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符生一梦在线阅读 - 第二十五章 天涯

第二十五章 天涯

    待李守贞离开,李崇训从内室召唤另一个人出来。

    “次翼?”安歌没有料到她竟也在此。

    “若没有她,我们三个恐被算计了。”钟子期见李崇训额头渗出一层细密汗珠,赶忙扶他坐下,“想必,是次翼去找你通风报信吧。”

    原来,次翼按照李崇训早前吩咐,一直寸步不离地保护安歌,她既见钟子期和安歌被老爷抓jian一样围堵在屋内,连忙在花园中找到暗自神伤的李崇训,两人带着一条和钟子期身上一模一样的青衣赶到这里,趁屋内剑拔弩张之时,从后窗翻了进去,才佯装营造出崇训自始至终身处屋内的假象。

    “次翼,你先扶少夫人回去,我有些话要和子期相谈。”

    鸟语花香的园子,在方才的风波后,已回复往昔平静,安歌拉起次翼长期因拾掇粗活而粗糙泛红的手,道出一句诚挚谢意,“次翼,今日之事多亏有你。”

    次翼依旧微垂着头,面色不见一丝得意的涟漪,“少夫人不必介怀,一切皆是奴婢分内之事。”

    安歌这才细致地关注起这个一直以来都毫不起眼的丫头,没有料到她行事竟能如此出色缜密。在所有人面前,她似乎永远都是一个模样,永远垂首顺目、寡言少语,却又总是将一切事宜默默打理得井井有条。安歌从没见过她像初蝉毫不顾忌地展现情绪,也没见她因初蝉被自己赶出小园而心生怨恨。

    安歌没能抑制住自己心中的疑问,“你难道不知,你帮了我,便害了你的jiejie?”

    “她心思不正,一心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我是知晓的。如今,她与那位曾经和少夫人有过嫌隙的喜娘勾结到一起,才费尽心机编纂出栽赃您的戏码。可是,她是她,我是我,奴婢当日被少爷所救,余生便只唯少爷马首是瞻,少夫人与少爷伉俪同体,奴婢哪怕螳臂当车,也必当守护少夫人周全。”对面的次翼终于抬起头来,一双澄定如水的双眼无欲无求,干净得让人窒息,“人生在世,唯求心安。”

    安歌欣慰地轻拍次翼手背,流露出略微震撼又极为会心的微笑,“次翼,你活得比我,甚或比这世间大多数人都通透许多。”

    回到甘棠苑,安歌饶有兴致地和次翼一起,打算准备一桌丰盛晚膳,向崇训赔罪,虽然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安歌自以为因常年征战在外练就了一身驾轻就熟的厨艺,当她眉飞色舞地跟次翼讲着自己如何弯弓射剑追捕禽兽、如何用木枝做成烤架炙烤生rou、如何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时,次翼总是忍不住从她手里轻轻抽出菜刀,手脚麻利地加工着被安歌切得千奇百怪形状的rou和菜。

    望着她的一双巧手啧啧叹息,安歌只得无奈蹲下身来,手脚笨拙地拿起蒲扇,向炉灶送着风。望着次翼安静而熟练煸炒烹饪的娴静身段,下一瞬就被一阵美妙无比的rou香吸引了去,她咽了咽口水,想到该回房准备一些行头,讨好地凑上前去,“次翼,你一会儿去请少爷,就说我在家里等他啊。”

    次翼点着头,安歌只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抛下早已被烟熏得灰白的蒲扇,一溜烟跑回房内,开始为李崇训准备另一份独家惊喜。

    夜幕降临,甘棠苑内一片漆黑寂静。

    安歌听到门外熟悉的脚步声,伴着温润嗓音临近,“少夫人今天歇息这么早?”心里不禁如小鹿乱撞,她长吁口气,背对着房门,亭亭玉立。

    “安歌,你在么?”屋外的男子轻推开门,踏步走进。

    外堂与内屋之间的雕花隔栏间,两支柔曳红烛怦然点起,那副娇柔背影正身披红色纱衣,满头乌黑秀发垂系于腰间,恰到好处地遮住她单手便可握住的纤细腰身。

    在熹微烛光中,犹如一位圣洁仙子,在明暗交杂间,散发着熠熠光辉。

    她扬起熟悉而美妙的袅袅歌声,“巾帼名天下,清隽如烟霞,小镜云鬓展,蜡炬泪始干。江山如画,神采满枝芽,琉璃瓦,汀水忆满厦……”

    不知从哪句开始,耳边附起默契悠扬的长笛乐音,安歌愈加心潮澎湃,原本用一缕红色丝绦蒙住双眼的她,在不断地旋转与飞驰中,依稀望见眼前的漫天长红。

    那一刻,她觉得被炽热包拢着,她第一次觉得离幻想中的幸福如此之近,几乎触手可及。

    烛心轻爆起美丽的烛花,红衣也因旋转绽放到最大的绚丽,就像传说中的飞仙,踏风而来,迎风而立。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对面的男子见她离烛火极近,匆忙甩下手中的羌笛,一把上前,抱住她略显眩晕去的柔软香躯。

