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七丈原（四）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陈川听到嘈杂的人声，他迷迷糊糊起身，打开帐篷，发现车队的人都在外边站着。

    此时的天空有点诡异，云层非常的厚，罩住了所有的星星，但是云在发着紫色的光，好像云后头藏着什么东西。

    众人神情憔悴，江离看到陈川出来，问道：“你也做噩梦了吗？”

    陈川看着天空：“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江离摇摇头，“除了你，所有人都做了噩梦，现在我们不明白这天怎么如此诡异。”

    人们议论纷纷，那些走南闯北多年了的商人们也感到疑惑不解，突然，空中传来一阵车辆行驶的声音。

    轰轰，轰轰轰轰......好像云层后面有无数沉重的车轮在滚动。

    一个橙色的鸟头从云层后钻了出来，然后是另一个鸟头，接着还有，一个又一个，总共有九个鸟头。

    一只九头巨鸟鸣叫着从云里飞出，那滚滚的车轮声，正从它九个的尖嘴里不断发出。

    紫云妖艳，大翼展开，在广阔留下惊骇一影。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北极天柜，海水北注焉。有神，九首鸟身，名曰九凤，”江离喃喃道，“这是《山海经》里的九凤！这是鬼车！”

    江离立刻向众人喊道：“快憋气！它会吸走人的气息！”

    可是已经晚了，众人听到了江离的喊叫，只是原地发愣，很快就昏昏沉沉，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

    轰轰、轰轰、轰轰......轰！一声震撼肺腑的滚雷似的鸟鸣，怪鸟收起翅膀开始疾速俯冲。

    只有陈川和江离屏住呼吸，看着鬼车从天而降，疾速冲向他们。

    陈川迈一步到江离身前，解开装着绛刀的布袋。

    二人感到迎面一阵冲击，衣袍被风狠狠卷起，鬼车轰隆落在面前，墨绿双爪让草地深深下凹，双翼轻轻扑腾，原上就刮起难以抵御的飓风。

    这是一只灰体白翅的巨鸟，大翼遮住了无数视野，仿佛天空都被挥碎在它的翅膀中。九头被九条橙色的长脖子分别牵动，如张牙舞爪的长蛇，尾巴拖拽在身后，于草坪上留下深深划痕。

    宽阔的原野上，地上弱小而无能的猎物，全都是属于它的。

    陈川拿出绛刀，这时鬼车又大叫一声，九个脑袋都凑过来，白色的鸟喙尖锐无比，眼珠乌黑盈亮。

    来自十八个瞳孔的凝视，巨鸟敛息呼吸着，车轮咕噜咕噜轻轻吹起，但这鼻息足以二人衣襟尽数摆动。

    九个脖子鬼祟祟地扭动，鬼车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江离，迟迟没有挪步。

    陈川感到意识出现了错乱，明明只是鬼车的靠近，眼前却出现了许多幻影，光怪，错杂，血腥，扭曲，无数噩梦的画面袭上眼中，让他清醒地错乱，险些站不住脚。

    轰，轰，轰，轰......缓慢的车轮声摄人心魂，陈川咬牙抵挡着鬼车的幻术，抽出刀来。

    轰！九个头九个方向同时发出猛烈喊叫，鬼车稍稍缩起脖子，但是愤怒的吼叫丝毫不减，它在蓄势，紫云带来黑暗，却遮不住鸟眼里凶狠的光。

    “让开。”江离说道。

    陈川挥动绛刀，但是眼前闪出强烈白光，让他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脖子的肌rou在剧烈颤抖，几乎到了抽搐的程度，那是他的玺印受到了响应。

    江离手上握着出鞘的剑，刃面如镜光滑，锋芒凌厉闪耀。

    剑刃抵肩，双手握剑，剑锋向前。

    江离摆出迎击的斩杀姿态，陈川竟然感觉些许熟悉。

    轰轰，轰轰，鸟叫声随着鬼车逼近而愈发压迫，心脏都在为此颤抖。

    九个头，九个白嘴红毛的鸟头，九对凌厉的眼睛在紧盯二人，恐惧让陈川几乎憋不住气了。

    江离与鬼车对峙着，鬼车一挥翅膀就能把这纤细女子打倒，但是她仍沉着地保持姿势，双臂一举，挥剑一斩，剑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弧线。

    与此同时，云层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龙吼出现，云眸展开。

    霎时强光四起，将空中密云尽数穿透。

    金色的鳞身，赤红的鬓毛，与梦中完全一致。

    陈川惊愕地瞪大双眼，龙在眼前出现。

    又一声震撼肺腑的吼叫，就算只看到龙的远处身影，也能冥冥感受到无比强大的气场。

    如此的压迫感，陈川甚至不敢直视龙的双眼，哪怕龙并不在看着他。

    鬼车此时惊慌起来，它匆匆掉头起飞，但是太迟了，龙已经直冲下去，狠狠咬住了其中一个头，毫不留情地将它摇晃起来。

    巨鸟的血液如雨洒落，鬼车扑腾着翅膀，另外八个头在尖叫，车轮声慌乱无序，如同天空响起急促的雷声：

    轰轰咕咕，咕咕轰轰，轰轰咕噜，咕噜轰轰......

    可龙仍然暴怒地死咬不放，用强大到可怕的力量，把鬼车轻松拖走，一同飞起，消失在了远方。

    陈川站着一动不动，震撼甚至让他忘记了呼吸，可身旁的江离却支撑不住，抓着剑倒在了地上。

    ......

    ......

    陈川坐在车上，一旁躺着昏睡的江离。

    “啊我说大人啊，为何江姑娘怎么到现在还没醒呢？这气息还在啊，昨晚那鸟对她怎么了吗？”同车的尤喜二问道。

    陈川说：“她应该也同我们一样，被那怪鸟弄晕了吧。”

    尤喜二昨晚也被鬼车吸了气息，昏倒了，所以他毫不知情，只是点了点头：“哦，云盖镇就快要到了，昨晚真是太惊险，幸好那鸟自己飞走了。”

    车队已经在七丈原度过了整整三天，这三天的噩梦，大可能就是那怪鸟作祟，不过所幸的是，已经能看到云盖镇郊外的树林了。

    江离依旧昏睡不醒，那把剑已经被陈川收回鞘中。

    这剑一直有种说不出的气场，当它离开了剑鞘，陈川感到玺印附近的皮肤就开始紧绷。

    陈川摸了摸脖子上的玺印，只有龙的出现，玺印才会受到感应。

    两个太阳正悬上空，又是一个崭新的一天，但是陈川的认知已经完全不同了，他已经确信身边这个少女非同一般。

    陈川现在无比渴望着，要看到这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