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影西风正年少
镇长府中发生的事情成为了绝对的密辛，当刘金刚挥手甩出那属于‘天襄卫’的腰牌之时，饶是那些忠诚于他的亲卫也都眉目一缩，决定将今夜所知所见尽数烂在肚子里。 天襄卫原名‘刺龙卫’，传闻当年旧朝未灭，新朝皇太祖久攻不下，这才挑选精兵强将设立了一股专门从事暗杀、刺探军情、奇袭敌营的军卫，这股军卫人人实力不凡，极善潜伏伪装，堪称无孔不入，且只效忠于皇太祖一人。 后来这刺龙卫屡建奇功，助力太祖皇帝登上了宝座，旧朝覆灭后，世族官员们集体抵制刺龙卫，认为新朝已建，刺龙卫已无存在必要，可却被皇太祖驳回，并且上演了一出杀鸡儆猴的大戏，刺龙卫这才得以保存。 而后谏官们言称刺龙卫有存在的必要，可‘刺龙’之名若继续存在于当下实属无益，皇太祖为此龙颜大悦，便着令钦天监问天寻名。 数日后，刺龙卫正式改名天襄卫。 此后，天襄卫专事监察百官、监察世族、监察江湖门派、刺探敌国军情等要务。 可以说，天襄卫是每位大雍王朝皇帝手里的一把刀，是悬在百官、江湖门派头上的一把刀。 而今大雍盛世，天下安定，民众安居乐业，虽仍有一些黑暗的角落发生着欺压良善、蝇营狗苟之事，对比腐败不堪的旧朝却不足为道，可若是哪里有风吹草动，天襄卫便会闻风而动，使得蛇虫豺狼无从遁形。 亲卫们个个屏息静气，未曾想到就连向来尽忠职守事必躬亲的刘金刚刘大人也是天襄卫成员。 刘金刚对于自己天襄卫身份的曝光没怎么在意，待毉族两名青年离去，他便吩咐着亲卫将三名留下的毉族人严加看管，而后回房迷晕了两名镇长送来的侍女，这便换了一身夜行衣，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镇长府，来到后山竹林。 月色朦胧，竹林里有一座旧朝时期修建遗留下来的神庙，今时已破烂不堪，墙倒屋塌，唯有大殿保存了几分往日的景象。 稍显破败的大殿内，三座保存完好的无头神像在幽深的月色下格外瘆人，刘金刚扫了一眼，内心鄙夷不屑，心道旧朝皇室信奉追崇的都是什么牛马蛇精？简直不堪入目。 四下无人，他十分豪迈地走了过去，跳上供奉神像的石台，与那些神像并肩而坐着，心里则是腹诽着：狗*的罗萨神明，三个加一起还没我刘金刚威风！ ………… 木乘风寻到丁婉、林郁二人的时候暗自松了一口气…… 此时已是半夜，月上柳梢头。 二人身边还有那听竹海圣女洛清涟，洛清涟一袭青衣跟在三人身后，那乖巧的模样浑不似食铺里乖张蛮横，似改了性子般。 虽年大三岁，丁婉的身形却是比洛清涟要矮了半个头，她过去挽着洛清涟的胳膊，形似一对姐妹，并肩走在木乘风、林郁二人身后，丁婉柔声开口道：“洛师妹孤身一人行走江湖多有不便，不如便同我们一道罢？只是我们的帐篷为数不多，多备的一个已指了林公子，莫不如今晚先同我挤挤，明日咱们再上镇子里多买一个。” 她心性纯良，哪怕心中有些怀疑洛清涟与林郁是否有她不曾知晓的关系，哪怕此刻已然笃定洛清涟其实是想待在林公子身边这才未曾离开，可她依旧愿意出言为洛清涟缓解尴尬场面。 她不知道的是，长老木乘风闻言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喜色。 回到驻地，那一路上沉默不言的林公子还是将帐篷让给了新来的洛清涟，自己则在草坪上随便铺了方毯子，头枕着随身包裹，就这么眯眼入睡…… 斗转星移。 时间在这片连绵不绝的大山里，似过去了许久。 某时，那林公子悠悠醒来，抬头望了一眼天色，这才缓缓起身走向柳林深处…… 忽而他脚步一顿，回首望向漆黑夜色，手中折扇‘啪！’地一合，语气极其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别跟着，我只是起夜……” 不远处的柳木后方，点苍派二师兄木成萧轻叹了一声，无奈转身离去。 少顷，那林公子依旧笔直矗立在原地，四下五人，虫鸣声在幽静的夜空里不绝于耳，他的耳廓在月色下微微一动，他沉吟了一声，这才懒洋洋再次开口道：“怎么，洛姑娘这是打算认真观摩一下本公子起夜方便？” “你！