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保密条例
清晨，宿醉过后的吴光琮强迫自己早起，在草草吃了顿早餐后便早早来了台南警察局报道。 昨晚和孙有财吃了顿饭，又借着杨禹请客的机会好好和对方喝了不少酒，这警察的工作算是顺利被他拿到了手了。 他很清楚这一次他欠了杨禹的人情，更清楚杨家要的是什么，所以他没有什么心里负担，倒是很积极的早早就来报道。 台南警察局这边的招人很随意，无非就是自己主动报名或者内部警察推荐，只需要那位林局长面试通过就可以入职，过了实习期就能自动转正。 那位林局长没有早起的习惯，据说以前巡逻的时候也是什么时候睡醒了什么时候才会出门，所以给吴光琮办理手续的反而是孙有财的meimei孙小花。 据说孙小花还是台南小学的学生，只在那位林局长的母亲那里拜师学了几个简体字，如今正好警察局缺少人手，那位林局长就直接把这么个女娃娃拉过来给办理了正式的警察身份，而且薪水比实习巡警还高一级。 朝中有人好办事，这种情况吴光琮倒是能够理解。可真看到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娃娃一本正经的给他写入职信息，他心里还是有点古怪的想法。 一方面是觉得唐人不太靠谱，大明朝除了皇帝和勋贵可能在这个年纪承袭家族爵位，文人士子可没有这个年纪就能入朝为官的。 另一方面他也越发觉得那位孙有财大队长的能量当真不小，居然能让自己meimei拜入局长母亲的门下，这份师生关系足以保证眼前这个小女孩一辈子衣食无忧了，要多大的机缘才能达到这种地步。 眼看着面前小女孩歪歪扭扭的写着他的信息，写一半的时候遇到不会写的字还坚持自己查字典，吴光琮难得没有对那本字典感兴趣，反倒是略带讨好的帮着把字写了出来。 林局长没来上班自然就免去了面试的流程，按照孙有财的说法，吴光琮的工作是巡警大队的书办，暂时民警那边的班子还没搭建起来，所以也要兼职给民警队干活，说起来就是在这个警察局里做些书写工作，早晚都能见到那位局长，只要不惹对方不悦，工作的事林局长不会过问。 办理好入职后，孙有财直接带着吴光琮去了所谓的后勤仓库，从里面领取了三套黑色警服、鞋子和帽子手套一类的装备，最后才带着他去了一间没人的办公室。 警察局大楼只有两层，也是才建好不久，所以整个大楼里显得有些空旷，除了巡警和缉私警两个大队已经满编，其他需要在局里办公的编制都还缺人，所以孙有财索性就在巡警大队的办公室旁边给他找了个房间。 指了指空旷的屋子，孙有财笑道：“吴先生以后就在这边工作吧！主要就是一些文书类的工作，我们巡警开罚单或者需要给局长上报的文书都要交给吴先生处理，都有固定的格式，熟悉两天就能明白。” 说话间孙有财自顾自的从桌子上拿其茶具说道：“后勤那边给提供热水，都在后院，食堂也在那边。食堂提供早中晚三餐，不花钱，只要不浪费就随便吃。另外就是这份工作需要值班，目前咱们巡警队这边只有你一个书办，所以你需要跟内勤的人一起排班，等下我去给你问问，应该是上三天班就需要值一次夜班，放心，夜班可以在后院睡觉，有事情需要办的时候执勤警员会去叫醒你，没有事就一夜睡到天亮，什么也不耽误。” 简单给吴光琮讲了一下工作内容，孙有财关上房门小声说道：“放心吧！这内勤也没招到多少人，来的早的也不过是早了几天而已，所以你不用有压力。另外就是警察局有保密条例需要学习，回头你去内勤那边问问，他们会给你提供，这个是需要考试的，通过了才能留下。” 吴光琮倒是没有太担心自己考不过，毕竟他也看出来这警察局里招募的警察都不是读书人，就算偶尔有几个能写会算的也都是些账房出身，这些人都能考过的东西他肯定也没问题。 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话，倒是孙有财对他很是看重，多说了一些这份工作的事情。 走之前孙有财倒是最后提了一句：“警察局每天早上要出cao，就是跑步练拳，这个是除了局长之外全员都要参加的，吴先生最好还是能尽快适应一下，虽然没有考核，但说不准哪一天局长就会来看，要是做的不好难免会被局长责问。” 没有太长时间的交代，孙有财紧接着就带他去各个办公室走了一圈，算是和这里的警察们认识一下，毕竟还要通过实习期，所以大家也都很客气，倒是没有什么奇怪气氛。 