    安歌感到他温热的鼻息扑打在自己额间,便大胆地伸出手来,抚摸起嘴角一双熟悉的酒窝,“你知道么,从小我便幻想,待出嫁那一日,身着一袭美丽的红衣,为心上人曼舞一曲。然后,他会温柔地解开拂在我眼前的红纱,我看见了他,他也看到了我,这一望,就是一生。”

    崇训按照她的意念,在她光洁如玉的额头轻轻一啄,而后微笑着帮她解下结在后脑的丝绦。

    红纱飘落的一瞬,仿佛陪伴了她多年幻想中的梦境,就这样真真切切地还原在眼前。

    洞房花烛明,燕余双舞轻。

    “这支舞,你可欢喜?”

    崇训拉住她的手,感受着他心脏快速地跳动,“你听,心欢喜得都要蹦出来了。”

    “你俩差不多行了,我的心也要蹦出来了!”

    一个奇怪的男声从崇训身后蹙然响起,安歌起身探望,只见钟子期那厮不知何时,竟坐在布满丰盛菜肴的桌前,正于自饮自酌间嗤笑着他们的rou麻。

    “啊!”安歌被吓得大喊一声,一股脑滚出崇训胸膛,她拾起地上的红纱,捂着脸就要朝门外奔去,边跑边叫嚷着,“不活了,不活了,丢死人了……”

    钟子期起身将她围堵,却止不住安歌的一番拳脚挣扎,崇训只得连忙过来,才一同把她制伏。

    “这不干我的事,我哪里知道你这里竟如此声色犬马?早知如此,我也决不踏足这般是非之地。”钟子期摊着手,满脸无辜,又忙不迭添了杯酒,仰脖喝下,算是压惊。

    崇训边偷笑边安抚着脸颊已和衣服几乎呈一样颜色的安歌,“安歌,我也不知会是这番景象,你莫怪我们。”

    安歌趁乱之间,又把红纱牢牢箍在脸上,执拗得死活不肯拿下来。

    钟子期故作气恼地将酒杯往桌上一掷,“既如此,你也别想再见到我,咱们就此别过得了。”

    安歌听此话颇有深意,紧贴脸上的双手稍微放松了些许力道。

    李崇训伏在安歌耳边,低声相告,“子期明日便要离开,今日是特地过来与你告别的。”

    “你究竟要去哪里啊?”安歌一把扯下红纱,褪去嬉笑怒骂。

    “子期的母亲病了,要回家侍奉。”崇训瞅了眼借酒浇愁的钟子期,忧愁和自责涌上心头,“子期为了照顾我,已经许久没有归家长住,也不知伯母的病势竟沉疴至如此地步。”

    “崇训你不必自责,母亲知道我一向喜欢四处游走,也不愿将世俗之事束缚于我。她知道我和你的事,也极为欣慰。”钟子期轻拍崇训的肩膀,眼圈泛红,呼吸也愈发粗重,“不过,她独自一人将我抚养成人,我长大后,却一直远行在外,依旧让她孤苦无依,是我不孝,欠她太多。”

    席间的气氛忽然寂静下来,他们三人,开始陷入对家人的挂怀、对彼此的不舍,以及离别的感伤。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钟子期不知喝了多少杯酒,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把将崇训和安歌搂在怀里,手舞足蹈地朝他们的脸上喷洒着酒气,“崇训、安歌,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我走后,没人给你们调停,你们可不许吵架,不许欺负彼此,有什么话都要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日后我若有了孩子,估计都比不上对你俩cao心之至。”

    崇训驾着醉醺醺的子期,将他东摇西摆地挪回乐乐台。

    安歌独坐桌前,望着被月光映射的长长倒影,再低头望着这身珍藏已久的红衣,充满无尽感叹,原来梦境永远都成不了现实,圆满也只不过一瞬,月圆之后,又是初亏。

    烛芯慢燃,屋外开始飘洒起夏日突袭的倾盆大雨,雨气透过窗缝袭来,教她略感寒噤,她刚拿起剪刀挑着烛芯,满身湿透的李崇训已推门而入,带来一阵新鲜腥爽的水汽。

    安歌忙不迭要拿出一套干衣替他换上,却被他用力扣入怀里,耳边的鼻息越来越重,发丝悬挂的雨水混着难以自持的眼泪敲击在她的肩头,安歌紧紧抱着他,蹭着他湿漉漉的脖颈,“崇训,快换衣服吧,这样会着凉的。”

