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进行时(下)
等到钟左上来的时候,就看见金神情慌张地在跟尤里交谈。他身后不远处的睡袋瘪下去了,原本在里面的人此时正坐在墙角处。 “不好了,外面有好多鬼魂想要进来!”金抹了一把汗说道,“我用家具把门堵住了,鬼魂都聚在屋子周围,我们被困在里面了。” “发生了什么……”钟左把天双放在地上,打开怀表,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已经过了五个小时了,现在是早上八点。他们下去了没多少时间,怎么会是五个小时呢 “你们下去了才一会儿,怎么回事?天双怎么了?”金这才发现歇菜的天双。 钟左加紧跑到窗户前,透明的玻璃被染成血色,对外的天窗被扭曲的半虚化的魂体占据——它们神态各异,有的恐惧,有的愤怒,有的崩溃,有的悲痛,有的陶醉,有的狂热。 “这又是什么东西啊?!”钟左几近绝望地说,他才刚刚脱险,又冒出来新一波补刀。「血雾」在这片森林里养蛊养到了新的境界,她死跟没死有什么区别啊?为什么没有人来处理这烂摊子啊! “那是千年来森林里积攒的对「血雾」的一切负面情绪和信仰的实体化。是因为我们杀了一缕残念,在其他残念的催动下,整个「病灶」在狂暴,形成了独立扭曲的规则,”尤里烦躁地揉乱头发,“这里的时间空间等规则被彻底扭曲,无论哪种验证时间的方式都没有用了——我们必须得离开,不然会被困在时间和空间的错乱里,就像那些被永远留在血雾里的人一样……走啊!让我走!走啊啊啊啊——” 仿佛是看到了所有人悲惨的结局,尤里越来越焦急不安,机械冰冷的语调隐约听出了抓狂的情绪。她越来越语无伦次,就像疯了一样。 金被她的样子惊到了,不知所措。 钟左则一脚把她踢翻在地,避免她疯起来冲出去,他怀疑她来到了污染的临界点,具体表现为精神错乱。 尤里的眼睛张得极大,干裂变形,眼白里爬满了血丝,身体抽搐,不停喃喃自语——哪怕她没法说话,嘴型仍不断变动。 真是祸不单行。 钟左刚才的绝望情绪都被吓没了,他现在只想让尤里快点清醒过来。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了。 当着惊愕的金的面,他用力一拳打在神志不清的尤里肚子上,刚刚挣扎着爬起来的尤里被打得后退好几步,像是被噎着了一样不停咳嗽。 钟左和金对视一眼:“还好吗?” “不好。”尤里疼得龇牙咧嘴。 “哎呀,至少清醒了嘛,你要是疯了,事情就大了。拖一个天双很累了,再加一个拖不动了。” “……” 金去看艾尔克了,剩尤里和钟左尴尬对视。 虽说看起来有理有据,但说出来很奇怪呢,就因为这个把她打伤了,不知道有没有打出内伤,他自认为自己拳力不小……他当时该再想想的,也许巨大的响声也可以让她清醒过来? 尤里看出了钟左的自责,她安慰他:“没关系的哦左儿,要我说,你刚刚真是阻止飞儿做饭——救我于险(咸)境啊!” 钟左一时间竟不知道要从哪儿开始吐槽。 千里之外,冯望飞打了个喷嚏:“啊,谁在想我啊。” 过了一会儿,除了迟迟没有醒来迹象的天双被遗弃在一边,众人坐成一圈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周围的空间愈发变得魔幻,椅子桌子都在向往飞翔,地板莫名其妙多出一个深坑,每个人对时间的概念越发模糊,窗外根本看不见天空,这些都在表明他们的处境变得越来越危险, 钟左看了眼窗户,外面的黑影不满足于在屋子周围,有几个贴在窗户上,怪吓人的。 “血雾是污染的实体化,无孔不入,并且消毒面具肯定是没有用的。对,金,把你的消毒面具收回去。另一点你们也看到了,外面的鬼魂在等着撕碎我们。最后一点,时空间的扭曲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不知道外面过去多久了。所以,你们谁有办法隔绝掉雾气吗?”尤里知道没有人能回答,但她还是问出来了。 钟左打开怀表,两根指针行进的速度和往常的大相径庭,这里显示的时间也不准确。 最难搞的还是血雾,雾气可以穿过所有物理防具,金的幻想造物会被隔绝,持续不到三分钟就消失了。 