……”黑暗中这才传出一道清脆的声音，那声音凝滞了好半晌，才恶狠狠接道：“那你快点回来！还有……不准跑！” “放心吧，我不跑……”晦暗柳林深处，那林公子苦笑摇头，神情阴郁…… 当附近第四位身穿夜行衣的天襄卫成员出现在破败大殿之内时，身形魁梧的刘大人已然爬上了巨大神像的脖颈处，见今夜所有人到齐，刘金刚盘腿坐在形象怪异的无头神像上，正色问道：“不归山被灭门一事，除了那张画像外，你们可有其它线索？” “禀报大人，属下……一无所获。” 得到的回应出奇的一致，这在意料之中，刘金刚并未因此动怒，他们都只是天襄卫最底层的普通成员，实力不济，且这天襄卫成员的身份大多是子承父业而来，寻常时间都处于潜伏期，通过特殊渠道领取一些于他们而言不菲的津贴，除非地方上发生大事或者王朝受难因而被上线唤醒，否则很可能一辈子也不用出力一回。 似这样的成员，在大雍境内外不计其数，他们中有青壮者，有女子，更有老弱妇孺。有之为农，有之为商，有之为奴，有之为侍……他们的身影几乎无处不在，且不显山露水，几乎无迹可寻，这也是天襄卫‘无孔不入’的真正原因。 不归山灭门一事发生得极为突兀，事先没有任何风声，事后也没什么真正有用的线索，目前刘金刚也不奢望这些底层成员掌握什么蛛丝马迹，想了想，他沉声道：“你们给我不遗余力地查一下最近可有身份不明之人出没在此，方圆百里之地，给我挨家挨户的打探！同时，查一下咱们这位镇长大人近来的踪迹，另外……那位银发少年的身份也要秘密追查……” “本官身份特殊，很多时候行事反而没有你们方便。”他给这伙天襄卫成员各自发了一锭银两，接着便大手一挥，脚下虎虎生风，离开了这里。 刘金刚脚下如风，复又回到镇长府邸，此刻那大腹便便的镇长已离开了这里，这里属于他，更有一些府衙兵负责守卫。 重新换了官袍，他闭上眼睛，在两名尚未清醒的侍女身上一阵摸索，将她们的衣衫、发鬓弄乱后，这才缓缓睁开双眼，同时眼前一亮。 方才他心中藏着事，并未认真打量过这两名侍女，此刻只扫了一眼便立刻喉干舌燥，一股心血逆流而上直冲脑海，他连忙运气吐出一口浊气，心道这两位小娘子果真是清丽可人，此刻衣衫不整发髻凌乱，香肩小露肤若凝脂，那小家碧玉任君采撷的模样端端让人血脉喷张…… 这股邪火一起，他便莫名的回想起驿站里那道娇柔修长的青影，若是…… 思绪飞扬，稍许，这位刘金刚刘大人蓦地一个激灵，兀自举起酒坛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这才轻手轻脚上了床榻躺在两位娇娘子中间，心乱如麻，如坐针毡。 他本是军伍出身，因意外破获一场军中贪墨事件，方才被统领看中举荐做了地方官员。 在任期间他尽忠职守矜矜业业，更曾多次被同僚排挤算计，多年摸爬滚打，刘金刚深觉为官不易，这几年可谓步步惊心如履薄冰。 心里打着光棍，想着似这样的场面他已经历了无数次，心不动则不乱，阿弥陀佛，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咦！这句话是在哪听过来着？ 正心烦意乱之际，方才听得墙外传来两声闷响，刘金刚几乎是下意识的起身取了佩刀便破窗而去！ 翻滚站定，只见幽深的巷子里，两名府衙兵已然倒下，巷子深处有一袭白衣相去甚远，那人步履奇快，眼看就要逃离！ “娘的！”刘金刚啐了一口，第一时间检查起两名府兵的伤势，好在两人只是被重击昏迷，并无大恙…… “大胆贼人！还不束手就擒！”刘金刚怒喝一声，抽刀便追！ 他断定那歹徒不过是至臻境的实力，以自己四合境强者的脚力势必能追上，可追着追着，酒劲竟然席卷而来…… 该死！刘金刚暗道不妙，忽然之间，晦暗的夜色下银光一闪，刘金刚瞳孔一缩，心道好阴狠凌厉的暗器手法！ 于此同时，他脚尖一弹，手起刀落，四合境强者的力量爆发，直将那暗器柳叶镖砍得粉碎爆开！ 可也就是在他手起刀落的同时，刘金刚左肩吃痛，那是一颗石子，此刻正如附骨之蛆，狠狠地钉在自己的肩上！ 这点伤势于四合境强者而言根本无关痛痒，可他还是眉头一皱…… 果然，伤口处传来一阵酥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