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8 是个狠人
雪更大了。 即便是习惯了北境严寒的兽群在这样的天气下也少了许多活力，因为上级不让它们进攻，便只能老老实实趴在原地，很快身上就被铺满了雪，远远看去活像是无数落雪的巨型雕塑。 云起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很快就飞出城市，越过天灾军团布置的防御线，来到对方阵营中枢上空。 很好找，因为像九头蛇海德拉这种巨怪不论在哪儿都会第一时间引起注意。 但靠的近了，更令他震撼的是就在这两百米方圆内，至少还存在七位世界首领、三位幽影堡垒副本首领，哪怕海德拉自己不出手，单单这些家伙联手起来都足够推平世间大多数堡垒与城市！ 黑暗中，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怪物？ 云起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身体细胞本能的紧张与战栗，将自己调整到最好的作战状态，然后吐气开声，喝道： “我来了！” 远处那巨大的阴影也不知道是哪个头发出声音：“落地说话！” 云起扫了眼那些虎视眈眈的首领与精英怪，这要是落到地面被围攻，恐怕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但既是来救人也不能完全无视对方的要求，他略作思索，回应道：“可我不喜欢仰着脖子跟人说话，如果你能把那山一样的身体像基多拉那样变成人型，我就下去。” 海德拉的声音充满威严与倨傲：“人在我的手上，如果想要他们活命你就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云起也不动，道：“你恐怕搞错了点儿什么，我是想救他们两个人，但还没有宁可搭上自己性命也必须做到的地步。” 很显然对方不是个善于谈判讲条件的，毕竟海德拉不管走到哪里都从来没有别人说话的份儿，也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和耐心，当即道：“那我就先把他俩杀了吧！” “随你。” 云起右手上亮起一团绿色的光，冷笑道：“正好，我的【亡灵天灾】技能cd时间也刚好到了，看咱俩谁能杀得更多些。” 海德拉瞬间暴怒，喷道：“九州王！你是在找死！” “我又不怕死，何必拿死来吓唬我？” 云起哈哈一笑：“我没有时间在这里跟你耗，要么接受我的条件，要么咱们就玉石俱焚！” 海德拉沉默了，但附近的其他怪兽则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纷纷抖落身上的积雪仰天咆哮，声浪之大连远在城市另一头突围的人们听了都不由心惊。 他们知道，云起跟怪兽首领接触了，并且动静闹得越大，吸引过去的怪物、尤其是强力就越多。 这将是他们最好的突围时机。 可是，他只有自己一个人，又能拖延住多久？ “聒噪！” 云起可丝毫没有陷入重围低调做人的觉悟，他明白这个时候自己但凡表现出稍微一点点胆怯就可能被怪物们冲上来撕成碎片，所以当声浪大到快要令兽群发狂失控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抬起手，作势要打出那一团毒雾！ “住手！” 海德拉威严的声音及时响起，既让云起暂停了攻击，也让数十万怪物顷刻间闭嘴收声，它压抑着前所未有的怒火，道：“人类，我钦佩你的勇气，下来跟我谈谈吧！” 说完，它那雄伟的身躯疾速变小，最终远远地变成了个人。 云起心中悄悄松了口气，幸亏对方先认怂了，否则亡灵天灾一打出来自己就没了谈判的底牌，逃应该还能逃得了，但救卢欣和古辰就纯属痴心妄想。 他遵守诺言从天而降，那些刚刚还对他尖锐咆哮、好像恨不能一口撕了他的怪兽们吓得赶紧互相拥挤着散开，生怕沾上一点儿他手上那玩意儿。 别怂啊。 我还是喜欢你们刚刚桀骜不驯的样子。 云起暗暗嘲讽着，举步向前，所过之处怪群纷纷退避，而在他正对面远远地那个男人走来也是同样的情形。 只可惜夏彩衣离开后已经没有了现场直播，否则两个人型生物只靠走路就撕开兽潮，或许会让观众们看了之后对自己的人类身躯多一点点自信。 三分钟后，两个人终于面对着面，百米方圆内怪兽们皆不敢靠近，给他们留足了谈判的空间。 