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疯婆子
“孩子！” 徐丹霖猛地坐起来，手下意识地伸向腹部，本来应该存在那里的隆起已经消失了。 她抬起头看着这个陌生的房间，心里一慌，跳下床就跑出去。 外面是一个小村庄，村中的小路上有几个中年大妈挽着篮子走过，徐丹霖跑过去抓住一人，问：“我的孩子呢？” “我怎么知道你的孩子在哪里？”那人甩开她的手，说，“这小疯婆子又发疯了！” “快别说了！”另外一个中年婆子打断那人，和气的向徐丹霖说，“丹娘啊，你的孩子在家玩呢，快回去吧，啊！” 玩？刚生的孩子怎么玩？ 徐丹霖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村子她没来过，而这些人身上穿的小袄、长裤，挽的发髻也从未见过……不，也不是没见过，徐丹霖一阵头晕目眩，脑子里浮现出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 那几个中年大妈见她怔怔地发着呆，似乎已经习惯，便说笑着走了。 “你们也别笑话人家！”渐渐走远的中年婆子说，“丹娘也是可怜！年纪轻轻没有了丈夫，孩子又夭了，婆家娘家谁都不管，唉！” “她有什么可怜的啊，我看她是天煞孤星，克死丈夫不算还克死孩子！”有那刻薄的人尖声说道，“不然，为什么她家男人和周大勇一同修城，人周大勇就回来了，她家大鹏就掉城下摔死了？” 还有的人说：“倒也不怪冯家不敢留她！” 徐丹霖恢复过来，渐渐理清脑中的记忆。 她不叫徐丹霖，她叫徐丹娘，从隔壁大姚村嫁来这望月村的。丈夫姓冯，三年前刚成亲就被强征去修长城了，而徐丹娘怀了孩子，八个月的时候听说了冯大鹏的死讯，受惊之下早产了一个儿子，她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但没养到满月就夭折了。冯家把她赶了出来，回徐家住了两天就又被送了回来。从此，徐丹娘就疯了，在村里没人要的破屋里住着，村民见她可怜，家里有剩的、不要的就送来给她，就这么疯疯癫癫地活了两年。 到现在，徐丹娘也才十八岁。 但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徐丹霖，二十八岁，生活在那个遍地高楼的二十一世纪，她最后的记忆是自己怀胎十月，正在产房里生宝宝，但她痛了三天三夜也没有生下来。 现在，她出现在这里，恐怕是已经死了，但孩子呢？孩子保住了吗？ 徐丹霖满心里想着自己的孩子，像个游魂似的在村里转来转去。村里人大概是习惯她这样，没有人理她，就几个小孩子指着她疯子、疯子的叫。 她走出村子，前面有个水塘，徐丹霖走到水塘边，从倒影中看到了自己的脸。 她被吓了一跳，这身子说瘦骨嶙峋还算客气，其实就是皮包骨，就算是二十世纪那些哭着闹着要减肥的女孩子们大概也不会想减成这样的。 但是，她的脸上，太阳xue处似乎有个疤，她正要蹲下去看看清楚，一只手突然拉住了她。 “丹娘！”一个年轻媳妇拉住她，说，“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 徐丹霖认得她，她是周大勇的媳妇秦氏。据说冯大鹏是为救周大勇的命而死的，周大勇特意嘱咐秦氏好好照看徐丹娘。徐丹霖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儿，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秦氏，说：“我孩子他……” 秦氏怜悯地看着她，说：“丹娘，孩子在家呢！我们也回去吧！”说完，她掺着丹娘慢慢地走回村中。 那是村子里最破的一间茅草房，也不知道是谁家搬走之后留下的，整个屋子歪歪地斜向一边，茅草往下滑了很多，房顶上开了好几个天窗。里面光线倒好，但也只有一张床板，一个灶头而已。 秦氏没有进去，只扶着丹娘在门口的石墩上坐下来，她说：“丹娘啊，好死不如癞活着，千万别做傻事！其实你年纪轻轻的，但凡能想开点，以后也未必就活不下去，总这样怎么行呢？” 丹娘看了她一眼，好死不如癞活着？与其这样，还真不如死了算了呢！ “这里有个窝头，你趁热吃吧。”秦氏知道丹娘听不进去，便叹了一声，在她手上塞了一个还热乎乎的杂粮窝头，说，“大姐也想多拿点给你，可这年头谁家都难，你将就着填填肚子吧。” 徐丹霖看着手上颜色有点怪异的窝头，才发现肚子里空空如也，但她现在什么胃口也没有。 秦氏在她屋子里看了看，草草收拾了一下，又给门口那口破缸挑了半桶水。然后拍了拍丹娘的手，说：“别乱跑了，大姐有空再来看你！” 徐丹霖毫无反应，只是呆呆地坐在门口的石墩上。 如果宝宝还活着，那她来到这里也算是值了，可是宝宝到底怎么样了呢？ “娘亲！娘亲！”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来。 徐丹霖反射性地四处乱看，但附近根本就没有小孩子的身影。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我在这里！” 是幻觉吗？丹娘站起来，还是她也继承了原身的疯病？ 这时，徐丹霖忽然觉得脸上有点热热的，她走到刚刚被加了水的缸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左眼太阳xue那里的疤痕在发红，像一颗什么动物的牙齿。她伸手一摸，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碧绿葱翠的树林，一个大约两三岁的小男孩穿着红色肚兜躲在树后冲她嘻嘻笑。 那眉眼很熟悉，就和前世的徐丹霖一模一样。 丹娘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小男孩疑惑了一下，大概在想她为什么不过去，接着他自己跑过来，抱住丹娘的腰喊：“娘亲！” “你是……”丹娘迟疑了一下，但这种感觉不用怀疑，她说，“你是小明白？” 这是怀孕的时候她给孩子起的小名。 “当然啦！”小明白在她怀里蹭了蹭，说，“不然我是谁！” 丹娘揪心地说：“那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二十一世纪那么发达的医学，难道就没能保住他？ 小明白嘟起嘴，说：“因为娘亲你还没有把我生出来，所以你在哪我就在哪呀！娘亲你一定要把我重新生下来，不然，我就会一直被困在这里的。这里虽然好，但只有我一个人，好孤单的！” “重新生？”丹娘皱起眉，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把孩子留在这个有树木花草，唯独没有小伙伴的地方。她点了点头，说，“好，娘亲一定重新把你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