回了那个走路时都要注意不踩到蚂蚁的女商人。 “该死的辛德拉……仗着、仗着父亲更宠信她……嘶……”这位半神伸出自己那用上好凤仙花染色的指甲，一边咬噬着，一边嘴里不停地嘟嘟囔囔着什么。 “辛德拉、辛德拉……辛德拉！”她咀嚼着自己亲生姊妹的名字，口鼻内连续喷出甜美又恶毒的气息。 副会长暗暗叹息，没必要再追问了，她已经大概知道了这一切暴动的症结所在。 世人皆知“冰霜”与“大地”是嫡亲的姐妹，却不知在这群闲到发慌、吃饱了没事干、早已失去了绝大部分乐趣的半神看来……唯一能让她们开心的——就是亲手、狠狠地、伤害她们自己的亲人！ 如果通过奴役凡俗获得的乐趣是“一”，那么击败自己同族所攫取的乐趣就是“一万”！ 所向披靡富甲一方的大地之龙拥有无数“仆从”、拥有为数不多的几位“好友”、却唯独缺少一个“好对手”。 所以她就将她的亲人当成了“对手”。 副会长原先并不理解这种情感，但当她担任了足足三年的商会二把手之后，她竟慢慢理解了这份苦闷的百分之一！ 因为在这片广阔的大沙漠中，没有任何一股势力胆敢不对金龙商会俯首称臣！她根本就不需要绞尽脑汁或是发挥什么聪明才智，单凭商会累积的威名与金钱，就足以打败任何商业对手。 不……那些货色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对手”，他们大多都是在名为金龙商会的“沙地后花园”中，陪她玩过家家而已。 这样的生活虽一帆风顺虽遭人艳羡……却在某种程度上相当枯燥乏味，给予不了她“征服了什么”的满足感。 一个人若连自己最基本的欲望都满足不了，那她就不配被称之为“活着”！ “…………第一分部的那些……娱乐场所……在沙漠中总共有多少产业？”菲奥娜的手已不再颤抖，脸上更是容光焕发，似乎恢复了平静。 但在最了解她的副会长眼中，这却是最危险的信号！ 仿若一条潜入沙土之内的巨型沙漠蠕虫！ “总共三十二家，二十家酒楼、七家会所、五家浴场。”虽隐约猜到理智早已崩断的会长的恐怖想法，但副会长依旧不假思索地回应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大地之龙微微一怔。 毕竟商会二把手每天需要审阅的文件多如牛毛，这种细枝末节，能记得住反而奇怪。 “冰霜之龙既然是您的血亲，商会这边自然要对她的产业多加照顾。” 堪称甩手掌柜的会长大人闻言冷冷一笑： “那么你从现在开始，就不需要再照顾他们了！” 果然……副会长抿住嘴唇，十指交扣于身前，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后话”。 “我还要那三十二处产业今天就彻底消失！”龙主露出美丽又狰狞的獠牙，“只要是从属于第一分部的，全部杀光、抢光、烧光！” “而且你们必须用最残忍的手段、也就是商会对待那些欠债不还的蛆虫的手段，去虐杀他们！”菲奥娜的双眼燃烧起了快意又炽烈的火焰，仿佛那些可怜人的哭嚎与哀泣就正在她耳畔奏鸣一般。 唉……果不其然，真是赤裸裸的迁怒啊…… 副会长心里很明白，那些人都是无辜的，他们甚至还都是神龙教的成员。 不光那些人，今天死去的那些人也是无辜的。 可……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她、大地之龙、菲奥娜会长……无疑就是这片沙漠的“天子”！ 她是半神，是龙神的女儿！是“苍天”的孩子！ 所以她若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便很少有人能阻止她。 “很少”的意思就是有，但却不多。 正巧，这里就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