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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神降

    仙业正文卷第五十三章神降三日后。

    甘琉药园。

    群山绵延不断,直铺至了天角。

    此时恰是朝曦升起,万顷晴光,无论是巍峰重岭或苍崖水瀑,皆被照耀得鲜艳光彩,好比七宝妆成。

    而此时一处河谷当中,陈珩伸手一招,一团约莫拳头大小的紫泥便被一股劲力隔空摄定,动弹不能,忽向上腾空而起,落到他身前。

    陈珩见此物通体精气湛然,有紫气云烟在上下旋绕飞转,粼粼而动,一望便知晓不凡。

    而虽然是以“天游泥”为名,但这味大药却质地坚硬,更胜什么精金坚铁,绝非什么柔软之属。

    以真炁打去时候,此物竟是不摇不颤,清音乍响,好比蝉鸣声声,久久不绝于耳。

    见得这一幕,陈珩脸上也是微泛起一丝笑意,满意颔首道:

    “甘琉药园,倒不愧为两部梵神精心打造而出的灵土,好一味上品的天游泥!”

    他取出一口明黄颜色的小瓶,拔了塞头,瓶口便放出一圈法光来,将天游泥收入其中。

    同玄室水一般,关于天游泥的收存同样也是有着一番讲究。

    此物一旦离了无垠大地深处,不得土属灵机滋养,不出三月功夫,便要质地松软,品质大大下跌。

    因此缘故,需以土属的器物来做装载,才最是妥当,可以不损分毫形质。

    陈珩拿出的那口明黄小瓶唤做小镇星瓶,乃是他在前来西素州途中,斩杀了一位魔道金丹而得来,位列于上品符器。

    此物非仅可以放出土行地煞,使其凝为山岳、刀斧、虎豹等种种形质用以攻敌。

    且瓶中还有一方不算广大的内景天地,用来收存这味天游泥,倒是甚为妥当……

    而此时,在将天游泥收起后。

    陈珩远望青山无垠,也是略陷入了思忖中去。

    大药十三,外药有六数,内药共七数。

    而六门外药当中,细数起来,他如今已是得手了云华龙膏、天游泥、明合砂、玄室水这四味。

    不过符参老祖已是包揽下了老仙须之事。

    只待甘琉药园事毕后,他便可同符参老祖前往阳壤山太符宫,拿到这门至关重要的外药。

    如此一来,六门外药当中。

    他已算是齐全了五类,唯差最后一门七明九光芝了……

    不过七明九光芝却同天游泥到底不同,并非那么好采摘。

    若想要得手。

    着实需费上一番苦功不可。

    天游泥乃是地阴之精所聚,得先天中黄之气点化,才凝而成质,长蛰于无垠大地的深处,靠不断吞吐地魄,从而滋养形质。

    而陈珩有大成的地行法傍身,所谓穿岩过隙,并无阻滞。

    只要愿意,他连万丈地心处都可随意去得!

    寻常的修道中人若是想采摘天游泥这味外药,大多是以饲养的灵兽一路钻山开石,或是径自服下地行秘箓来,亲力亲为。

    不过天游泥终究是地阴之精所聚,与地魄不分彼此。

    它若是想要隐藏起来,非眼力高明之士,绝难看出什么异样来。

    而灵兽在此道上,大多也是差了一筹。

    至于地行秘箓虽是亲自动手了,但寻常的地行秘箓也难使人遁行到万丈深处,触不到上品天游泥的踪迹。

    还有符箓的时效制束,并不算方便。

    两法若是细论起来,皆是各有缺漏,不如陈珩的法门快捷。

    而他仅是入药园三日,便顺利采得了天游泥这味外药。

    归根结底,倒着实是全赖地行法的神妙了。

    但七明九光芝却是不同。

    此药乃一缕先天元精下降,落入地脉当中,合乾阳生发之息而成。

    号称呼则接天根,吸则连地轴,可发龙吟云起,虎啸风生之异状。

    非仅有隐伦潜形之能耐,且还可以自主挪移方位,莫说万丈地底,便连高天层霄之处都可随意去得,甚是厉害!

    若想要寻得此药行踪。

    于陈珩而言,也着实不易,需得费上一番苦功了。

    而就在他欲以占验法得出个模糊线索时候,他忽听得脑后风声乍然一响。

    陈珩将头微微一侧,便有一道赤芒与他险而险之擦身而过,“噗”得一声,便将面前的山壁都是生生震塌,泥沙草木俱下!

    须臾之间。

    便是尘嚣四起,劲气汹涌排空!

