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华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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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皇后所居甘泉宫,名气虽承接汉室朗朗威仪,实则不过是稍加修缮过的窄小院落,恐连陈阿娇金屋椒墙的十中之一都无法比及。 虽之前与李后未有直接的言谈交际,安歌却清晰地记得那日宫宴上,君臣间的剑拔弩张,就那样轻而易举地被她用三言两语化解,内心着实对她生出几分钦佩敬意。 加之,安歌早就听闻李皇后与皇帝相识于微时,不论身居节度使夫人,或是如今身为皇后,还能依旧保持节俭低调的风气,若不是因时局混乱、无暇顾及,那便是真正的恩泽天下、有凤来仪。 李皇后身着常服,连襟黄袄配上宝蓝色襦裙,正端坐于八仙桌前,见安歌怯生生地跪地请安,她便和蔼地微笑着,召唤身侧侍女搀扶其起身。 “本宫年老珠黄,心境不复以往,总想多和你们这样花骨朵似的孩子说说话、逗逗闷,才觉自己又年轻些。”她拉着安歌坐在自己身侧,满脸慈爱地帮助她抚平肩头微露的褶皱。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绝世芳华,帝后恩爱已传为汉室佳话,奴婢此等小妇闻之,犹如站立泰山脚下,仰望群山之巅,震叹于山川之秀美,祈福于恩泽之连绵。” “明知你的话不过恭维之言,可就是让人听得舒服,真不愧是符将军一手调教出来的木兰花,比起你那华而不实的meimei,不知胜过多少倍呢!”李皇后的双眼依旧如晓月微弯,娓娓而谈。 安歌惊得肩膀一缩,立马蹲下身,长跪不起,“因兄长疏忽看守,致使天家贵胄求取之人行迹销匿,滔滔大错已经铸成,奴婢不求圣上与皇后饶恕兄长之罪,但求皇恩浩荡,赦免符氏全族。” 李皇后佯装不解,“可你兄长进宫向陛下和本宫哭诉,说这一切皆由你策划实施,这又该如何解释?” 她睁大眼睛,努力地往明亮的杏眼中形成泪水积蓄,显得极为娇弱可怜,“送走臣妹,本非奴婢本意,但这一切皆为了朝廷和皇后娘娘啊!” 李皇后嘴角微翘,示意宫女鱼贯散去,方才缓缓开口,“哦?此话怎讲?” 听到她如是说,安歌内心已有几分把握,红着眼圈叨叙出早已盘算好的故事始末,“因臣妹自小生出狐媚之像,父亲令其别处所居、与世隔绝,可符昭序不甘久居人下,一心渴望攀龙附凤,便计划将臣妹进献宫中……奴婢说句僭越的话,那日宫宴他让臣妹盛装霓裳羽衣献舞,便是想效仿前朝杨贵妃与杨国忠的先例,以图平步青云、恩宠不衰。奴婢与臣妹虽接触不多,却发觉她绝非单纯善良之辈,一旦入宫,不知又将掀起多少腥风血雨。”安歌佯装抹泪,垂首抵足,“奴婢为了皇后娘娘和后宫安定,决意拂逆天恩、大义灭亲,做主将臣妹遣送离开中原……事情原委至此,奴婢愿意承担一切责罚。” 李皇后沉默良久,传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真后悔,当初下旨把你嫁入李家,你的资质聪颖过人,做承训的王妃亦是绰绰有余。” 她伸出手扶起伏地不起的安歌,眼神早已飘向远方,仿佛在极力寻找曾经美好的过往,“你说的话本宫何尝不知,从她献舞的那一日,皇上的魂便被她勾了去,在他心里,除了国事,满心满眼便都是那个女子,而对曾经相濡以沫、扶持偎依的本宫早已经丢弃,剩下的不过是一点点帝后的表面功夫而已。本宫真怕,成了前朝的武惠妃,一朝逝去,他便能和那杨玉环毁天灭地、双宿双飞。却不想,在这节骨眼上,你拯救了本宫和大皇子的地位,不至皇家恩断义绝。” 安歌内心着实震撼,她没有料到李皇后能将心底所思全盘托出,她不知道这份彼此间的坦诚,之于自己,究竟是福还是祸。 转瞬间,李皇后从低沉的神思中抽离,恢复了往日的容华,“你说,本宫该如何答谢于你?” 安歌一改刚刚伪装的畏惧,神色从容,似乎就是等待着她丹唇朱启,“皇后娘娘想必极为清楚,奴婢所作所为本不该有所企图,但父亲深陷敌营,令奴婢日夜不宁,寝食难安,又怕夫家自保,不肯出兵。