除了偶尔外面传来的拍打声,屋内一片寂静。众人想不出办法就不能出去,不然就是去送死。最坏的结果是被困在时空间的扭曲中,到时候冯望飞就很难找到他们的定位了。 “嗯,艾尔克可以,说话吗?” “怎么了?” “艾尔克,没看见,你们说的,血雾,只有,小黑人。” “什么!×3” 艾尔克语出惊人,众人看到了希望。 “其实,一直都没看到,没有感受,为什么?” 问得好,其他人也想知道为什么。 “你们觉得克儿和我们有什么根本上的不同?”尤里激动地问,“克儿自己觉得呢?” 艾尔克迟钝的大脑缓慢运行着,冰冷的手摸上自己的脑袋:“艾尔克,不聪明。嗯……艾尔克,大脑被冰冻住了,所以,不聪明。” “大脑被冰冻住了?撕——我懂了!原来这样!”尤里一手握拳拍在另一手心上,头上似乎叮咚一声出现了发光的电灯泡。钟左和金面面相觑,谁都说不出来尤里懂了什么。 “克儿的灵魂一直处于惰化状态,除了平衡,其他区块几乎不产出灵力,所以灵力整体储备非常少,甚至比非升华者还要少。就是因为这样,过低的灵力让灵魂不被注意,达不到受污染的先决条件——就像在一个听力发达的瞎子前面屏住呼吸不发出一点动静一样,完美得隐藏住自己的踪迹!”经过一顿头脑风暴,尤里化身名侦探找到艾尔克不受影响背后的真相。 什么,居然还有这种cao作? 钟左差点被惊掉下巴。 这不就相当于开了隐身挂吗! 金同样是被震撼一百年的表情,不过除了惊讶的神态,还有不受控制落下的泪水,那是哥哥看到柔弱的meimei成长有了独门绝技的骄傲——无愧是我的艾尔克,太棒了! “只要克儿对我们使用术式,失去活性的灵魂就可以避开污染,这真是大葱放在太阳下——葱(聪)明。” 不要再玩谐音梗了喂! 艾尔克一脸不明所以:“污染,大葱?不要,浪费粮食。” “我们没有在浪费粮食。”金纠正她。说起来,不要浪费粮食这件事还是他教导艾尔克的,因为艾尔克总是把不喜欢的食物冻成冰块后不管不顾。 气氛变得轻松了一点,至少他们已经解决了污染这个大问题。剩下来的就是外面死缠烂打的怪物和充满恶意的魂体。 现在有的线索是,无论是怪物还是魂体还是血雾,都进不来这间屋子。金根据这里放着的生活用品推测出有两名护林员。两个人都是虔诚的信徒,区别在于其中一人信仰了不该信仰的「血雾」,地下室就是他的手笔。地上空间里放着的明显的祈祷供奉的工具属于另一个人,从他每天孜孜不倦刻祈祷语来看就知道他有多虔诚。他的努力换来了成果,浓郁纯洁的灵力汇聚在屋子形成结界里驱逐污秽,使这里成为「病灶」中仅剩的避风塘。 从此可以得出,信仰的力量是对抗「血雾」影响的最佳武器,俗话说术业有专攻,「血雾」的本质是污化的信仰,当然要用正派信仰对付她。那么问题就来了,他们没有信仰领域的升华者。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要不……要不咱现场信一个,那个谁,叶神?”钟左口中的“叶神”是弥勒的正统神灵。 他刚说出来就后悔了,就他这吊儿郎当的现充信徒,叶神不天罚把他劈死就挺不错了。 咔嚓、咔嚓—— 窸窸窣窣的开裂声引起钟左的注意,他左顾右盼,目光定格在窗户上,瞳孔紧缩,倒映出伤痕累累还在不断增添裂痕的玻璃——外面的“人”冲破了结界,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进来了。 “天杀的!”他应激地跳起来。 其他人纷纷反应过来,金把艾尔克背在背上,让她赶紧对他们使用灵术,艾尔克不大能理解,但无所谓,她只要跟上金就行了。于是少女变出跟她人差不多高的法杖,重重地敲在地板上——环境温度一下子降下来了, 钟左冷得直哆嗦,他从森林掉到了雪山。 外面的“人”可不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想进来,杀光所有异类。于是除了玻璃,年数已高的木门也遭到暴力对待。虽然它质量不错,但也禁不住这般摧残,眼看就要破了。 “要死!”他骂了一句,来到天双旁边,对方还在昏迷,但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他故技重施,两个巴掌在天双的脸上啪啪作响。 “啊……”被打醒的天双迷迷糊糊的就被钟左拉起来,后者严肃地说让他不想死就快跟他们跑,别管往哪跑,别看后面,跟着跑就对了。虽然稀里糊涂地根本没听懂,他还是点点头。