化成人型的海德拉身高接近两米，皮肤呈现青白色，体态精干匀称，肌rou看起来并不十分夸张但毫无疑问蕴含着爆炸性的能量――可能因为不是头一回变身成人，它居然还有一头狂放的白色长发。 它赤身赤足，只有腰部以下围着战裙挡住敏感部位，跟基多拉一样它也长着张精致、中性的反派脸，就是此刻的眼神非常激烈，好像愤怒得要冒出火！ 云起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冒然跟它开战，甩甩手收起了天灾病毒，表示自己很有谈谈的诚意。 海德拉这才感觉受到一丝尊重，开口问：“你怎么就能确定我可以变成人形？” 云起答道：“你的造物主德文一生都致力于为星兽研究、改革人类的基因，连它自己都有狐狸和人两种形态，作为它最伟大的作品与试验品，在游戏之外我不知道有没有科学依据能够让你完成大小两种形态的切换，但起码在游戏内你怎么可能不会变人？” 海德拉微微蹙眉，这家伙在明示自己――德文是他杀的！ 虽然它对德文并没有类似于儿子对父亲的感情，但起码知道一件事：德文不会死也不会灭。 在长久以来的末日游戏发展过程中这已经是铁律般的事实，无论是最强大的人类姜小朵、萧瑟，或者哪怕游戏主脑亲自派兵下场，都没有办法做到。 但眼前这个家伙做到了！ 海德拉悄然收起了自己的高傲，当一个人曾经做到过把不可能变成可能，那么谁知道他现在、将来又能再重复几次类似的事情？ 它没有纠结于自己造物主的死，而是继续问道：“你还知道游戏内容和游戏外？” “当然，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多得多。” 云起就像是刻意来兽群中最危险之处闲聊的那样并没有着急询问两个俘虏的状况，侃侃而谈道： “譬如德文跟游戏主脑是死对头，长久以来互相之间谁也弄不死谁，而你作为德文的造物，虽然游戏主脑也很想征服、复制你，可毕竟你实力太强、危险系数太高，如果爆发出明显的不可控性那还是直接毁掉比较合适。” “以前有德文帮你吸引着游戏主脑的注意力，现在它没了，你猜天上那双眼睛此刻最在意的是姜小朵、是我还是你？如果我们两个在这里拼个两败俱伤，姜小朵自然会站出来护着我，可你呢？当高阶末日武士降临的时候，谁又能护住你？” 海德拉眯了眯眼，道：“你不光很强，还很聪明，如果能够加入我，我可以保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云起摇摇头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前提在于这个星球的主人得是人，我可没兴趣当畜牲的主子。” 这是最根本的冲突，完全没得谈。 海德拉沉默片刻，抬手一挥，须臾有辆敞篷越野车从兽群中缓缓开过来。 有点儿惊讶这地儿居然会出现人类文明的造物，云起侧目看了眼：司机也是个人类，不过显然已经被黑暗腐蚀成了怪物，可能唯一的作用就是保留着驾驶技术开这辆车。 不过车后座的画面却让云起瞳孔微微一缩。 那里支起了两个木头十字架，卢欣与古辰背对背分别绑在上面，古辰倒还好本身就已经是个亡灵，虽然弱小但起码不惧风寒也没有什么皮rou之苦可受，但是卢欣…… 这位光明之女面无血色、浑身都是血淋淋的伤痕，衣服也被类似于鞭子的东西撕得稀烂，身上大多数地方早已衣不蔽体，且不说现在她的状态会不会因此感到羞耻，可在如此严寒的北境中没了衣服御寒，可想而知她正忍受着怎样的痛苦！ 如果不是职业者身体素质远比普通人类强横，还有圣光护身，恐怕早就已经被冻死了。 海德拉很满意在云起眼中读到一丝竭力隐藏却根本藏不住的愤怒，这让它感受到某种谈判时扳回一城的快感，道： “你放心，我们没有找人侵犯她，只是这个女人身上的圣光太厉害，必须让她时刻处于虚弱状态才会对我们无害。” 呵呵，听你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喽？ 云起心中已经出离愤怒，但面上必须保持冷静，现在仅仅是见到了人，但距离把人要回来还差得远。 越是表现得在意，就越是会让对方漫天要价，云起虽然打小不爱做生意让老爷子很头疼，但这点儿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他淡淡道：“既然人都活着，那你就开价吧。” 海德拉早有腹稿，道：“带着你的天灾军团离开，不再插手关于松江城内的任何事，只要你承诺做到，这两个人你可以带走一个。” 