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得意当下

    上次煽动弹劾，险些玉石俱焚，李严行事更加仔细，每每在刘禅面前提到诸葛亮，这个主子就是推推诿诿，一笑两哈哈，没有明确的好恶。【】李严心里暗骂刘禅毫无先帝的英武之气，却把装孙子进行到底学了个青出于蓝。至此，李严彻底不再寄希望于刘禅，而把主意打到了诸葛亮的身上。李严千算万算，终于把自己送上了黄泉路。

    第二次北伐，数万人拿不下区区一个陈仓，许多人都有了义愤填膺的共同话题。加之，出征前廖丽弹劾之事，诸葛亮穷兵黩武、把持超纲的说法在朝中暗流涌动，蓄势待发。还差几根稻草，诸葛亮这头骆驼就要倒了。李严的信这时接踵而至。

    诸葛亮很细致地把信又读了一遍，的确没有攻击的意思，而且一点弦外之音也听不出，里面饱含对自己军旅疲惫的理解，对朝臣口出恶言的愤慨，对忠于蜀国的一片肝胆日月共鉴的欣赏。

    “李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非也是良心药？”诸葛亮把李严的慰问信整齐摆放收好，不做回复。

    过了不久，李严认为自酿的葡萄美酒可以发作功效了，又一封信不期而来。诸葛亮一看，嘴角勾出久违的笑意。

    “自己搅浑的脏水，泼到别人头上就能摘干净自己？”诸葛亮冷笑。

    次日朝议，诸葛亮看到臣子一见他就彼此口目相示，避而不谈了，好不心寒，知道李严是不能再留了。诸葛亮向刘禅请求再次发兵北伐，刘禅立即批准了。他的理由很简单，山中无相父，他这只猴子做不得霸王，也能够上窜下跳了。这个巨人强大的存在感令他无比的恐惧、厌恶、依赖，诸葛亮低着头跟自己说话，他都能透过额头看到那双无坚不摧的眼睛，每每如坐针毡。所以刘禅很官方地赞扬诸葛亮为国家股肱之臣，处处为蜀国江山社稷考虑，当即准奏。

    李严没想到诸葛亮会顶着风口浪尖做这样个决定，大喜过望，心想：诸葛亮，这可是你自找的。北伐再度失利，大罗神仙都帮不了你。

    果然不出李严所料，诸葛亮要再次北伐的消息一传出，那些出大份资财的土豪愤怒了，一向敬重诸葛亮的百姓也多出恶言。

    马忠、王平等人听到又要北伐，也是一怔，就去问诸葛亮：“丞相不是说要养精蓄锐，让百姓修养生息。为何又要突然北伐？”

    “虫害为患，多好的庄稼都留不住啊。”

    马忠、王平明白诸葛亮是另有打算，不再追问。

    李严、吴懿特意赶来相送。李严拉着诸葛亮的手，看着他深陷的黑眼窝，沉痛地说：“丞相此番也不多歇息段时日，这是用命报答先帝呀。”

    诸葛亮说道：“两位大人来地正好，有些话还要嘱咐二位。前两番北伐失利，军民意志沮丧，此战志在速战而捷，且不可走漏风声。大人要多留意朝中与凉州密切往来之人，切记切记。我走地匆忙，国家的事有劳大人们多费心了。”诸葛亮拱手作别，登上木牛流马，吱扭扭出发了。

    李严的线人前几日就打探到消息，说是诸葛亮这回魏延、王平等都没带，让个陈式带五千人马先行赶赴五胡地区。心中本就纳罕，今日特意去给诸葛亮饯行想探个口风，就说这么几句话是什么意思？李严左思右想，眼珠乱转，忽然拍案而起，两唇撇成一道缝，咬着牙蹦道：“诸葛亮，你在试探我。我还就撕破脸了，看你敢怎样？”

    李严脸色阴郁，手中提笔，思忖片刻，写下一个“守”字，把这封独字信缝进信使袖口的滚边里。

    陈式领命带着五千人马先行，风餐露宿赶赴五胡。这里偏远，风沙大，地广人稀。魏国夺下此地后，也几乎没设什么像样的守军，都是些老兵孱弱之人。这些人看见陈式的五千人马，直接“举双手欢迎”了。

    当地居住的牧民也不是很多，汉人更是寥寥，服装、语言有浓重的异邦痕迹。陈式等人动动手、动动脚，又说又比划，肢体神态丰富无比——江南style原来如此——意思是蜀国君主仁德，爱惜天下百姓，来此地绝无冒犯之意，希望共同发展，建立友好关系。向导把陈式的话翻译给当地牧民中几个有威望的首领。他们了解到新主子并不准备难为他们，又了解到这是他们的前任老主子刘备的军队，特来收复失地，朴实地频频点头，还用当地的贵宾欢迎仪式招待了陈式和他手下军官。就这样，陈式兵不血刃占领了武都郡和阴平郡。