还请娘娘看在奴婢拳拳孝心的份上,贵手襄助!” “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倒和本宫年轻时十分相像,”李后摸索着从发髻上摘下一对金凤双华胜,用拇指摩挲着覆面的光滑,“说来听听,要本宫怎样助你?” “奴婢希望娘娘能下一道懿旨,让李氏派兵随奴婢北上救父。”安歌像男子一般拱手而立,意气风发,“还有,奴婢要夫君李崇训一同北上。” 李后咯咯地笑着,“你们夫妻果然新婚燕尔,难舍分离。正好近日中原纷争叛乱频起,契丹皇帝已弹压不及,圣上也在暗中部署,想来是时候抓住空隙救出符将军了。” 安歌三跪九叩于李后脚下,暗自庆幸这场得胜的赌局,不过,只有她自己知道要求李崇训陪伴背后的最终目的,不过将他作为人质和筹码,不容许李守贞企图编织任何阴谋诡计,否则,便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火炎昆冈、玉石俱焚罢了! 待安歌出宫时,巧遇郭威从皇帝处议事而出,柴荣早已领马守在宫外,见到她进宫安然谢恩,不禁笑逐颜开,放下心来。 “史弘肇就要西攻代州,咱们今日去给他践行。小昭华,你要不要一起?” “父亲,meimei如今已为李家媳妇,还是别教她为难了。” “郭伯父,我跟你们一起,正好有些关于契丹的问题,还要和史将军请教一二。” “那需不需要我派人去李府传个消息?”柴荣好意提示。 “不用,我的行迹,与他们无干。”安歌笑意洒脱,根本没把李氏放在眼里。 到了史家府邸,一众与郭、史交好的武将都已悉数落座,众人纷纷端起酒盏,三祝三饮。 “我啊,呆在太原差点没憋死,恨不得早出去扒了蛮子的皮!如今终于教我等到代州一战,势必要把那王晖的头给拧下来当球踢,更杀杀耶律老儿的威风!等我回来,郭大哥,你再给我安排一顿吃酒烤rou,说实话,我家婆娘炙的rou,还不及荣大侄儿的半分手艺!你这儿子真是极好,不仅会经商,还能做庖厨,我只恨自己没有个这样出色的儿子!” 正在一旁努力和小厮们添炭扇风的柴荣挥舞着烟扇,只得尴尬地挤出些许笑容。 听着史弘肇亲切又粗鄙的唠叨,安歌已是笑得前仰后合,竟不知后汉威风鼎鼎的将军重臣,会是此等顽皮模样。 众口玩笑间,忽听通传,“河东马步军都指挥使到。” “小弟刘崇恭祝史大哥首战大捷,为汉室复兴中原打好坚实一役!” 安歌随众人起身,细细打量着携带重礼前来的皇帝胞弟——听郭伯父说过,此人早年寂寂无名,靠嗜赌坑蒙为生,后因帝之缘故,擢升为河东马步军都指挥使,得知郭威、史弘肇和杨邠素来交好,总是打着皇亲名号,想要挤进他们的圈子,奈何本无功绩,又自视甚高,故不受三人待见,郭、杨本着他如今的身份,做些面子上过得去的功夫,而史弘肇一向直言不讳,今日或是酒过三巡,连基本的礼节都不顾及了。 “大哥,咱们今天请他了吗?” 郭威面色微尬,连忙示好,“来者都是客,刘将军,还请上座。” 刘崇正要得意地在郭威位上落座,却听史弘肇讥讽嘲弄道,“在场各位都是战功赫赫的人,不比别的男儿,就说说这位……符家小姐,也都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人,你除了有个圣上兄弟,又有什么能耐加入到我们中间?与那些无用的文官又有何分别?可别侮辱了我的上座,快请吧!”说罢,举手驱赶他速速离开。 “史将军此言差矣。”刘崇如今身为皇族一脉,怎堪此等羞辱,立刻反击相对,“文官武将,都是圣上的左膀右臂,怎能被你贬低至此,我若上书皇兄视听,史将军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你丫的别仗势欺人了!我们在外头浴血奋战,那帮摆动笔杆子的看不起我们,还叫我们‘卒’,卒什么卒?我也知道卒是死的意思,这不是盼着我们死还有什么!这事即使放到陛下面前,我也有的一说!”史弘肇晃荡着硕大的身体,差点把手指戳到刘崇鼻子上。 郭威连忙从中调停,“大家都是一心为大汉,弘肇酒浆塞多了,你别介意。荣儿,快呈上盘烤rou,给刘将军消消气。” “别当老好人了!”刘崇横眉冷目,愤而挥衣离去,“殊不知这些人都以你郭将军为尊,我怎就入不了你法眼,还被你这些小弟羞辱至此。