乍听起来很简单，也对云起本人没什么危害。 可此时此刻黑暗女王姜小朵还在城里，且不说他根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黑暗大军围攻女王，即便真的照做了，万一虚弱期的姜小朵打不过海德拉就此陨落，那么他这个由女王提拔起来的巫妖王自然也会跟着失去王位，无法再控制亡灵天灾。 那等下次见面的时候黑暗军团将无所顾忌、不可抵挡！ 不愧是长着九个脑袋的怪物，坏心思还是有点儿的。 “我拒绝。” 云起抬手指着卢欣道：“那个女人对我来说跟女王一样重要，我不可能为了一个而放弃另外一个。” 海德拉声音变冷：“那就是没得谈了？” 谁说没得谈了？ 亏你长了九个脑袋，这都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吗？ 得加钱啊！ 云起悄悄吐槽，见对方好像半点儿也没有反应过来的意思，不得不补充说明道：“两个人都交给我，我就保证不再管松江城内的事儿。” 过去那一个小时，城里没有能跟随部队撤离的重伤员都已经转移去了地下避难所，即便城市沦陷短时间内也很难被找到，至于姜小朵―― 她又不是走不动道的人，让她先离开城市不就能管了吗？ 但海德拉显然也没那么好忽悠，冷笑道：“两个人都给你了，谁知道你会不会信守承诺？” “你觉得一个连诺言都不肯遵守的人会选择他当巫妖王？又或者能够解锁人王剑砍杀你的造物主？” 云起分毫不让，道：“还有你不要以为那两个人能当什么筹码，他俩也就在我眼里还有点儿剩余价值，现在人类世界全都在神殿的号召下追杀这两个叛徒，你把他们握在手里不仅换不到什么利益反而会惹来一身麻烦，如果你不信的话大可以现在就拒绝我，等神殿的人到了看看是不是这回事！” 海德拉陷入沉思…… 它现在的首要目标其实并不是人类世界，也不是光明神殿，或许兽潮发动的最初目的是让黑暗占领整个北境，但对它个人而言自从发现姜小朵回归，目标就始终只有一个―― 干掉黑暗女王！ 天晓得那女人究竟做了什么让自己陷入虚弱，但错过这样的机会下次可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一个记忆与实力都达到完全体的黑暗女王将是足以令它都感到战栗的恐怖存在！ 九头蛇虽然感觉自己在谈判中似乎落于下风，但只要最后达成了基本目的也不算是输了，它沉声道：“人你可以带走，但希望你信守承诺，否则我会让全人类都为此付出代价！” 说得好像没了我你们就不入侵人类世界了一样？ 说得好像在屠杀北境平民的时候你事先问过我一样！ 云起冷笑着答道：“那我就祝你在狩猎女王的战斗中一切顺利！” 说着就给姜某人发了个私聊让她赶紧撤出城市范围，跟其他人走反方向就行。 然后不再多言，举步走到那辆吉普车旁，拉开门把司机拖下来。 这个倒霉蛋应该就是当时开车把卢欣三人送到北境卖给黑暗军团的佣兵团成员，看起来做完交易后他们也没有能全身而退，毕竟参与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被灭口？ 云起留意了眼这家伙衣服上的佣兵团徽章，悄悄记住，最好这个团的人都已经在行动中死光了，否则就等着比死更可怕的制裁吧。 他没急着走，先动手把十字架上的两个人放下来，卢欣早就已经失去了意识，古辰倒还好些，大概是怪物们没有虐待小骷髅的兴趣，连骨头都没断一根。 “我来开车，车上还有毛毯、伤药和干净的水，你照顾好她。” 失去战斗力的古团长很自觉地坐到驾驶位担任起司机角色，自责道：“对不起，是我没能阻止她来找你才搞到现在这个地步。” 云起根本没有办法在卢欣已经冻僵的伤口上擦药，只能先用两张毛毯把人裹起来，又喂她喝了一点点水，这才寒声应道： “古团长，你就是在高处待得太久了还没有学会小人物的生存之道，连这么一点点的警惕心和应变能力都没有，发生了这种事，今后我凭什么放心把她交给你？我凭什么还要替你恢复rou身！” 古辰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遭到过这般责骂，即便当初在巅峰赛上对付云起的时候葬送了神殿圣兽狮王格里芬，教皇打电话过来也不敢对掌握着骑士团兵权的他恶言相向。 云起这些话虽不难听，却十分尖锐，毫不留情，偏偏古辰听了心中竟唯有愧疚，半点儿也兴不起反驳的念头。 是啊，仅仅是个不知名的野外佣兵团而已，凭什么就能把堂堂骑士团团长给卖了呢？ 