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

    朱皓接管豫章郡，诸葛玄在任期间的各种政令都得以沿袭。【】

    诸葛玄在这段心力憔悴的日子结束后，身体并未好转，再加上一路劳顿，到了隆中，便卧床不起。第二年，诸葛玄病故，那时袁术已经公然称帝，曹cao兴义师讨伐袁术，这些事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对他提及。

    由于诸葛春晓时常接济，一家人回到隆中的日子差强人意，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诸葛兄弟不再是水镜书院的常客，而改为晴耕雨读，担负起了家里的劳作。诸葛均沉迷于跟土地打交道，诸葛瑾也乐于让这个弟弟过与世无争的生活；诸葛诞常常会翘掉农活，而跑到山里猎杀个野兔、山猫，有一次还和徐庶、庞统带回来一只豹子；诸葛婶娘和诸葛若雪为一家人缝缝补补、洗洗涮涮。一家人虽然过得简朴，倒也清静。此外，诸葛瑾凭借叔父在荆州的人脉，迅速拓展自己的名流阶层交际圈。

    诸葛瑾是名副其实的外交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大家都觉得这个人油滑，但也觉得他很舒坦。真正引导诸葛瑾跻身上流社会的是他的裙钗攻略。

    那一日，诸葛瑾拜访黄承彦，一个金发的小姑娘几次从门柱那里探出头来，那一头注册防伪标志的金发必是黄月英了。诸葛瑾若无其事地跟黄承彦谈论今年的雨水和庄稼长势，心中盘算着怎样与黄月英相处会恰到好处。

    黄月英有点失落，觉得诸葛瑾没理她，想走又不甘心，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再次把头探了过来，静静地看着诸葛瑾。

    诸葛瑾好像无意中发现了惊喜，指着黄月英说：“这，不是小月英吗？”紧走几步把黄月英抱了起来。

    黄月英惊喜地似笑非笑，食指不停绕着一缕垂下的头发，鼓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一语不发，相持片刻，两人便觉得有点难为情。诸葛瑾略显尴尬地把黄月英轻轻放下，满脸堆笑地说：“你看，我这当大哥的光顾着高兴了，都忘了咱月英要当大姑娘了。”

    黄月英一笑，偎在诸葛瑾身边，不愿分开。记忆中，这个大哥人最和善，待她最好了。

    诸葛瑾蹲下来，眉目和善地端详黄月英，寻找今夕对比的亮点，好大大赞美一番黄家千金的十八变。头发几乎成了金色，黑里透红的小脸还是细嫩发光，浅绿的衣裙和鹅黄色的佩玉搭饰得素雅、清丽，最后他目光定格在她突出的嘴巴上。

    黄月英指着自己突起的嘴巴说：“换牙了。”说完又低下头，几个手指来回摆弄袖口的那朵蔷薇刺绣，好像这个讨厌的问题不知被问了多少遍，她非常敏感。

    黄承彦叫过女儿，言语间也有点幽怨，“这孩子大了，知道自己和别人的长相有所不同，每天把自己关在院子里研究那些鸡呀狗的，不愿出来见人了。想啊还是早些年无忧无虑的日子比较好。她今天能主动出来见你，可见诸葛贤侄为人厚道，让她念念不忘。”

    诸葛瑾好像完全没听见，还是陶醉在昔日的美好时光里，兴奋不减地说：“你还记得诸葛均吗？就是那个上课爱睡觉，回答先生的话总是一句话盖棺定论的那个婴儿肥。”诸葛瑾把自己的脸鼓着气，圆圆的，学着诸葛均以前的样子。

    “呵呵呵。”黄月英呵呵笑着，拼命点头。黄月英可能非常介意别人说她的牙，笑的时候也使劲用嘴唇兜住牙齿，鼓出一道土坝。

    “他总提到你，说你是她见过最聪明的女孩子。我带你去找他玩好不好？”

    黄月英流露出几分开心与踌躇。

    “那我改天带他来找你好不好？”

    黄月英愉快地点头，嘴唇裹得更紧了，怕哪颗牙不检点跑出来影响气氛。

    此后，诸葛瑾常带着诸葛均来黄承彦家走动。诸葛均对黄月英造出来的新奇木鸡木狗欣赏不已。诸葛均回去对诸葛亮大肆夸赞黄月英发明的那些会走会动的木鸡木狗，说是比八卦还要有玄机，诸葛亮也渐渐萌生好奇。

    一次，诸葛亮陪着诸葛均来找黄月英，看到黄月英骑在一只威风凛凛的大公鸡背上背诵《墨子》。

    诸葛均一指：“二哥，那个就是木鸡，你看像不像活的？”

    诸葛亮吃惊不小，那个就是木鸡，远看与真的根本没有差别，细看是比一般公鸡要大一号。黄月英听出是诸葛均的声音，回眸一笑，一颗大虎牙身先士卒，冲了出来。黄月英两脚放到木鸡的翅膀上，身子伏在脊背上，两手转动鸡冠子，木鸡就朝两人开了过来。诸葛亮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尽管这个弟弟说过好几回黄月英造出来的鸡狗会走会动，像朵移动的云，可真的见识到了，对这样的巧夺天工，他还是非常惊讶。诸葛均兴奋地跑过去，驾轻就熟地推着她向前加速。

    一对璧人呵呵笑着，在院中转了几十圈才停下来。

    诸葛亮走过去，对那木鸡上看下看，红色胶质的鸡冠，铜质的尖嘴，上面还有两个小鼻孔，红布条、黄布条、绿布条铺制层层叠叠的羽毛，真是活灵活现，要说不同，就是两爪被两只木轮取代。

