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下班后的台南
平和繁荣的台南城在半年内已经从一片荒芜建立成了一座小城，而来自不同国家地域的商贾和游客也给这座与时代不同的城市增加了一些别样的风景。 下班后的吴光琮并没有急于返回住处，而是漫无目的走在街上欣赏着眼前别样的风采。 由于一身警服的缘故，很多还要值班的巡警会在遇到时和他打声招呼，一些商品的老板和摆摊的小商贩也会展现出善意。 这种善意不同于泉州见到过的那种带有恐惧的善意，而是一种简单平和又给人一种相互熟悉的感觉。 据说这样的感觉来源于自家局长一个人在街上巡逻时留下的印象，林局长是个和善的人，走在街上能跟每一家店铺老板说上几句话，也会和摆摊小商贩们说说笑笑调侃一下物价，甚至还会因为小商贩找零钱时给的劣质铜钱从对方手里饶几片菜叶弥补自己的损失。 总之都是些烟火气息十足的鸡毛蒜皮，但其中夹杂了许许多多的人情味，进一步让大家并不畏惧那个和善的林局长。 巡警们不敢在街上展现自己的獠牙，因为大家并不清楚哪一个是唐人，哪一个是大明人。特别是在许多大明人意识到唐人有特权之后，大家纷纷剪了短发换了唐人款式的服装，这更增加了二者区分的难度。 大概是担心惹了唐人会让自己的工作不保，所以巡警们学会了态度和善的说话方式，也学会了在别人遇到困难时适当给予帮助，说不上能够做到多好，但这样的态度明显让大家不会排斥那身警服。 下班的时候街上的人明显更多，一群穿着校服的小学生欢快的人群中奔跑，他们肆无忌惮的在扰乱人流的行动，但也并不妨碍他们在造成混乱后第一时间道歉。 这些孩子大多数都是唐人收养的孤儿，或者是一些泉州商人认定的孤儿。少数是一些商人世家的子弟，毕竟除了嫡长子之外家家都有嫡次子和庶子，孩子多了才能确保传承不会断绝，也更方便在各个势力之间保持微妙平衡来维持家族传承。 小学生是这里特权最大的一群人，所有商人都知道唐人极其看重这些孩子，特别是其中还有几个孩子是唐人后代，更是他们不敢招惹的存在。 所以当这些孩子放学后出现在街道上的时候，台南警察局巡警大队会专门安排一小队人手关注这些孩子是否安全到家，街上巡逻或者下班的警察也会格外关注这些孩子，因为他们的林局长曾经说过，任何一个学生的丢失或受到伤害都是不被准许的，为此台南警察局将是第一责任人。 一旦出了事，林局长可不会因为过失而将警员们开除，而是拿出他那支挂在腰间的手枪来让这些警员赔偿，一个孩子十个人的性命，就是这么直接。 警员们大多数都是来自大明，所以他们并不理解林局长为什么要下这种夸张的命令，至少在他们的眼中看来，这些孩子的安全并没有那么高贵，个别身份高的除外。 但这并不妨碍大家理解林局长的重视，大家在巡逻的时候也能看到其他唐人老爷对这些孩子的关注，所以本能的就会觉得大概是因为这些孩子都是林局长母亲的弟子，这份师生关系格外重要，所以才需要他们格外关注。 台南能买到在大明生活想要购买的所有商品，甚至一些还未出现在大明的外国商品也会优先在这里售卖。 一开始吴光琮还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毕竟他来自泉州，那里可是大明对外最大的窗口型港口城市。 可是随着他入职警察局，对于台南唐人和这座城市的位置有了大概了解之后，他就渐渐弄清楚了这其中的原因。 北上日本航线的掌控者李旦加大了在台南贸易的份额，泉州出海的李家商船都会第一时间赶往台南，随后才是在这里分装，或是直接卖给那些南边来的海商，或是自家组织船队北上，可以说是李家暂时放弃了泉州的部分商业份额转到了台南。 欧洲商人苦于没办法与大明直接贸易，因而他们之前只能从澳门和倭国两个窗口间接拿到大明的商品。 前者要忍受大明地方官府高额的关税，那些没有经济概念的地方官员和太监只管收钱，哪里会替商人考虑。 后者倭国也在闭关锁国，目前只有平户和长崎两地开放。其中平户受制于体量太小，每年能够贸易的商品有着固定的数额，西班牙人平均每年只能在那里贸易一到两艘船的商品，荷兰人也很难超过三艘船，其他国家更是少的可怜。 