    “这都能躲过?果然有些本事……”

    此时的云上,忽有一道嘟囔声音响起。

    “师兄,不是先说好去找那个郭筌和长孙旷的麻烦吗?你怎一来,就先挑了个硬茬子?”

    另一道声音颇有些无奈。

    陈珩抬目看去,却见远处,一个红袍男子和光头和尚比肩而立。

    两人气势好似山岳崔嵬,叫人一望,便知绝非凡类、

    红袍男子瞪了光头和尚一眼,喝道:

    “你啰嗦个什么,这鸟园子如此广大,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还挑三拣四的,臭毛病!是不是硬茬子,那也得先打过一场再说!你我两兄弟合力,天下之大,何处又去不得!”

    光头和尚被骂得脖子一缩,只能摸着脑袋,讪讪应是。

    而红袍男子又转向陈珩,先是清一清嗓子,整了整衣摆,这才肃然开口道:

    “嘚!这小道士,按理来说,伱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本不该平白来你的麻烦。

    不过谁叫你在这劳什子岁旦评上名次甚高,既是要斗,便要斗强中手,如此才有意思!

    对了,还有一事不能不说……”

    在这红袍男子的絮叨声中,陈珩也是得知红袍男子唤作孙胜济,光头和尚则为范胜延。

    两人正是同门的师兄弟,师承一人。

    而这两人之所以来寻自己的麻烦。

    其实说来。

    倒也不是因什么冤仇,只是为了扬名显威罢……

    念及至此,陈珩微微摇头,打断了孙胜济的喋喋不休:

    “如此说来,你们师兄弟寻我麻烦,只是为了出个风头?仅为了些虚名便要同我斗上?”

    孙胜济闻言摇了摇头,语声微肃:

    “倒也不是为了我等的名头,是为了恩师的名头,恩师如此人物,有经天纬地的才干,却至今名声不显,提及时候,竟连区区一介小妖都胆敢出言冒犯,我着实看不过眼!”

    陈珩哑然失笑,觉得这两人倒也颇有意思,问了一句:

    “敢请教令师名讳。”

    孙胜济与范胜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喝道:

    “玄通法师!”

    “玄通法师?”

    陈珩在脑中思忖数转,却还是未有半点印象,摇头笑道:

    “令师若真个是有大法力的前辈,却至今还声名不显,说不得便是有意为之,不欲使自家名号外泄。

    尔等今日这番施为,只怕是自作聪明了,就不怕来日回到山门后,遭来责罚吗?”

    这话一出口,便是将孙胜济与范胜延两位给问住了。

    后者扭头看向前者,欲言又止。

    但被瞪了一眼后,又挠挠脑袋,无奈将目光给收了回去。

    孙胜济不耐烦喝道:

    “你这道士,怎这多废话,到底打还是不打,给个痛快话出来!”

    “你既执意要一战,我便陪尔等玩玩罢。”陈珩袖袍一摆。

    听得这话,孙胜济和范胜延两兄弟对付一眼,点了点头。

    不过在动手之前,似得了孙胜济的示意,范胜延又忙开口一句,问:

    “等等,在动手之前,我先予你一个好宝贝,你将这小葫芦拿在身上,我和师兄手重,打起来难免有收不住势的时候,你拿着葫芦,它能在紧要关头护你一下,总不至于到时候伤重,误了采药的功夫。”

    陈珩见他语声真挚,的确是真出于此想。

    “……”

    他微微一怔过后,却是不该说何是好。

    “不过你既收了宝贝,便需应下我等兄弟的一桩事了。”

    范胜延嘿然开口道。

    “何事?”

    “凡打斗,便需有个彩头,才方有意思,我……”

    范胜延话还未说完,陈珩便已猜得了他的意思。

    他轻笑一声,打断道:

    “护身宝物便不必了,彩头我可应下,若是我胜,尔等需予我一株上品的凝丹外药,若我败了,我便将手中的天游泥奉上,如何?”

    “凝丹外药?巧了……我刚好就得了一门上品的七明九光芝!”

    范胜延闻言一惊。

    他往陈珩身上来回打量几转,不自觉嘟囔一声。

    而在与一旁的孙胜济交头接耳一番后。

    虽范胜延颇是不情愿,但最后还是勉强应下,道:

    “若是我们师兄弟胜,天游泥便不必了,此物用处不大,你既是玉宸派的人,想必也是囊中颇丰,不缺钱财……”

    范胜延咽了口唾沫,用双手比划了一下,朝陈珩示意道:

    “我要这个数!”

