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汝等何志？
“霍澜？霍澜.....” 徐业将这个名字放在嘴里反复咀嚼着，突然心神一动，“当年我的亲卫队队长霍义，可是你的父亲？！” “正是！”那少年郎重重点了点头，“家父霍义，阵亡于虎牢关前。我娘闻讯，悲痛欲绝，身染重病。临终之际，她说让我找机会来投奔太尉，还说您乃是重情义之人，绝不会对我见死不救的！” “现如今，小子守孝期已满，听闻太尉衣锦还乡，这才跋涉千里，从兖州赶来！还请太尉看在我父母多年侍奉您的份上，收下小子吧！” 说罢，霍澜便朝着徐业砰砰砰的磕了好几个响头。再起身时，额头已见血色。 如此赤诚之子，一时间众人无不为其动容。刘禅更是连连点头，用满是赞赏的口吻评价道：“义军遗孤，又甚是忠孝，真难得也！伯父，反正学府开学在即，弟子尚缺，不如就收下他吧？也好成全伯父重情重义、有教无类之美名啊！” 但徐业却没有第一时间认下他，而是拿眼上下打量了几遍霍澜后，才缓缓说道： “人因学而明，因明而智。生而好学，乃良善之道也。霍澜……是吧？好，看在你千里追随，又是霍义之子的份上，我便给你一个拜师的机会。能否通过，皆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不过你放心，就算你我无有师徒之缘，我也会保你一世无忧的。毕竟是……老霍的孩子，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照顾你长大成人。” “请太尉赐教！”霍澜再度大礼叩首。 “嗯，问题其实很简单，只有一道。那就是——拜我门下，汝志为何？” “不单单是他，你们也好好想一想，等会挨个回答，”给霍澜布置完题目后，徐业又对着身旁的王珏、赵登、曹雅三人说道，“这就算是入门考核了，最后答得好的，可为我弟子；但如果答得不称我心，那就不好意思了。” “老夫门下，不收浑浑噩噩之辈。” 听到这个问题，所有人顿时愣住了。 徐业的问题确实很简单，简单到甚至可以随便想一个理由来回答。比如报效国家，比如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又比如光宗耀祖荣归故里，等等等等。但重点是，这些随便是谁都能想到的答案，真的是徐业想要听到的吗？ 恐怕不是。 很快，一炷香的功夫就过去了。徐业抬手招呼众人坐下，便指着王珏说道：“王珏，我侄儿既然将你排在首席，汝自当为师兄。那便由你来第一个回答吧，不要紧张，想到什么说什么就行。” “是……小子不紧张，不紧张。” 王珏嘴上应着，但其微微颤抖的身体却已经出卖了他。在连续深吸了几口气后，他才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小子之志，在江山社稷。古人云，学有所成，当货与帝王。小子想像您那样，拥有大智慧，好为国家献上自己的一份力量！” “不知小子这番回答……呃，可算合格？” “嗯，不错！心怀社稷，又敦厚忠良。汝拜我门下，只要好好求学，日后成就当不亚于萧何！善也，善也！”徐业十分高兴地表扬了王珏，后者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去，满脸欣喜的回到了座位。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老师认可了。但更让他兴奋的是，自己貌似还成了大师兄。大师兄……不就是太尉门下首席了吗？！ 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一时间，就连刘禅看他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毕竟能得徐业如此看重的，日后又岂会平凡？ “那么你呢，赵登，汝之志为何？” 赵登双眼咕噜一转，随即嬉皮笑脸的站了起来，向着徐业拱手一礼。 “嘿嘿，不怕您笑话，小子没有师兄那么大的抱负。只求风流快活，上对得起父母，下对得起妻儿，不负这繁华一生即可！” 听到这个回答，所有人的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这孩子……还真是实诚啊。 “哈哈哈哈！”出乎意料的，徐业并没有生气，反而抚掌大笑，“好好好！好一个不负这繁华一生啊！