而如今台南则与这些港口完全不同，这里的金融业很发达，资金流转速度很快，很多人商人也习惯了唐人银行带来的诸多便利。 其次就是唐人的商品和创新很多，他们有很多想法可以由大明工匠来实施，无数个与唐人合作的作坊拔地而起，商品数量与日俱增，本身台南的商品出口数量就可以吸引到足够多的商人前来贸易。 再者就是唐人的工坊保密性很高，而且合资形式有唐人银行作保，司法部门也愿意给予公正，这就使得一些大明的士绅家族愿意在这边与唐人合作建工坊，而不用担心在大明那边自己偷着生产还要被其他家族觊觎。 唐人有专利法，尽管这个专利法只在台南一个城市有用，但这并不妨碍吸引工匠前来台南。 同时这里唐人的配套设施做的很好，港口就能解决原材料和成品的进出口。学校也开办了夜校，可以给工人提供简单的识字和算术教学，可以批量培养初级工人。 最为关键的还是唐人的经济理念改变了许多商人的运作思维，他们不再采取传统的缓慢积累财富方式来牟利，而是在台南银行的支持下开始试着借钱赚钱，借钱周转一类的经营模式。 大多数发财的商人都是信了唐人的鬼话，相信了钱财留在地窖里只能慢慢贬值，只有流通起来的钱财才能带来更多财富。 加上台南投资环境相对稳定，股市被慢慢经营起来，一些大胆的商家趁机上市扩大经营，自然就给了更多保守者投资下场的机会。 以前各个行业都被垄断，一些地主或小士绅即便有钱也无处投资。随便搀和到哪个行业都有可能被人吃掉，所以他们不得不选择保守的方式将银子埋进地窖。 而这里可以在股市中不与合伙人见面，直接采取购买股票的方式参与到自己看好的生意中，跟着那些经验丰富的商人一起赚钱，无论是信心还是实际收益都很有保证。 从警察局一路走到码头广场，吴光琮依次参观了还未关门的股票交易大厅和出入境办事处，随后又在娱乐街绕了一大圈，这才在购物街与娱乐街之间刚刚形成不久的小吃街买了点新鲜吃食算是解决了晚饭问题。 尽管警察局的饭食量大管饱，对于钱财不多的警员们来说能节省很多钱财。可相对来说省下的钱财也很难留存下来，这小吃街和购物街就总会有许多吸引人的东西把钱财赚走，吴光琮一度以为自己的意志力很高，可惜还是没能忍住所谓的海鲜烧烤。 一边吃着烤生蚝，吴光琮一边腹诽着唐人都是吃货。 这年月大明的百姓很少吃这种东西，偶尔吃一两次还算能接受，吃多了肯定受不了。而且没有唐人开发出的那么多花样吃法和调味料，很多东西的味道并不容易被人接受。 晚饭加上一些小吃很容易就让吴光琮的肚子鼓了起来，一边体验着难得的饱腹感，一边朝着杨禹家的绸缎铺子走去，吴光琮本想买点礼物算是寄主在杨家的谢礼，却没想到礼物还没选好就看见了杨禹和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正坐在一家烧烤摊旁的桌边吃酒聊天。 杨禹显然也看见了吴光琮，赶忙对着他招手道：“吴兄快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是我在农业局的同僚，大家都是进了这台南官场，多多交流认识，以后也能互相提携一二。” 眼看着吴光琮一身警察制服，那几位也赶忙站起身客气的招呼吴光琮。 双方相互介绍吴光琮才知道，感情这几位也和他差不多，都是大明的文人，如今都在这台南谋了差事。 学历最高的是两位举人兄弟，万历四十三年的举人宋应星和他的哥哥宋应升。两位江西举人于去年参加万历四十七年会试落榜，回返途中经过扬州时见到了商人贩卖的唐人商品。 这兄弟二人对于机巧之物都有些兴趣，听闻了海外唐人的故事又得知唐人在台南这边建城，这才好奇心起来了台南旅行。 本来这两位兄弟也没打算在台南逗留太久，单纯就是旅行增长见闻，顺便看看传说中的钢铁大船。 没想到入境的时候被办理出入境记录的唐人大呼小叫的邀请来唐人这里的衙门参观。 如今这兄弟二人对唐人的种植技术和没见过的种子吸引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