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幽篁里
黄鹂声声脆入耳，楚原睁开眼不见林泽与萧灵珑身影，坐直了身子才发现两人在远处的溪边玩耍。 萧灵珑拿着她的拄杖，林泽拿着一根树枝两人剑术比划打得有来有回，不时传来几声爽朗大笑声。 楚原揉了揉手心，一夜下来手枕得有些发麻，起身叠好小毯收拾好书箱走到溪边，捧起一汪水洗了把脸，又回头看了看两人，笑着说道：“今日早些出发。” 两人停下了比划，萧灵珑咯咯笑着好哦好哦。林泽愣了一下，跟着微笑道，听你的。 楚原提起书箱背了上来，走了几步又说道：“我们走官道，能快些到。” 萧灵珑蹦蹦跳跳得跟了上去，林泽系好葫芦砚台，背好包袱将烟枪插在腰间，提起横刀跟了上去，瞧着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又看了看楚原略显落寞的背影欲言又止。 晚春的天，说变就变，乌云盖顶，大雨倾盆而下，三人挤在一把油纸伞下，乌雨蒙蒙中看见远方点点红光，萧姑娘惊喜道：“肯定是有人家，我们快过去。” 三人走了两里路，顺着火光走进一片竹林，一座小院浮现在面前，两座石狮立于左右，院门紧闭，上方悬着两顶点亮的大红灯笼，灯笼后面的牌匾上写着“幽篁”二字。 林泽头也没抬，跑到大门前拉着铜环敲了敲门便后退了两步，大声喊道：“有人吗？” 不多时，院门打开一条缝，门缝内一个面色枯槁的老人一言不发的打量着三人，林泽拉着萧灵珑走近身道：“老人家，我们三人远行至此，突逢大雨，能进去避避雨吗？” “可以，谨记切勿喧哗。”老人佝偻着身子，拉开大门，嘎吱作响。 三人作揖道谢，林泽拉着萧灵珑跟在老人身后，楚原落在后面四处打量，廊道上版印着一幅山水烟雨图，大雨滂沱，一位书生提着灯笼打着伞在山林里步履维艰，楚原默默感叹真像自己。 又走了两步，拐角转廊连着的却是一首词，开篇便是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一阵风吹过，吹得楚原一阵哆嗦，从进门到走进厢房已经是一背的冷汗，心里暗暗琢磨希望是自己想错了，哪能那么巧。 待到老者离去，楚原拉住林泽轻声道：“有没有觉得不太对？” 林泽揉揉小萧的脑袋，一件件的将东西放到桌上，笑道：“不挺好的么，人家能让我们避雨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不去打扰他们就行了。” “你也察觉到了？”楚原将书箱放下，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又从书箱中拿出帕子，将小萧头发擦干。小姑娘只是简单的扎了个马尾，打理起来也是方便，只是被这阵雨冻得脸色有点白。 “钟尚你忘了？我天生对这些就有些敏感。”林泽难得掏出烟枪，又不知从哪抓出烟丝，就着油灯嘬了一口，深吸入肺，吐出一口白烟。 屋外大雨还在下，伴着雨声传出阵阵箫声，像极了女子呜咽。 “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轨迹，我们就当个过客，等雨停了我们就走。”林泽说道。 “晓得了。”楚原抱起小萧，生怕小萧淋雨着凉。 林泽只管吞云吐雾，过了半炷香时间，一声惊雷惊醒了昏昏欲睡的楚原与小萧，望着窗外确实天色却是愈发阴暗。 窗外突然传出一声大喝，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朗朗乾坤，宵小居然还敢作祟，五雷正法，去。”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厢房窗户一阵震颤，庭院内尘土飞扬，几茬修竹被炸得东倒西歪。 一阵阴风吹得雨水逆势而上浮，呜咽声自庭院深处传了出来，一女子轻声叹道：“哪派修士，快快离去，不怪你不知之罪。” “哼，看我降了你这鬼物。”清脆的嗓音继续传来。 林泽放下烟枪，看了看躲在楚原怀里瑟瑟发抖的小萧，脸色凝重对楚原道：“你护好小萧，我出去看看。” 楚原点头，一只手紧紧抱着小萧，另一只手提起了青竹杖。 林泽开门时楚原瞧见门外早已是雾气缭绕，吹得庭院里得竹子东倒西歪，林泽关上门得刹那，屋内骤然间万籁俱静，只听得见小萧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连之前的呜咽声都听不见了。 