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花木
与襄阳城内的繁华形成鲜明对比的城北,却是普通穷苦百姓扎堆的贫民窟,在这的居民大多都是老弱妇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房子是几块朽木和茅草搭成的破棚子,这里被城里的富人称之为“猪笼地”,也是捕快的三不管,实在是没有正常人愿意来这人间小炼狱。 而陈七蕊在遭受不知名老者的致命一击悠悠转醒之后,却发现自己身处在这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地方,身上四肢百骸传来剧烈疼痛,想要运气站起身来都已经做不到,虽然没死,但是体内经脉尽断,只是吊着一口气而已,没想到自己出了锤云城就遭受重创,但好在他从小在军中长大,受伤已是家常便饭,早就练就强于常人百倍的坚定意志力,换做普通人武夫身上筋脉尽断武功全失怕是早就咬舌自尽了,他还不能死,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陈七蕊睁开眼睛观察周围,映入眼帘的是几块干草搭成的房顶,自己躺在一张很小的木床上,床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破烂的长衣,看款式,这间屋子的主人似乎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在思索间老人推开木门走了进来,他猜的没错,老妇人颤颤巍巍的样子起码有古稀之年,佝偻着腰手里端着一碗稀饭,眼眶几乎是以涣散的眼神望着动不了的陈七蕊,见他醒了,老妇人便慢慢摸索到床边,黢黑干瘪的手扶起他的头,示意他喝下这一晚没有几粒米的粥。 这一刻,陈七蕊的心动了一下,在打打杀杀里过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对他视如己出的牧将军也从没对他如此关心过,他知道自己应该是昏死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光是靠这个老人单薄的臂膀,能把他拉到这里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吞下了温热的粥,老妇人先前浑浊的眼睛似乎也散发着温柔的光,这束光似乎成了他的救赎。 陈七蕊在小床上躺了将近半月有余,老妇人到时辰准时给他喂饭,有时是半块烧饼,有时是一小块饭团,但更多时候还是像水一样的粥。到晚上累的时候,老妇人就靠在床边的衣服里,嘴里轻轻的哼着一些音符,陈七蕊发现了,老人似乎不会说话,只能哼哼两句,更多时候都是眼睛与他交流。 渐渐的,他能坐起身子了,虽然武功全失,但是身体也比一般人要强壮,在可以活动之后,便不再让老人喂饭,自己接过粥看看喝下,老人就在旁边温柔的看着,就像看自己孩子一样。 终于,在老人的细心照料下,他可以下地了,重新站起来的陈七蕊,迫不及待的推开小屋子的门,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这里比他想象的还要破败不堪和人间炼狱,遍地躺着骨瘦如柴的老人与小孩,周围垃圾成山,露天的锅灶与床铺比比皆是,这人乞儿在等每天从城里倒来的剩饭剩菜,连城里的猪都不吃这些已经馊了坏了的食物,这些人却指着这些东西活命。 他回头看向老人,老人坐在床边局促的像个小孩,以眼神向他报以歉意。陈七蕊心下一酸,热泪不自觉的从眼睛里滑下。 繁华之下必有阴影存在,如果说锤云城的辛苦是茹毛饮血,但是这里“猪笼地”的人们似乎生不如死,活着也仅仅只是活着而已。 陈七蕊叹了口气,眼下自己武功尽失,也跟废人一样,他回到房内坐在了老人身边,一言不发,老人却温柔的帮他整理了一下额间的碎发,拉着他的手,轻轻的哼着她睡前的音符。 这一刻,虽然“尸山”没了,虽然武功没了,但是他的内心无比平静。 第二天清晨,陈七蕊去附近河边打了两条鱼,准备给老人煮一锅新鲜的鱼汤,回到小破屋时,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熟人,竟然是背着他那口“尸山”的蒋业晗。
看到眼前来人,陈七蕊顿感惊奇,这个猪笼地哪是她这种名门之人来的地方,可看她风尘仆仆一脸倦容的样子,分明是几天几夜没合眼了,陈七蕊冲她摆摆手,示意进屋说话。 进屋之后,陈七蕊也没管她,这间屋子小到甚至没有下脚的地方,他自顾自的杀鱼去鳞,起锅烧水,直到鱼汤弄完,他才轻轻的拍醒老人,给她端了一碗热汤,也给蒋业晗端了一碗。 而她端着这一碗汤,心里何尝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和当时在山洞救自己的人已经不一样了,她在二品巅峰,距离进入一品也只是一线之隔,能清楚的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已经气海破碎,一个武人,气海破碎就相当于死亡,她无法想象究竟是何种毅力才能让一个筋脉尽断,在外人看来已经是死人的行尸走rou能重新站起来。 陈七蕊朝她笑笑,说道:“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你还费那么大功夫找我做什么呢?” 蒋业晗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早已泪流满面的她解下费了很多功夫才找到的尸山,朝他说道:“你救了我一命,师父教导我要懂得知恩图报,这口刀还给你,你的恩我慢慢还。” 陈七蕊自从出了锤云城,一切以任务至上,早已习惯了刀尖舔血背刺的日子,可老人和眼前的女子却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人情冷暖,他沉默许久,说道:“放心吧,我死不了。” 蒋业晗也解下自己的剑,和他一起坐在了地上,看着倔强的女子,陈七蕊无奈给她再送了一碗鱼汤,老人在床上坐起,看着坐在地上的两人,笑出了声,露出了只剩半截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