车在兽群中没办法开得太快，前方的怪物虽然也在让路，但让得很不甘心，时不时还冲车子发出威胁性的低吼，显然不是所有怪物都有足够智商理解海德拉的决定，它们只想撕碎rou眼可见的每一个人类！ 这是一段十分煎熬的旅途，但比起蠢蠢欲动的怪物们，云起更担心的是卢欣的伤势，这女人身体几乎完全冻得失去体温，即便有再多的毛毯裹着也没办法自己变暖，都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她活到现在。 敞篷车又没有空调，云起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暂且卸去冰凉的战甲，将光明祭司紧紧抱在怀里，就像当初末日降临时两个人依偎着互相取暖一样，用自己的体温温热她冰凉的身子。 古辰大致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没太在意云起的动作，可等从后视镜仔细看了眼后却大为震撼！ 那家伙…… 当初分开的时候还跟自己一样是个亡灵，怎么现在居然是个人了？ 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可以重塑rou身的技术？ 他恨不能立刻问个究竟，却又不敢去打扰现在的云起，等到车好不容易接近了城市边缘，看到了属于云起的天灾军团，刚要稍微松口气，却见远处黑暗的天空中似乎亮起了什么东西。 那是灯？ 还是火？ 古辰看不清楚，只是多年来身为武人的直觉让他陡然间感到了巨大的危机，后方云起也显然感应到了什么，叫道：“加速！全速前进！” 没有时间去分析这个指令正确与否，古辰下意识地就踩足了油门，越野车引擎轰然咆哮，撞开兽群边缘的最后几头怪兽，一路加速冲入天灾军团！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天空中嗖嗖嗖飞来十几枚飞弹轰然炸在附近几十米区域，将怪兽与天灾士兵炸得人仰马翻，越野车也被巨大的冲击力平推出去撞在什么怪物的尸体上，右边前轮好巧不巧被尖锐的骨头刺穿，难以再动！ 古辰大声喊道：“轮胎爆了！弃车！” 云起叫道：“先关了引擎！” 之前不知道威胁来自什么地方，可既然现在知道了是人类飞弹，那么至少要让这辆车从对方的热能雷达上消失，否则孤零零地陷在兽群中就跟灯塔般显眼，等第二轮来了想逃都逃不掉！ 这个指令救了他们的命，第二轮飞弹的发射明显有了两秒钟延迟，并且从精准打击变成了覆盖打击，云起抱着卢欣滚下车的时候下令天灾士兵中的飞行怪兽集体升空拦在弹道上，当空还引爆了几枚要命的飞弹！ 该死，现在的武器更新换代这么快的吗？ 当初末日游戏降临时可是明说了令所有人非单兵级武器失效，并且非射手职业还无法使用武器，可才过了短短几个月，人类就研制出了源能热武器，虽然杀伤力仍被锁在一个比较有限的范围内，但炸死几个人还毫无问题！ 云起飞速重穿战甲召唤出扶摇，通过内置的通讯系统联络上对方直升机：“我是九州王云起！不管你们是哪里来的人立刻停止射击，否则就准备好坠机吧！” 通讯器那边传回来个冷漠的女声：“云起先生，我知道飞弹的能量级不足以破坏你的战甲，请见谅我们不能停火，因为你身边那个被玷污的高级神职人员不应该活着回到光明世界！” 靠！ 这特么就是神殿来的援军？ 半点儿忙没帮上不说，来了就先对自己人开火？ 要你们何用！ 云起左手揽着卢欣，右手单手持枪，喝道：“耐萨里奥，帮我瞄准！” 核心战甲可不只是光为冷兵器作战打造的防御战甲，同时也搭载着最尖端的作战雷达，甚至还有很多没有解锁的武器系统，估摸着得收集更多的泰坦神器激活套装功能才可以使用。 只是刹那间，雷达上就显示了十二架战机编队，中央还有架中型运兵机，其中最前面那架战机挂载的飞弹已经再度解除安全状态，即将发射！ 砰！ 破晓枪响，子弹瞬息间穿过两千多米距离，完美计算了双方的相对速度和环境影响，精准打中那枚飞弹！ 轰！ 战斗机右翼被自己的炸弹炸毁，当即歪斜着坠落下去，有飞行员跳伞而出，但连伞都还没来得及张开就被几头闻声而起的怪兽撕成碎片！ 其他战机见了，再不敢开火，只是护送着运输机来到战场上空。 运输机上，红衣大主教夏怜冷冷看着地面传回来的画面，哼道：“九州王云起，果然百闻不如一见，是个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