    “他对我而言,早已是一位不可替代的亲人,多年以来,我们相遇相知,他陪着我、开导我,让我度过从来没有过的静好岁月,没有他,我恐怕早就活不成了。”他闭上双眼,任凭热泪汹涌流淌,“他这一走,我这心里便空荡荡的……安歌,如果你也要走,要早早知会我,让我有所准备。”

    “崇训,我不走。”安歌抚摸着他的背,好想为他的心传递安稳的力量,“我会帮子期一起,填补你心中的亏空。我说过陪着你,就不会半途而废,抛下你。”

    崇训的手颤抖着拂过她的额顶,轻吻着那个已渐凝结的伤疤,“对不起,你的伤,因我而起。”

    “没事的,”安歌躲在他怀中扭动着脖子,惹得李崇训心里一阵酥痒难耐,“这就算是这辈子我留给你的标记,来世你要借它来寻我。”

    李崇训满眼感动,随即撸起右手的袖管,“这些斑驳的刀痕,记录着我等待着你走入我生命中的时光。下一世,我会带着它们来找你!”

    “傻子!”安歌吸着囔囔的鼻子,极力想逗他开心,“我目光短浅,只想让你在这一世好好地宠着我,等到下一世,谁欺负谁还说不定呢。”

    “我去跟孟婆说,我心甘情愿永生永世被你欺负,求她成全。”

    安歌娇羞一笑,环绕他身侧四处嗅着,“奇怪!你刚才明明淋得是雨,怎么好似被浇了一身蜜,直教人黏糊糊的!”

    只见眼前的李崇训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喉咙“咕咚”一声吞咽着口水。

    她下意识地垂下头,惊觉胸间的红色纱衣外若隐若现露出的一抹深邃的白皙,顿时明白了一切,禁不住要抡起粉拳,打算好好教训他一番。

    不过李崇训已先于她一步咳嗽起来。

    “安歌我冷,让我抱会儿你。”平躺在榻上的他,脸颊飘染两抹绯红,似是撒娇一般向安歌央求着。

    “平日里入眠,最不爱让我碰你,今日真是稀奇。”

    安歌嘴里埋怨着,身体迅速翻转过来,钻进这个令她略显陌生的胸膛,下一秒,她觉得不对头,赶忙举手触摸额头,入手已是一片guntang。

    折腾了大半宿,晨光渐渐洒进屋内,安歌坐在床边,一夜未眠。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好不容易熟睡的崇训,禁不住泛起心疼与怜惜,他病了,却终于可以像常人一样在静夜中酣睡了,真是天大的讽刺和笑话。

    卯时已过,天色渐明,整个园子都逐渐从睡梦中醒来,崇训的烧已然不似夜里如烙铁般热腾,却依旧昏昏沉沉、神志模糊。

    他好似被梦魇住一般,嘴里一个劲儿地叨念着,“子期莫走……安歌,对不起……”

    安歌犹豫再三,吩咐次翼照顾好崇训,自己用清水简单擦洗下因一夜疲惫而略显浮肿的脸,随即换上崇训的一身青衣,拿起佩剑,衣衫飘抉地骑上马,朝南城城门飞驰而去。

    城外,钟子期牵着马匹,已等待不短的时间。他见一袭俊美青衣策马单骑,从远处疾行而来,嘴角终于扬起一抹欣然笑容,内心也泛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安歌!”待对面的人跑近,钟子期这才看清,赶忙踮起脚尖朝她身后张望,“怎会是你,崇训为何没来?”

    “他不舍亲自与你道别,便派我为你送行。”安歌不忍将崇训生病之事坦诚相告,省得令挚友心中惦念、左右为难,索性编出一连串谎话,“崇训说,没与你亲自说再会,就不算是分离。在他心里,你还住在乐乐台里。”

    钟子期这才将双眼移至她的身上,安歌在女子中已属少见的高挑身材,李崇训和她并立,也只不过高出半头而已,只是崇训虽瘦削,毕竟也是男子一般的宽阔骨架,这套青衣放在安歌身上,略显衣袖宽大,但恰到好处的玉带束腰,尽添画龙点睛之笔,更称得她风流倜傥、形貌昳丽。

    他打量一番,啧啧称奇,“这身装扮,竟和你夫君有好几分相似,方才差点连我都给你唬了去。”

    安歌喟然感慨,“两人相处,便会在潜移默化间吸纳着对方的一切,到最后竟发觉,不仅彼此容貌有了许多相似,连性情和动作都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自己。其实,夫妻之间,本来就是趋同的过程。”

    “士别三日,竟当刮目相看。”钟子期朝安歌翘起拇指,赞叹不已,“本想三番五次地嘱托你对他多多包容,如今看来,无此必要了,我也可安心离开,不过……”

    见他欲言又止,安歌疑惑反问,“不过如何?”