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对人生看得如此透彻。难得，属实难得！” “尔等或许会好奇，为什么我没有生气？哈，其实在很多时候，人生都是不公平的。有的人削尖了脑袋想要爬到高位，却最终落得个头破血流；有的人远离纷扰、潇洒一生，纵然不是大富大贵，却比前者更为快活。” “所以，如果人真的能遵循本心，照自己的想法去活得潇潇洒洒快快乐乐，那其实就已经要比绝大部分人都强了。身为老师，绝非是单纯的传道授业解惑，而是要让学生真正地找到属于他自己的道路，这、才是学习，而非死读书。” “多谢老师！”赵登很兴奋，本以为自己无望拜师了，没想到徐业居然如此褒扬他。这让他激动之余，还有着丝丝感动。 如此开明的老师，简直千古罕见啊！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日后才能报答老师大恩！赵登在心底暗暗发誓。 “到你了，小娃娃，”将目光移到曹雅身上，徐业的声音下意识地轻了许多，“莫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考核罢了。若你还没想好，老夫再多给你一点时间，如何？” “……不、不不，我已经想好了，”曹雅捏着裙角，小声回答道，“学生……学生一介女流，难求仕途。只愿母亲能够重展笑颜，长命百岁，不要再……不要再在深夜里偷偷抹泪了……” “不瞒您说……我父亲……已经准备要休了我娘了，说我娘……天生下贱。所以我来之前，我娘就一直叮嘱我，让我好好学习本领，听师傅的话，以后我们娘俩在家里，也能少挨点打……” “嗯……学生的志向，大抵就是如此了……微末卑小，不成大器，还请您莫怪……” 听完曹雅所讲，徐业和刘禅不禁同时叹了口气。 曹孟德（叔父）啊曹孟德（叔父），你他妈害人不浅啊。 王珏和赵登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也都向这位小师妹投去了心疼的目光。 大人犯的错误，为什么要影响到孩子呢？这究竟是哪个混账王八蛋定下的规矩？更可笑的是，有不少家庭都将其看作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毫无顾虑，简直荒谬至极！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徐业才轻咳一声，打破了眼下的沉默：“女子未必不如男儿，只要你肯下功夫，万般皆有可能。即使为帝为相，也不是不可想。” “汝之志，虽不比王珏、赵登，但贵在一个‘孝’字。不要觉得这是小志，恰恰相反，古之大贤者，首推孝义，余者皆为其后。人生短短几十载，哪怕只是学好一个‘孝’，也足够称贤了。” “多、多谢老师！”曹雅再也忍不住了，当即小声抽泣了起来。但却没有一个人去嘲笑她，所有人心里都知道，这个看似瘦弱的小师妹，肩上却是扛着万斤重担。 又摸了摸曹雅的小脑袋，徐业便看向了最后一个孩子、霍澜。 之前，其他人讲述志向的时候，霍澜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沉思，当然也不排除他是听睡着了。现在终于轮到他了，徐业竟隐隐约约的有些期待了起来。 希望你能给我个惊喜吧。 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徐业就觉得这个叫霍澜的孩子不一般。身形虽然偏瘦，但站在阳光下，却犹如一把未曾开锋的利剑！只要细细打磨，必将所向披靡！ 似乎是感觉到了徐业的目光，霍澜缓缓睁开双眼，无比郑重地向着徐业行了一记弟子礼。 “小子年少时，曾在义军军营中四处奔走玩耍，鲜血和战火，对我而言并不陌生。” “我曾问过我父亲，我们为什么要打仗。因为打仗会死人，会有很多叔叔、婶婶哭，我那时就觉得，打仗一定是件极坏的事情。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个世上永远不会有战火，永远都没有死亡。” “但长大一点后，我的心就变了。我知道，我错了。很多时候，打仗不是为了单纯的打仗，也有可能是为了更好的和平。所以……吾之志，当在沙场！” “非为战起，而为战终！小子想要学到您纵横无敌的本领，小子还想要像封狼居胥的大汉冠军侯那样，以兵戈之力，镇九州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