金、艾尔克、尤里等着,三人随时准备好跑路。随着「病灶」狂暴,力量集中,它的范围必定会缩小,这意味着他们有机会离开「病灶」。 四人相视,默契地互相传递眼神。 “走!”金大声发号,一边用幻想炸弹在木质墙上炸出一个足以让几人同时通过的打洞。其他人拔腿就跑。 天双脑子像塞满了浆糊一样混乱迟钝,他没愣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同伴们都走了,下意识就加紧脚步跟上去了。 随即屋子的防御被冲破,鬼魂和等待已久的怪物一股脑儿涌了过来。 快速冲刺中,刺耳的风声掠过耳边,身后的嘶吼声紧追不舍。似是怨念尚存的错误在咆哮——该死的人类!去死!去死! 没有人会理她。 虽然灵魂的惰化带来的感官能力下降和明显身体行动缓慢带来了麻烦,但总比被血雾遮挡视线到处碰壁或是被污染纠缠不清的要好。 过了十几分钟,他们已经跑了三千米了。 感谢冯望飞平时严格的体能训练,让钟左一路下来气都不带喘一下的。钟左和同伴们常吐槽绕着宽敞的训练场跑100圈这种事情根本不是给碳基生物干的。直到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了导师的良苦用心。以前跑不动顶多挨一顿胖揍,现在跑不动,呵,吃席了。当然,是怪物团吃,前面逃的那是席。 途中,钟左听了不下三次胆小天双的海豚音尖叫。 “啊啊啊你们不要过来啊啊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在宿舍里睡觉吗,为什么一醒来就到这种鬼地方了,它们是什么啊!这是噩梦对吧!醒来啊!” “救命啊啊啊——” 天双一边哭喊,脚下速度不敢有半段减速。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和突如其来的刺激,他完全清醒了过来。不过嘛,他在前不久损耗了不少的记忆灵力,把从今天凌晨开始的记忆都忘光了。在他的视角,他先是准备睡觉养足精神应对第二天的考试,然后他就躺下了,一睁眼,自己就在狂奔,转头一看,后面是怪物潮。 这种他已经经历了不少次了,但每次都适应不来。 磅! 一只没了半个脑袋的狗朝着落在最后的天双高速奔去,张开血口就要扑咬。金发现持着盾后折返挡在天双身后,狗来不及躲闪,仅剩的脑袋狠狠地撞在坚硬无比的盾上,裸露出来的脑组织顿时血rou横飞。顽强的它还想发动攻击,迎接它的是一根长笛,木质笛子的主人用足了力气,一棒下去,狗仅剩的脑袋宣告报废,残缺的灵魂彻底散架,摇摇晃晃着倒下去,连带着红色白色的组织撒得到处都是,包括金和天双身上。金原本想用盾挡一下,但惰化的灵魂显然心有力余而力不足,盾扛完狗的一击后就消失了。 这把金和天双恶心坏了,天双差点吐出来。迫于逼近的怪物,他们没在原地浪费时间,而是强忍着难受抓紧离开了。 这两人在未来一段时间里再也无法直视狗了。 另一边。 由于金返回去了,行动不便的艾尔克被交给尤里。尤里的术式施不出,命运就要搞事了。 三人路过一片再常见不过的灌木丛时,尤里被几个从灌木从里冲出来的鬼魂扑倒无法动弹,眼看鬼魂张开血盆大口。钟左及时英雄救美,主动释放灵力吸引鬼魂注意,接着转头向另一个方向跑走。 没跑几步,他就被鬼魂包围了。神态各异的鬼魂仿佛早就预料到他回来一样埋伏好,等到他真来了,就集体跳出来搞偷袭。即使他反应迅速,躲掉好几次扑脸,还是不可避免被团团包围住了。 看着步步逼近的鬼魂,钟左愈发紧张,虽有复活傍身,灵力不见短缺,但谁也说不准这项能力在「病灶」中是否可行。万一这「血雾」纯心针对他,给他个尸骨无存魂飞魄散导致术式发动失败,他到哪去哭去?所以他想要放手一搏,杀出包围圈。 情况紧急,他紧握怀表,脚下发力,随即发动术式。 鬼魂们发现猎物躁动,便不再抱着猫戏老鼠的态度,转而同时伸出利爪,意图刺穿眼前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