    “虽说是趋同,但作为挚友,还是要规劝你一句,你定要多多在自己身上下些柔媚女子的功夫,如今你这番雌雄莫辨的模样,真害怕等我回来的那一日,你和崇训都结拜成兄弟了。”钟子期前面还一本正经地絮念,说到后面便又拐着弯地逗弄起安歌来,直教她哭笑不得。

    谈笑樯橹间,钟子期优雅地伸长纤细如天鹅的颈,抬起手臂,轻轻摘下城墙边伫立的一株袅袅摆动的白玉兰,洁白花萼沉静绽放,坚定而低调地散发着清雅幽香。

    因从这年春季起,雨水便一直淅淅沥沥地不停歇,加之战火纷飞连绵不绝,这处太原城墙的外延已略有坍塌,朝廷如今计划着南下,暂时没有再施工修缮的短期打算。

    墙角这几棵并不算高大的玉兰树,不知为何,竟在这处最不起眼的角落绽放着别样风采,令人移不开眼眸。

    残缺与傲然,暗灰与高洁,铸成时光的见证,也不禁令敏感的文人墨客黯然神伤、扪心自问,曾经坚不可摧的城墙如今都已成破损腐朽,这些惊才绝艳的纤弱花瓣,又能长久存世于几时?

    钟子期敛去一贯的微笑,嘴角眉间装满了风雨隐忧,“崇训的病本就忽好忽坏,如今我又离开,保不住他心中一角就此塌陷。你要做那块最珍贵的女娲补天石,用爱和包容将他心中的缺憾修补好。我知道,你一定能行。”随即,他将那多芬芳雅致的玉兰花,别到安歌玉环轻绾的发髻之上,“安歌,一切拜托你了!”

    安歌抬手拂去钟子期肩上的片片落花,凝视着他狭长深邃的凤眼,“你放心,我再不似从前那般任性。”

    钟子期会心地点点头,牵着马便要转身离去。

    谁知走了两步,他拍着额头又折返回来,“怪我昨日喝了太多酒,如今头还昏昏沉沉的,”说着,他从包裹中掏出本装订一新的书递给安歌,“因行程匆忙,没法子一本本教你了,这是我这这几日赶制出来的摘编笔记,上面都是近几年来我收集医术典籍中的有用信息,希望你能够接过这柄爱的火把,终有一日,用你的真心,将崇训心中的坚冰彻底融化。若你厌烦了这种生活,也请打点好关于崇训的一切,再行离去。”

    安歌随手翻动着这本凝聚了挚友多年心血的厚册,其间的笔迹,时而舒缓平稳,好似刻印一般天圆地方,时而急促跌宕,隔着纸面都能尽数感知书写者那一刻的烦躁不安。

    钟子期与她相视一笑,再重道一声“后会有期”,便飞驰电掣般地向前奔去。

    可是,“期”字随风飘荡在空阔的荒野间尚未落地,他又想起些什么,再一次兜兜转转地回到安歌的面前。

    安歌双手环胸,哈哈大笑,“子期,你如果实在不舍得,就莫要走了!”

    钟子期露出少见的羞赧,练练摆手,“我今日实在糊涂,符将军莫怪!这里有一封你的信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答应他将这封信交与你,就不可食言。”

    安歌接过信,半信半疑地捂嘴笑道,“你说,我还要与你告别么,说不定你一会儿又要转回来了!”

    “这会子真是要走了。山高水长,挚友保重!”钟子期扬起马鞭,用力挥动,回眸一笑间,已是沙土飞舞,奔腾如烟。

    安歌追着马蹄前行的痕迹,挥舞着手臂,大声疾呼,“崇训和我,等你归来,知己莫逆,磐石无移!”

    她望着那个潇洒如仙的矫健背影终于消失不见,抑制住内心的不舍和激动,颤抖着打开仍带着他温热手感的信,一袭澎湃又清晰的字体映入安歌湿润不已的眼帘。

    “符妹亲启,见字入面。自尔于归,北上栾城,险象环生,兄嫂闻之,悬心惴然,悔憾未能与尔并肩而战,致尔九死一生,地狱归来。然听闻李氏情深意重、不离不弃,尔等伉俪相夫持家、岁月静好,兄嫂动容不已,颇感安慰。念及国都将迁、九鼎将徙,郭氏全族已尽数南下汴梁,自此分离,相见不知何期,故修短书一笺,遥秉相告,万事皆安,切勿惦念。山迢迢,水依依,芙蓉正芳,骓鸟正翔,潜虬深蟠,黄鹄未晚,青云之谊,恒世不忘。柴荣并刘氏敬妹。”

    清雨拂去,碧空如洗,青衣如雁,翱翔九天。

    残垣断壁,君子如兰,玉带如歌,神女抱怅。

    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

    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