等送走了孙有财，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吴光琮一个人的时候，他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按照孙有财的说法，他主要负责的是巡警这边的文书处理，可偏偏巡警们一般都在街上开罚单，只有晚上下班了才会把罚单的备份带回来，而且还是直接交给财务的，他这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工作。 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找了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而且看起来前途也还算光明，吴光琮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清闲下来，索性就直接起身去了内勤那边要了保密条例来自学。 拿着保密条例重新回到办公室，吴光琮这才发现唐人的条例非常详细，而且罗列出了数十条，算起来字数丝毫不比他往日学习的那些文章少。 现代人和古代人对于文章的理解有很大差异，这也让吴光琮这种传统秀才阅读起来有些拗口。 大白话的条例很有针对性，真要仔细研究起来，吴光琮还真就发现了不少问题。 这些问题不是来自于条例本身，而是来自于他自己和他所熟悉的大明士子。 士子们习惯了谈论国事，对于很多朝政可以夸夸其谈，甚至不少人为了博人眼球还专门针对一些朝政写文章谩骂，而无论是皇帝还是大臣，对此都不会给予处罚，至少万历朝很少有此类事情发生。 可是台南唐人这里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根据他手上这份保密条例来看，警察在调查案件期间需要严格保守秘密，包括同样是警察身份的其他同僚，是要不是参与调查者都不准许过问，负责调查的警员也不准许相互传递消息。 家人、亲朋等身边人也需要严格保密，像大明那种有点事情就跟自家人说闲话，约上三五同窗好友就可以高谈阔论的情况是绝对不允许的，一旦发现是需要承担法律责任的，甚至最严重的还会因此而获罪。 一开始看到这一条的时候吴光琮还有些不满，觉得唐人有点小题大做，一个小城镇的警察局能接触多少案件，无非是些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的小事，哪里值得这般看重。 可是保密条例中还夹杂了不少案例，尤其是详细解释了某些案件侦破过程中泄密造成的影响，吴光琮原本当做小说来看的不羁目光很快就变得严肃起来了。 他忽然意识到这种保密的必要性，也意识到了大明在这方面的缺失非常严重，甚至根据他自己的了解和保密条例上的一些案例推算出了大明可能存在的泄密事件。 尤其是一些案例中详细介绍了外部人员获取情报的渠道，包括简单的话语推理，人员行动和食堂采购等诸多细节都可以判断情况，这些来自后世的积累下来的知识可不是吴光琮一个穷秀才能够学到的。 锦衣卫或许有类似的知识储备，人家毕竟是专业搞情报的，可是这个时代都习惯了藏私，这算是人家吃饭的看家本事，跟本不可能流通出来。 对于吴光琮来说，这保密条例上的内容和案例让他认识到了不同的领域，同时也越发的觉得大明在这方面的疏漏实在太大。 他甚至联想到了北方建奴和大明军队交战的事情，也联想到了曾经自己看过的那些朝廷邸报中的内容。 在此之前他和其他学子一样都是带着批判的目光去阅读那些邸报，目的无非是了解朝局以此获取了解朝廷的机会。 可如今看了这些案例和保密条例，吴光琮忽然觉得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邸报有很多漏洞，他只是看了这么一会儿保密条例就已经能够联想到那些漏洞意味着什么了。 那意味着无数军队信息被暴露在建奴的面前，建奴根本不需要派遣大量密探去了解大明军队的动向，他们只需要从商人手里买来大明邸报，按照时间顺序进行梳理就很容易了解大明军队的动态。 更可怕的是，人家还可以通过这些信息采用不同的方法针对大明的军队。就好像这份保密条例中的案例一样，人家不需要针对大明的军队，只需要在大明军队出征之前大肆采买粮食，把粮食价格哄抬起来，大明的军队就会因为军费短缺而难以筹措到足够的粮食。 一支要饿着肚子上战场的军队，一支还没出发就被对手探知到位置的军队，吴光琮能够想象到那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想到这里他全身猛的颤了一下，不知不觉间竟然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