    陈珩也不多想,随意颔首应下。

    而他这态度被两人看在眼中,心中皆是欣喜。

    便连原本颇有些不愿的范胜延亦神情振奋,双眼冒光。

    “来了!”

    孙胜济大笑了声,仰天一声大吼。

    他只刹那功夫,就变化成了一只四十丈高,白首赤足,手拿一根金刚大棍的暴猿。

    浑身毛发狂舞,好似旌旗飘荡,气势狂猛无比!

    而范胜延将身一扭,亦同样化作了一头脚踏浊水,有飞浪烟云托体,长有鸟首,尾部却是蛇尾状的大龟。

    “朱厌、旋龟……两头神怪。”

    陈珩心下一笑。

    而此时,范胜范已是四足一动。

    霎时平地起风雷,狂风卷起一道厚重水幕升腾而起,以淹去群峰的势头,朝陈珩悍然拍落!

    陈珩目光一扫,抬指发出一道神雷,将水幕生生轰散,连带着范胜延也是哼了一声,庞然身形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不过他才刚化去这方的攻势。

    下一瞬,孙胜济已是纵身跳上了云头,将手中的金刚大棍全力抡动,朝陈珩力劈而下!

    锵!

    滚滚气浪纵横激荡,以陈珩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狂猛扩去!

    正吹得林木倒伏,碎石好比千百飞矢撕空,声势着实叫人骇然!

    而打出这一击的孙胜济却是面色凝重,不见分毫的轻松模样。

    “这厮好大的力气!”

    他心中惊叹道。

    ……

    ……

    同一时刻。

    甘琉药园,一座形如翠屏的灵峰上,周师远端坐在法坛之上,上身赤裸,无数蝌蚪文字好似活物般在他身躯游走,口中正念念有词,

    而坛下摆有一张香案,案上有如意、尘拂、灯笼、华珮、木函、令牌、玉版、法尺八物,皆是嗡嗡发颤,放射彩光。

    而终于,在又过去了半炷香功夫。

    周师远忽睁了双目,身上游走的蝌蚪文字齐齐一僵,不再动作。

    “成了……”

    他眸中光华隐隐,轻声道。

    几乎在周师远睁动双目的刹那。

    南阐州,水中容成度命洞天。

    陈玉枢拍拍袖袍,施施然从座上起身,叹了一句:

    “真是够麻烦的,总算成了。”

    他此时隐隐感觉有几道视线同时落在己身,连带着先天魔宗之内,也是有几道宏瀚气机隐而不发,在同那些目光的主人分庭抗礼。

    陈玉枢并不以为意,只是先朝向斗枢派的方向含笑行了一礼,旋即再看向玉宸派处,自言自语道:

    “道君虽言说过不得以大欺小,如今我只是以神降之法,借周师远躯壳一用,如此一来……应不算违了道君的法规罢?”

    这话才刚开口。

    下一瞬,他耳畔便有通烜声音响起:

    “如此大费周章的神降,却不用化身之法出游,看来天公的劫罚已是愈重,便是有渡厄符诏在手,也容不得你轻易从容了?”

    当初在东海时候,为了亲眼探查君尧是否真修行了《白水大魔灵诅秘咒》,寿元不长。

    陈玉枢便以化身之法出离了洞天,还同君尧斗了一场。

    不过今时,他却是这般选了如此劳心费神的神降法。

    这其中缘由。

    在明眼人看来,自然便是昭然若揭……

    “道君虽是想要将他往道子、掌门之位上面推,可这两者,大抵皆需恒压派中同辈人物,否则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便是上位,也难免令得人心不服。”

    陈玉枢并不答话,只唇角微微一翘:

    “而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

    我虽非玉宸中人,但毕竟是那小子的生父,今日我便替道君出手,亲自试试这逆子的成色罢!”

    话音落时。

    西素州,甘琉药园处。

    周师远身躯忽猛然一僵,不由自主仰起头来,发出了一声痛苦长嘶。

    他身躯上本已停止的蝌蚪秘文再次疯狂窜动起来,狂乱无序,好比野马脱缰!

    香案上的如意、尘拂、灯笼等八物齐也齐发颤,当空暴碎成了齑粉,华光黯灭。

    连带着周师远身下的法坛也是裂作数截,“咔嚓”之音如雷在群山间回荡,久久不绝!

    只刹那之间。

    便是烟尘四起,直有接天连云的势头,轰轰然笼去了小半座峰头!

    “当真,是许久未见现世天光了……”

    半晌后。

    才有一道声音缓缓响起。

    一个人影缓缓走出,伸手拨开烟障,笑言道。

    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