不管我曾经有没有能耐,但我现在是皇亲国戚,这个仇,我算是记下了。咱们暂且慢慢地报!” “把你的破礼拿走!”史弘肇依旧不嫌事乱地吼着,还反过来安抚郭威,“一个鸟人,咱不怕他!等我收拾了代州,再回来收拾他!” 一场风波起来平息,更让安歌见识了朝堂背后错综复杂的局面,在场众人已是悻悻,也没有了聚首的兴致,胡乱喝了几口酒,就匆匆散了场。 安歌不愿回那令其厌恶的李家,于是在郭府休息半日醒酒,见日落西山,又想到皇后可能下达的懿旨,才只得硬着头皮归去。 安歌回府后,不知不觉地走到“乐乐台”前,耳边一如既往地响彻如翠鸟弹水、如黄莺吟鸣的女声吟唱,只是今日这乐词却是应景应心,“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 安歌依水而坐,望着手掌中皇后所赐的一只金凤华胜,陷入深深的沉思。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本宫便将这只华胜赐予你,助你完成心愿,等有朝一日梦想达成,再把它送回本宫手里。” 回想与李后甘泉对话,竟发现自己如今已将信口雌黄、颠倒黑白的功夫学个十足,连素昧平生的皇后都能被自己骗了去,她一直自诩光明磊落,如今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语、所思所想,或许和那些信口开河的小人行径也没什么分别了。 “莫卷龙须席,从他生网丝。” “且留琥珀枕,或有梦来时。” 微微涟漪下映射的身影,或许终究会和高贵、纯善渐行渐远罢,于是,她开始怀念起在符家军只一心求打胜仗的单纯日子来。 “少夫人为何总是过门而不入?”一位身材高挑、唇红齿白的女子,正亭亭玉立地站在廊下,目光如炬,“莫不是少夫人害怕与妾一较高下?” 见安歌神色略显慌张,她便微笑着徐徐说道,“屈子曾曰,‘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我与少爷方以‘乐乐台’为名,少夫人难道不想一睹其芳容?” 安歌本不想在宠妾面前失了气势,便昂首挺胸从其身前走过,可即便如此,那女子也比自己高出半头有余,实在可恶! 走入内室,映入眼帘的满是刀叉剑戟、画卷书籍,还有一柄长长的古琴挂在墙上,倒也看不出是女儿家的闺室。 李崇训满脸困倦从榻上起身,慵懒地系着腰带,十分不耐,“她怎么来了,扰了别人的清梦。” 这是安歌第一次听见他说话,原来,他不是哑巴。 那女子粘腻身侧,满脸娇嗔,“妾如今已被少夫人发现,又因盛宠不衰而屡被威胁,早已耳闻少夫人性格强悍,如河东狮吼,妾不愿少爷左右为难,您还是早日放妾归去吧。” 听闻此言,安歌翻着白眼,不禁勃然而怒,“李崇训,我今日至此,就是告知于你,皇后会下旨让你和我一同前往栾城救我父亲。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管,也不屑于管,等救出父亲,你们想要如何都与我无干!” 说完,她甩手便要离开,却被那女子大力拉住,动弹不得,好似不依不饶。 安歌反唇相讥,“在门外听你弹奏曲辞,本以为你是丽质天成、秀外慧中的佳人,却不想心境如此表里不一、丑陋不堪,令人恶心!” “用这些词形容一位帮过你的故人,不太好吧?”一阵男子俊逸爽朗的声音从“她”口中应运而生,吓得安歌瘫倚在门板上,致使木门与窗棂间碰撞出几声轰响,而后归于鸦雀无声。 眼前的女子用手帕擦下浓妆,又摘下盘踞头上的花钗,飞舞着青色衣衫套于身上,潇洒如风,一气呵成。
