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千余里问京路3
出了剑门关便进明月峡,沿江绝壁搭木栈道数十里;惊险而又壮丽,其后通过昭化直达利州,这一路再没遇到江湖猛汉拦路,中途发生几波小的冲突皆被张子崖提枪摆平,对这免费打手加苦力;赵道长很是满意。 后段路几乎全程策马扬鞭,一口气在官道挺进六十余里,到利州太阳还没落山。 便于第二日赶路,众人在利州东北方向数十里的七盘岭寻找客栈住下,七盘岭紧挨阆江支流大溪河,沿途栈道需要纵横拐弯七次才得越过七盘岭,山梁设有一关卡,名为七盘关,虽然没剑门山一夫当关那么险要,不过也有几分陡峻。 客栈酒肆多数建在山下大溪河坳处,低洼河湾方便挡风御寒,就近取水,此地前后无小镇,促使歇脚住店的客旅异常火爆,在白天还能瞧见各种挑担的摊子。 一行人沿河坳谷寻了一间名为‘凤溪楼’的客栈,奔波一整天皆有疲惫,草草应付五脏庙各自回屋休息了,就连缠扰李詹壹一路的张子崖都识趣回屋歇息,他一人包揽三个人行李,中途还充当打手,自然比几人更累。 碧家姐妹为赵道长烧好茶油硫磺水也掩门离开,她俩沾赵道长光,有人背包袱,这天过得还算悠闲。 赵正立回屋后独自浸泡木桶开始每日一练的化毒过程,奇经八脉轻而易举贯通全身,熟练的运转真气由内而外蚕食炼化蛊毒,随着真气跟蛊毒每日交战,身体承受能力越发强大,他从开始的被迫炼化,到现在的享受炼化,赵正立又将封印捅穿一个针孔,以此来增加蛊毒外泄速度,同时提高身体双倍抗毒能力。 他一直入定炼毒到半夜,收工后看着黑如煤炭的食指,尝试注入真气一指点在墙上,留下一指黑点,而后迅速蔓延巴掌大小,将墙体严重腐蚀,远远看去如同被火灼烧过一般。 唯独赵正立晓得那是险些夺掉他小命的万尸蛊毒,且毒性还在大宗师等级,试想等彻底炼化,身体在大宗师以下剧毒全然不惧,而对敌时还能悄然给别人来上一指;谁受得了? 他穿戴完整,盘膝床塌闭目入定,当静下心时发觉不对劲,竖着耳朵听了会儿自语:“七盘山的夜如此安静?虫鸣鸟叫都没有?” 固然觉得奇怪也没深想。 子时左右,客栈外的马厩惊起躁动马蹄声,很细微,近乎不可察觉,隔远了或许听不见,但马厩与赵正立房屋仅一墙距离,他本就有警惕,此刻更生了疑惑,俯耳贴墙又没了任何动静。 再入软塌的他疑心不减,几经思索决定在楼道口的窗户查看情况,穿戴好衣服宛如壁虎一样贴墙而行,刚出房门不足十米就被粉末拂了面,他摸了摸了额头;全是细微灰尘,而后斜眼观察屋顶,灰尘正是由瓦片缝隙掉落。 “屋顶有刺客”是赵正立第一结论,并且轻功了得,居然没发出丝毫响动,他悄然回屋将枕头用被子盖住,布置有人入睡错觉,而后取出紫.阳剑掩门寻找刺客。 也就在他刚走片刻,屋舍窗户被注入浓黑迷烟,这浓黑层度不知加了多少倍,可能明白行刺的道长道行高深,故而加重分量。 赵道长沿着灰尘跟踪刺客到了李詹壹房间位置,见上方止步,他寂静从阁楼走廊窗户翻身上屋檐,如同蜘蛛一样倒立攀爬,动作矫健无声,慢慢将脑袋探上屋顶,瞧见一蒙面黑衣人正缓缓挪动瓦片。 赵正立如猎豹一般翻身跃上屋顶,静声落在脆弱瓦片上,细看他双脚悬浮一指有余,这是赵道长强行以真气拖着身体不挨瓦片,他举起紫.