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慕夫子
慕夫子喝着茶,不知怎么就突然停了下来,手握着粗糙的茶杯,目光却不知道落在了哪处。眼睛里透着一种忧伤,又似乎有种孩子似的茫然无措。 像慕夫子这样年轻人,须发全白,必定是经历了不少事才会变成这样,而其中又一定有许多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曲折在里面。丹娘无意探究,只把自己当作一个侍茶人,慢慢地沏着茶,待慕夫子杯里的茶空了,再给他续上。 好一会儿,慕夫子又是一声长叹,他轻轻地放下茶杯,说:“真是好茶,在这竹林、溪边,焚一炉炭,烧一壶水,有茶香几许,堪称是雅趣,与外头那些俗物不可同日而语。这茶,可有什么名头不曾?” “山野村妇,哪来那么多的名头可想?”丹娘笑了笑,说,“只是,如今外人喝茶须经炙炒、烹煮方可以饮用,而我这茶却只须沸水一滚而已,所以,外头那些可称之为熟茶,而我这种便称之为生茶吧!”生茶、熟茶是丹娘前世喜欢喝的普洱茶的类别,但她自己制的这茶并不具有普洱那样的成熟的工艺,不想就用普洱这样的名称,所以暂且称作生茶。 慕夫子似有不满,但过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说:“也好。” “看夫子神色,似乎觉得有所遗憾?”丹娘问道。 慕夫子试探性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说道:“这大雅之物只应天上有,没想到,竟然出自于一介山村疯妇之手,这天意我却有些看不懂了。” 丹娘不意外他会知道她这山野疯妇的名字。慕夫子来历不小,要收徒之前除了考验徐益才的能力、诚心之外,自然也会查查他的身家背景。丹娘微微一笑,给自己续了一杯茶,轻抿一口,才淡淡开口道:“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是她要抄袭唐寅的诗句,而是这句话用在这里实在是太合适了,所以她也只说了这么一句。 “想我当年也算是名满京城,一开口必定有人争相传诵,如今到了这里不仅连一群无知小儿也管束不好……”他摇了摇头,说道,“甚至也不如你一介村妇看得通透,是我狂妄失礼了。” “夫子这话就错了,您不是管束不好这群学童,而是没有去管。您也不是不如我这村妇通达,只是我心中无挂碍,无芥蒂,自然比您看得开些。”丹娘顿了一下,又说,“而您有志未立,有才未展,有怨难舒,自然不愿意通透了。” 慕夫子在这里隐居似的过了这么久,他也知道自己民的问题出在哪里,听到丹娘这样说也只是意外一个村妇竟然难懂得他的心思,他又是震惊,又是感慨。他站起身向丹娘长长一揖,说:“慕某在此山野间隐居日久,头一次有知己能理解我心中所困,竟然是你,请受我一拜。” 丹娘忙站起来,侧身躲了这个礼,笑着说:“夫子言重了,我只是村妇,没什么见识,但听人说几句话还是可以的……” 她说到一半忽然顿住,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 “既然如此,还请夫人……不,请姑娘不要嫌弃,就与慕某做个朋友如何?”慕夫子问道。 “好啊……不过,今日我只是来谢夫子肯教我弟弟,这些茶叶就先留给先生,改日再来拜访。”丹娘说着向慕夫子施了一礼,然后背着空了的背篓匆匆地下山去了。 慕夫子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间急着要走,难道是他刚才的话太过唐突了?但她并不像那种小气的女人。他望着丹娘单薄清瘦的背影,怅然若失地叹了一口气。 走到辟静无人处的丹娘忽然松了一口气,一片幽绿的森林空间出现在树林里,丹娘走了进去。先前,她在跟慕夫子聊天的时候,小明白忽然就闹腾开来了,所以她才匆匆地离开。 “怎么了?”丹娘走进去抱起小明白,在他嫩嫩的脸蛋上要了一下,然后才问,“是不是想娘亲了?” 外头的天气已经渐渐地热了起来,但空间里还是原来那种清爽的微凉,就像从大太阳底下走进空调房一样。最近,只要是闲下业,丹娘都很喜欢进空间来。 “嗯!”小明白在丹娘肩头点了点,说,“娘亲,那个白头发的怪叔叔不是爹爹!” 丹娘愣了一下,她刚才根本就没往那上头想,小明白怎么会突然这么强调?她看着小明白,说:“你是不是有办法分辨你爹爹是谁了?” 小明白摇了摇头,说:“反正这个怪叔叔不是。” “好,不是就不是!”丹娘把小明白抱到林中趴着的大白身边,随随便便地往地上一坐,然后靠着大白,说,“不过,光知道不是也不行啊,这世界这么多男人,难道我要一个一个地去看?每个人都看一遍的话至少也得是几十年啊,小明白你等得了那么久?” 小明白嘟着嘴,说:“我能等,娘亲也不能等。” 可不是么?那时候她都四五十岁了,哪还生得出孩子?丹娘下意识地揉着大白的耳朵,拿大白柔软的腹部,像枕头一样的靠着。而小明白则已经钻进了大白的颈窝,两人一狼窝成一团,舒舒服服的。丹娘昨天晚上因为小明白没睡好,这会儿又想着心事,竟然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小明白玩了一阵,转过身发现丹娘已经睡着了,便窝到丹娘肚子上,也睡着了。 最后,丹娘是被大白给拱醒的。 她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但大白一改那慵懒的样子,它站起来抖了抖毛,目光警惕地看着空间入口处。 一个身穿一袭白衣,腰上悬着剑的年轻男子站在空间的入口处,他看起来大概刚满二十,头发随意地披散着,只将额前几缕束在脑后,一张仿佛白玉雕琢出来的面容根本不似凡人,美得让人难以置信。 经时,他正满脸疑惑地伸出手,往前一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