    “世间还有这样稀罕的物件。”诸葛亮惊叹道。

    黄月英被夸赞得脸儿红红，咯咯笑着。她看诸葛亮对木鸡这样着迷，就指着木鸡左边的翅膀说：“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诸葛亮早就手痒了，得到东家允许，便迫不及待去掰那翅膀。

    “不要，不要。”诸葛均忙阻止，跑过去对那翅膀用力一拍，那翅膀便触动机关，像一扇房门一样敞开了。

    诸葛亮羡慕地看了眼诸葛均，蹲下身子瞧看里面的机关，里面齿轮、铁板、木架、麻绳琳琅满目，简直就是一座小型迷宫，更准确地说是一副升级版的八卦新解。

    “黄月英，你果真是一聪慧的奇女子。”诸葛亮由衷赞叹。

    得到儿时偶像的夸赞，黄月英欣喜万分，说：“你喜欢，我可以把这个送个你。”

    诸葛亮忙推辞谢过，说要自己造一个，不懂了还要麻烦她多指教。

    有了玩伴，有了赞赏，黄月英自信很多，开朗很多。

    看到女儿又变得无忧无虑，黄月英的母亲一颗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她对诸葛家人充满了感恩，常常对人夸赞诸葛家人出身高贵，品德贤良。黄承彦也很高兴，一心想着要回馈诸葛瑾一个大礼。

    黄承彦对自己愈发亲近，诸葛瑾感受真切。更加卖力地劝说自己的弟弟meimei都去陪好这位黄家千金。诸葛诞是不买账的，他更愿意找庞统、徐庶去打猎。

    黄月英的母亲看到诸葛家的人来，就发自内心地欢喜，热情接待，看到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诸葛若雪，格外喜欢，问她可曾许配人家，诸葛若雪有点羞涩地摇摇头。

    几天后，黄承彦对诸葛瑾说：“你家meimei也是到了婚嫁的年龄了。”

    诸葛瑾深表焦虑：“正说到我的纠结处了，要不是这几年家道中落，二妹也该嫁作人妇了。”

    黄承彦：“我倒是有个中意的人，不知你可愿意？”

    诸葛瑾知道黄承彦是个谨慎的人，没有把握的事不会说，内心欢喜，“叔父给参谋的人物，必是错不了的。”

    “那人你也认识，是庞德令公的二公子庞山民，你意下如何？”

    “这当然是好，只不过，不知道庞德令公是什么意思？”诸葛瑾已经心花怒放了，努力克制着，怕过于失态。

    黄承彦笑道：“那日庞德令公跟我谈及小儿的婚姻大事，我便想到令妹了，他当即大笑，说诸葛家如何人才辈出，英雄了得，言语间欣赏赞叹不已。看那意思倒是有意要结成这门亲事，特意来寻我做媒的。”

    诸葛瑾高兴得难以复加，说话都不那么利落了，“这样，最好，最...好。”

    且不说这庞山民一表人才，才华横溢，这庞家的家世在隆中也是屈指可数的。这门亲事若做得成，meimei今生便有了依托，诸葛家也将在隆中被人高看许多。

    离开黄承彦家，诸葛瑾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回去，把这个喜讯砸到院子里，好好崩一崩这几年的霉气。诸葛瑾眉飞色舞地跟诸葛婶娘说起这门婚事，诸葛婶娘感同身受地喜悦，喜极而泣，反复地说是否极泰来，祖宗保佑，诸葛家又交了好运了。

    诸葛若雪听到大哥提到这桩亲事，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无喜无忧。

    诸葛瑾倒像是个积极待嫁的老姑娘，罗哩罗嗦地说道庞家在隆中的显赫地位，她嫁过去的种种荣华。诸葛若雪只是敷衍地笑笑。

    诸葛瑾对诸葛若雪的冷淡反应有些不满，“二妹，我觉得这是你的福气。庞家莫说在隆中，就是在荆州也是举足轻重的名门。若是以前父亲在时，我们也算门当户对，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父亲不在了，叔父也不在了，你能攀上这样的人家不委屈了。”

    诸葛若雪心不在焉。

    “二妹，你也说句话，让大哥知道你的想法不是？虽说父亲不在了，长兄为父，可我这当哥哥的也是衡量定了你此生的幸福才同意这桩亲事的，你好歹让我知道你的意思。”

    诸葛若雪苦笑一下。

    最后，诸葛瑾正颜厉色道：“傻meimei，你不是真的惦记上庞统了吧？”

    诸葛若雪急赤白脸地说：“哪有？他那张嘴那么臭，我怎么会那么没品位？”

    诸葛瑾静静地看了一会诸葛若雪，然后平缓地说：“那就好。你想想还需要什么，大哥尽量把你风光地嫁出去。”

    诸葛若雪点了下头。

    送走大哥，诸葛若雪心里静得像刚刚下过的大雪，一个脚印都没有，空空的，一片银白。难道大哥说的是对的？真的是放不下庞统吗？她自己也说不清，好像跟庞统还没那么深的感情。尤其是从豫章回来后，家道中落，她很少出门了，庞统偶尔跟着诸葛诞来过几次，大家打趣几句也就这样了。那么是什么呢？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不觉得开心，也不觉得烦恼，好像此事与己无关。只是被大哥这么一说，倒真的好像跟庞统该有个交待一样，不知日后如何相见了，好在此后庞统再也没来过。

    诸葛春晓听说了家中喜事，特意备办了一些女红嫁妆。

    诸葛若雪出嫁了，诸葛瑾说到做到，婚礼风风光光，礼数周全。

    水镜书院当年的同窗全员到齐，唯少庞统。听人说是他母亲病重了，他带母亲去山中养病，后来又有人说他母亲已经过世，他远走他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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