再回首,妖娆万千的佳人已换做玉树临风的公子,竟还是那个安歌误以为是李崇训的人! 只是这一次,他褪去覆面青纱,真容显山露水。 李崇训背手与他并排而立,说出了两日来对安歌的第一句话,言简意赅,“他是钟子期,我的知己。” “子期性格乖张怪僻,与少夫人一见如故,故设此局,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还请少夫人见谅。” 他们见安歌十分平静地走到桌前倒了碗茶,一饮而尽。 “茶已渐凉,子期为少夫人换壶热的来。”钟子期说罢,便要抬手端起茶壶,不料,正对上安歌渐渐鼓起的两腮。 “噗!”下一秒,安歌将嘴里的茶水尽数喷在他的脸上,“哈哈哈哈……伯牙子期,我忘了说件事,其实我也喜欢捉弄人!” 钟子期对她伺机报复的举动无奈不已,却抑制着嘴角抽动,挑起大拇指,“少夫人真是体贴,还帮子期把妆卸干净了……” 不知怎的,安歌觉得全身轻松开来,心思也愈发舒络。 她眨巴着闪烁的杏眼,左瞧瞧,右盼盼,这两位公子,一个是丰神俊朗,一个是风度翩翩 她狡黠地吟诵着魏晋时期阮籍诗作。 见二人面上升腾着尴尬之色,安歌啧啧偷笑,阴阳怪气地说道,“看到你们,我便有感而发,却不懂这首诗的意思。既然你们学贯古今,还望为安歌解析解析。” “yin者见yin,智者见智。没必要跟你解释,你回吧!”不料,李崇训幡然拒绝了安歌的挑衅,在桌上铺展开一张洁白的宣纸,迅速卷起绣满红色镂空香石竹的袖口,眼神凛冽,“子期,研磨!” 安歌正好想要脱身,却和火急火燎赶来的初蝉撞个满怀,“少爷、少夫人,让奴婢好找,将军……唤你们过去。” 李氏佛堂。 李守贞、总伦、安歌、崇训四人围绕火盆席地而坐,身后本已狭窄的雕窗花棱,又因线条粗犷占去本应摄入室内的大片夕阳。 昏暗沉寂静谧,唯有火盆中时而爆放的火花砰砰作响。 李守贞面色阴沉,声色俱厉,“既然嫁入我家,就要遵守夫家规矩。擅自和一众男子相聚喝得不成样子,不知半分人妇礼仪,此事传出去,对你们符家的名声也是不好的!若再有下次,我就要秉持家法,替我儿主持公道了。” 安歌鼻中逸出一息嗤笑,并不在意。 “还有,”李守贞将手中茶碗愤怒地甩在地上,“今日你不应让皇后施压于我,又让训儿随你深入险境,你这女子,实在居心叵测!” “在昏礼前,你我有誓。皇后懿旨,不过是让你遵从誓言,有何不对?” “我有我的计策,还轮不到你这个小辈指点我做事!” “奈何不是你落到契丹人手里,你不着急。”安歌冷哼一声,“不过若是你,怕早就举手投降,为契丹做事了。” “你太放肆!” 见二人愈发剑拔弩张,李崇训突然开口,“父亲,这些都是我的意思,此番北上,若能成事,也能为父亲的功勋簿上,锦绣添光。” “你一向最痛恨舞刀弄棍,怎么今日反倒主战?休要替这女子辩驳了!” 僧总伦按下李守贞激动的手,聊以安慰,“记得将军曾说,等少爷娶妻成家,便盼他能收敛心性。如今,少爷能有深刻觉悟,可见将军愿成。依贫僧看呐,将军不过是担忧儿子、媳妇安危罢了,这就让贫僧加以卜筮、以窥天机,若结果凶险,再行打算也不迟。” 见李守贞不平之中已然默许,总伦拾起熏香中环绕浸渍多时的龟板一片,只瞧那龟腹甲之上,已被开凿出一排排孔槽,他又将燃烧的炭粒放在孔上灼烧,再经火盆不断烘烤受力,各个点位便能在腹甲部位形成各式迥异走向的裂纹,此法在商代时广为流传,现时本已不再多见。 安歌知道,总伦作为李守贞器重不已的幕后军师,如何判断诠释这天马行空的龟甲灼文,结果早已昭然若揭,她转着眼珠,拼命想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伴着幽幽烟雾,总伦不停叨念着《诸爻持世诀》,“世爻旺相主安康,作事亨通大吉昌;谋望诸般皆遂意,纵他刑害不能伤。父母持世事忧否,身带文书及官鬼;喜怒哀乐皆注定,盼望天意启昭明。” 少倾,只听龟板在烈火的焚烧下响出“吧嗒吧嗒”的清脆开裂声,诡异难辨的纹理由此应运而生,李守贞连忙凑上前去。 “大吉!乃大吉之兆也!”总伦声音高企,“将军你看,这纹路一路通天,似大鹏展翅!正所谓,青龙百事尽和谐,朱雀文书公事来。更得生扶兼旺相,管教作事永亨通。将军,此战当为机不可失,为李氏一蹴而就铸就英名的战机也!” 李守贞面色立刻由阴转晴,“师父此言果真作数?” “此非贫僧所言,乃天意言之,信或不信,将军自清。” 李守贞兴高采烈地跪在佛像之前,拉起崇训虔诚地行起三跪九叩大礼。 安歌略显诧然怀疑,一直以来,她信苍天能除恶扶善,信土地能跬步千里,却不信有人真的能通天遁地,窥探天机。所以,今日卜筮,不禁令她盘算,究竟是真还是个局呢? 狐疑间,她竟对上总伦意味深长的对望,好似在凭空向她诉说着自己真正的立场和忠心。 一切越发迷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