    阴平郡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武都城则有数条通往曹魏的交通要道，是兵家用武之地。陈式每日督责众人修筑武都城防御工事。阴平与武都形成一盾一矛，互为表里。

    雍州城守将郭淮听闻此事大惊。武都郡和阴平郡虽然常年没有像样的军队驻守，但也属于曹魏势力范围，在自己的辖区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如何向上方交代？郭淮修书一封向曹真、张郃求援，又钦点一万人马去讨回两郡。郭淮带着雍州城的精锐部队离开的十几天，一匹快马沿途飞来。郭淮拆信一看，叫苦不迭，号令人马赶快往回赶，又令人飞马传信凉州全面戒严应战。

    诸葛亮的军队离凉州城还有几十公里的时候，探马回报说是凉州城守卫森严，刺史郭淮率一万精锐部队正急急赶回，已逼近城下。

    诸葛亮迎风张望凉州城的方向，捻着胡须微笑，“那就回吧。”

    诸葛亮派副将率四千人马绕道奔赴五胡之地，去支援陈式防守武都，自己则率一千人马火速奔回成都。

    诸葛亮本用的是僵局，车和帅志在得其一，算准了武都和凉州郭淮无法兼顾。权衡利弊舍车保帅也无可非议。不过能促成此局走势还需一个人的配合，这才是本局中的最后一个战利品，诸葛亮要回去摘取胜利的果实了。

    李严做贼心虚，知道自己通风报信这事是瞒不过诸葛亮的。所以先下手为强，到处煽动情绪，一再提及南征得胜后，诸葛亮在朝中不可一世的情景。出于各种目的，一些弹劾诸葛亮军权政权集于一身的奏章纷至沓来，一座小丘堆在刘禅的桌案。

    黄浩给刘禅一躬到地：“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亲政的时日为时不远了。”

    刘禅也很高兴，笑咪咪地什么也没说。

    此番北伐，兵不血刃取得两个州郡，刘禅在朝堂之上大加称赞诸葛亮神机妙算，并正式恢复其丞相之职。

    诸葛亮长跪不起：“陛下圣明，臣有几句肺腑之言请讲当面。承蒙先帝器重，自先帝仙逝，老臣辅佐幼主已经数载。现在陛下春秋正盛，行事谋断也愈加稳重，而臣年事已高，不宜东征西讨，特请辞去军权、相位。望陛下恩准。”

    刘禅没想到诸葛亮这么容易交出大权，一时间竟羞愧起来，推说葛亮春秋正盛，又谦让说蜀国基业愿继续在丞相带领下壮大辉煌。几番太极下来，诸葛亮仍态度坚决，刘禅才定为尚书李严暂代理军政大权，诸葛亮可居家调养一段时日，但仍居相位，行丞相之权。

    李严这么顺利几成了军事一把手，都不知道该哪块肌rou先动，会笑得好看些，又是惶恐地道谢又是喜不自禁。不只是李严惊讶这个结果，朝中大臣无不惊讶，连往日一个鼻孔出气的人都有些眼红。但最接受不了的人当然是魏延，在魏延心中，今时今日之蜀国，除了诸葛亮，没有人能跟他魏延论功高能为。既然诸葛亮推出兵权，那么轮也该轮他魏延呀。朝议一散，有些人去劝慰诸葛亮，有些人去恭贺李严。

    李严笑得满面红光，直对四方拱手说都是圣上抬爱，还要各位鼎力相助。李严的笑是从骨子里淌出来的，想收都收不住。经过魏延时，就觉得一股阴冷的杀气向自己袭来，眼角余光一扫，头发都差点倒立起来，脊梁沟里寒气骤升。这时，李严才意识到，他怀里抱的不是三军将士，而是穿肠毒药，再看这些恭维自己的嘴脸，就觉得他们笑地也不尴不尬、敷衍虚假，兴致顿时散了大半。

    李严回到家中静下心来琢磨，诸葛亮这是要二桃杀三士呀，转念一想，“不入虎xue焉得虎子”，只要自己及时巩固局面，诸葛亮就要自食其果。心中打定主意，就不那么忐忑了。

    李严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之前在朝中各部安插的子侄、亲信现在都派上用场了，半年的光景，以李严为核心的新政权格局在蜀国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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