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侵
〔奥萨历746年扎纽尔之月（3月）27日 叙述者：萨伊.苏克.雷克修斯〕 血族保护人类，并以此换取血液。这本是令血族与人类共存的契约，却在历史中逐渐变为血族欺压我们的借口。随着血族的增加，人们越来越频繁地被命令献食，要做的额外工作也越来越多。然而我们实在无法抵御灵族的进攻，只得以尊严换取血族那点可怜的保护。 听起来老气横秋可我也只有十一岁啊。 我是萨伊·苏克·雷克修斯，与小我三岁的弟弟萨冈一同在城主家做仆人。城主夏莫德是一个平静、温和、负责的人，对我们也很好。然而，他却在给我们兄弟二人许多食物与日常用品后将我们赶了出来。 “城破以后，请不要再回来。走吧，孩子们，走出自己拼搏的路！”夏莫德·弗洛雷特的脸上是忧郁、祝福与其种莫名的感伤，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印象。由于cao劳过度，他的一头红发几乎全白，中年的脸上镌刻上了过深的皱纹，高大的身躯却弱不禁风。 我们似懂非懂地离开了。血族要进攻尼卡乌斯城，而作为城主的夏莫德必当受到压迫。所以他才叫我们一定要离开吗？ 但我们无处可逃。城门早已关闭，我们也没有容身之所因此，我们不得不躲进一间废弃的房屋。 屋中没有灯，不过漏进来的光线比灯还亮。光束照出了漂浮的尘埃、破陋的墙壁、蠢动的虫子，也正照出了世间最污秽的模样。 我们关上门，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萨冈很安静，但他也显露出一丝不安来。 “哥。”他轻声唤道。 “没事的，”我安慰道，虽然自己也在恐惧的控制之中。 门被踢开了，也可能是被撞开的。总之，几个血族兵带着一个血魔闯了进来，连同门外的喧嚣。 我就想被梦魇住一般动弹不得，只剩残余的执念灌注在我的手中，使它不得不死死攥住萨冈的手。 萨冈的呼吸声几乎消失，而我只希望融入暗影之中。 “喂！你们！出来！”不幸的是，我们还是被那个血魔发现了。他叱责我们，大概是为了某种优越感。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逃。在血红眼睛的注视下，我拉着萨冈缓慢地站了起来。 一阵晕眩，眼前的花白没能遮掩住他们的狞笑。 那五名血族与那名血魔走过来，十二只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 “干得好。”一个疑似小队长的家伙说，“待会儿给你一管优质血液。” “谢谢主人。”血魔摇动他红黑的尾巴，与其余五个血族一起用看珍宝的眼神打量我们。 “这个大男孩应该相当适合做血魔，小男孩也是不错的血液供体。”一个血族瓮声瓮气地发表了他的意见，他的声音和态度都相当令人不适。 “把大男孩献给穆西卡第三王子吧。”一个家伙提议。 他们自顾自地讨论着，被忽略的只有我和萨冈。 做血液供体虽然不好，但也还过得去。而做血魔就很糟了。血魔是有一定地位的血族才能拥有的奴隶，会被主人夺走一部分寿命。一个血魔一辈子只能效忠于一个主人，而主人也只能拥有一个血魔。他们有着角与尾巴，眼前的这名血魔就是例子。 “不说那些了。我血袋已经空了，我要先吸些血。”一个血族脸上带着恶心的微笑说，完全不顾身体僵住的萨冈，“喂！你，过来！” 萨冈没有动。 “过来！” 萨冈面色铁青。 那个依然微笑的血族粗暴地将萨冈拉到身边，托起他的左臂，并用看珍馐佳肴的目光打量了它几眼。他笑得更欢了，一口咬下去。萨冈的眼骤然睁大了，想叫却又叫不出来。 屋外依然一片喧闹，屋里的扬尘依然纷纷落下。可是这一刻在我的视野中便是永恒的静止。 萨冈青色的双眼一直望着我，焦急在他的目光中燃烧。 他是要我……去救他？ 我不知道萨冈想表达什么，但就这样理解应该不会有问题。 ——不，其实我知道，他是要我逃。可是，我不能就这样抛下他。我必须救他! 我迅速地向前走了几步，然后一脚飞踢到那个正在贪婪地吸食血液的家伙的肚子上。他松开嘴，放开萨冈，踉跄着保持了平衡。没有想到我会主动发起攻击，他用腥红的眼怨愤地盯着我。 “哈哈！怎么不来打我呀？”笑起来可真不容易，但我成功地抑制住了即将流下的泪水。 那家伙的表情顿时变得极为凶恶。他抽出腰里的剑，一边乱挥一边喊着脏话。幸好那个血魔马上拉住了他，其余的血族也制止了他。 我趁此机会扫了一眼萨冈。此刻的他目光呆滞，右手仿佛要抓住什么地半伸出来。 你不会逃吗! 我拼命瞪他，然而这个八岁的男孩似乎被吓坏了。事实上，他不被吓哭就已经不错了——但现在，这还不够！逃出去啊！活下来啊！ 幸好，萨冈在一小会儿之后就回过了神。注意到我的目光之后，他惊讶而依恋地望了我一眼，然后冲了出去。 我本欲紧随其后，但一个反应快的血族已经用他的手死死地钳住了我的双肩，使我动弹不得。 好痛。可是，我的愿望已经达成，萨冈安全地离开了这间房屋。以后如何，全看他自己了。 我笑了，一定很苦涩。眼泪莫名其妙地掉了下来，而我也没有擦的欲望。 那个吸了萨冈血的家伙已经冷静下来，一边将剑插回剑鞘一边小声骂着脏话。 见此事已经解决，血族小队长于是走到我的面前，审视着眼角还残有泪珠却恬然仰望着他的我。 “我任你们处置。”我举起双手。 队长冷笑一声：“早该这样了。” 我们会好好利用你的——这是一个微笑的血族想说的话。 你这小鬼头，完全是活该——这是那个依然瞪着我的被我踢中的血族想说的话。 该死的人类——这是一个面无表情的血族想说的话。 你会像我一样被压榨的——这是微微皱眉的血魔想说的话。 我微微眯起眼。 我盯着血族们，他们也同样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