林泽走出门瞧见大门顶上站着个黑衣劲装女子，大雨滂沱也泼不进女子分毫，那女子也瞧见了林泽，笑道：“哟，原来还在待客呢。” 林泽扯了扯嘴角，苦笑道：“姑娘，你快走吧。“ 那女子挑了挑好看的柳叶眉，笑道：“此番下山，惩恶扬善，碰到山鬼我岂能束手旁观。倒是你，一介武夫，还敢进这个门？” “我们是被请来的，你是不请自来。你快走吧。”林泽劝道。 “哼，待我收了这山鬼再说。五雷正法，去。”年轻女子一招手，煌煌天雷如有线牵，径直劈向前厅。 “找死！”屋内一声冷哼，那雷光眨眼之间炸裂，化成一阵黑烟消散。 年轻女子脸色一阵泛白，点子扎手，只是看到那邋遢汉子抱着膀子在一旁看戏，就气不打一处来，板着脸抽出佩剑，抖出一张青金符箓，朗声道：“孟曲敕令，夔龙降雷。” 一声之下，百里乌云极速蜷缩，小院顶上的乌云愈发浓厚，滂沱大雨顷刻之间自下而上被吸回云层内，一只雷爪探出乌云，黑衣女子嘴角弯了上来，这名号还真好使。 林泽大喊一声卧槽，脚下一用力如炮弹般冲向黑衣女子，心里大骂道你想死我不想死啊。还没近身几道雷光自乌云探出将林泽炸开又绕着黑衣女子形成一道雷笼，林泽起身扯掉焦黑的衣服，全身上下全是漆黑的符咒，一阵黑光闪动，连那雷笼都没反应过来林泽出现在黑衣女子身后手起刀落，将黑衣女子打昏了过去。 天地瞬间清明，天上乌云如清风拂过烟消云散。 林泽抱着黑衣女子嘀咕道：“他娘的，这是雷法正宗啊，哪个缺心眼的放了这么个缺心眼的下山啊。” 小院内业已恢复清明，只听得一女子轻声说道：“雨已停，你们走吧，切勿再来打扰我。” 林泽将黑衣女子放到廊道上，看着前院说道：“要不是我知道你从未害过人，就刚刚那阴风阵阵的样儿我都要把这拆了，你说对吧，燕秋夫人。” “哼，我不计较她的过失你还计较我来了？”那声音微怒。 “哟，我要刚刚不阻止，咱这幽篁小院怕是从此都只能是传闻了啊，你不谢谢我你还生我的气？再说你瞧瞧刚刚那架势，你不知道她是谁的人？你敢动手吗？你动得了手吗？” “就算她是神霄的人那又怎样？还不讲理了？”女子言语间怒气十足。 “呵，刚刚哪位的敕令你没听见？你知道那个人从来不讲理。你还是带着你这净土快走吧。退一步海阔天空嘛。”林泽抱拳拱手。 一声冷哼，小院带着竹林一阵扭曲，循着光线消失不见。 林泽站再原地，脚下趴着一个黑衣女子，几丈之外楚原抱着小萧也是昏睡了过去。 林泽挠了挠头，拿出一身衣物穿好，踢了踢黑衣女子，黑衣女子悠悠转醒，瞧见林泽，厉声道：“狗贼好胆，竟然助纣为虐！”起身就抽自己的佩剑。 林泽拎着剑柄，看二愣子一般看着僵在原地得黑衣女子，递了过去。 女子尴尬的接过剑，朗声道：“那女鬼呢？你让她跑啦？” “那是文庙钦封的燕秋夫人，什么女鬼，你长点眼力劲啊，后生。”林泽拍了拍黑衣女子的肩膀，真像是施了定身咒般。 黑衣女子持剑呆在原地，嘴里喃喃道：“完蛋了完蛋了，是燕秋夫人，要是他们知道我偷偷下山，岂不是很快就要来抓我回去了。” 林泽走到楚原身旁，轻轻拍了拍楚原，楚原顿时惊醒，看到萧灵珑好好的放心的吐出一口浊气，看了看四周满脸的疑惑。 “我们确实碰到了山鬼，不过这个山鬼不害人，我们没打扰她她也没为难我们，便放了我们了。”林泽抱起小萧，这小姑娘也是心大，再大的动静她都是一觉睡过去。 “还好还好，可是我怎么睡过去了。”楚原拍了拍脑袋。 “不怪你，我抽烟那会布了个定神阵，免得吓到你们了。”林泽拍了拍小萧的后背，小萧也醒了过来。 “呀，晴了啊。”小萧咯咯笑道，才注意到旁边那个黑衣女子，凑到林泽耳边小声道：“那个jiejie是谁啊？” “问你呢，你谁啊。”林泽转身对着黑衣女子喊道。 黑衣女子回过神来，轻咳了两声，说道：“听好了，本女侠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雷电法王——舒莹是也。” 小萧顿时来了劲，一个用力挣脱下来，抱拳道：“幸会幸会，在下是豪气干云义薄云天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萧灵珑。”又用手肘子碰了碰林泽大腿。 林泽扯了扯嘴角，抱拳道：“久仰大名，江湖人称玉面小飞龙，正是在下林泽。”又朝着楚原努努嘴。 楚原伸手扶额，又来一个，作揖道：“在下楚原，幸会。” “哦唷，都是同道中人嘛，幸会幸会。”黑衣女子舒莹抱拳笑道，两片柳叶笑成了两道弦月，双眼晶莹剔透。 天高云轻，微风吹起四人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