阳剑就要刺去,忽然远处女子厉声道:“师兄小心!” 那黑衣人本能弹腿飞撤,不过距离太短,外加上赵正立已经蓄势待发,这一剑结结实实直刺黑衣人后背,他吃痛横移,踩碎一连串瓦片,赵正立踏步紧跟,手中长剑挥出数十米剑气,高于屋顶十公分划过,巨大波动还是掀飞不少瓦片。 两个黑衣人已经汇合,不过被赵正立刺中后背的那人基本没了战力。 届时,楼下李詹壹从窗户跃上屋顶,得知情况后满腔怒气的锁定两名黑衣人,那两人见刺杀失败掉头飞逃,余小薇跟赵正立自然不肯放过,毕竟都没弄清被何人所刺杀,后续数百里路岂不提心吊胆? 两位宗师强者全力追赶那是一个恐怖的速度,即便如此,也追出十余里山路,这才将两名黑衣人拦下。 没任何多余的话,拦住便是刀剑招呼,两个黑衣人境界不高,小宗师巅峰,不擅打斗,唯独轻功了得,没过上三招就被擒住,赵正立跟李詹壹一把扯掉黑面巾,是一男一女的青年。 两人嘴角挂着笑容,好似胜利者一般,李詹壹跟赵正立心头一跳:“调虎离山?” 来不及拷问,两人如同一人拎着一只鸡仔那般踏空而回,十余里地也就交换数口呼吸时间,身影似一阵风吹过,在草尖借力,水中点波,回客栈已经激烈战成一团,有江湖人也有余家铁骑护卫。 李詹壹第一时间上楼找到余小薇,赵正立则三两剑扫清障碍来到碧家姐妹身旁。 赵道长这才有空观看混乱局势,大致分成三波人,一波以一位身穿兽皮百衲衣的和尚为首,满脸胡子分不清鼻子眼睛,他手持金刚杵,挂着大串念珠,在人群杀得有来有回。 他还在其中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举着一对崭新铜锣,混战余家甲胄兵,那人正是半月前在蜀郡弃法锣逃跑的吐蕃第二护法,拉甫勃阑。 另一波裹着头巾,身穿绣着花团锦簇的黑衣,黑色腰布缠身,如此打扮很具大理国特色。 而另一波则是庆国蜀地人,穿粗麻、青衫,系腰带,要么戴着绾发,要么束着全发,皆是庆人装扮。 赵道长很意外;这些人如何找到这里来的?冲自己来?还是巧合撞见? 碧柔瞧他俘虏的黑衣刺客,杀意骤现:“道长,这些人南诏国遗族、吐蕃人还有江湖杀手都是绍周引来的!” 赵正立在记忆里飞快寻找这个熟悉名字,很快想起蜀地峨眉山附近的竹林,想起那个死去的话痨肖戴,顿感诧异:“肖戴不是杀了吗?” “我也奇怪,但他偏偏还活着啊!” 碧玉透过混乱人群指向其中左右交战的一人,正是半个月前带吐蕃人追杀肖戴的绍周,赵道长没想明白那天肖戴为何放过了他,如今无从询问;也懒得了解,既然算盘打到自己头上来了,杀了便是。 彼时;有人朝赵正立三人杀来,道长挥出长虹如日的剑气,直接将数人震的爆体粉碎,血雾蒙蒙。 有人趁着血雾未散偷袭赵道长,只听得“噌!”的一声,飞针直朝他射来,他单凭空气波动就能分辨万物,自然不会被血雾影响,果断探出一掌真气将飞针改变方位刺向一名兽皮长袍的吐蕃人身上,直见那人口吐白沫顷刻间毙命。 强烈剧毒惊得赵道动怒,朝施展飞针的方向望去,是大理服饰的一名女子,那女子见一针失败,又连射数针,赵道长探出一抓真气化形,将爆射而来的剧毒飞针斗转一圈,而后还之彼身的回射,那女人一惊,顺手抓住就近的两人,为其挡针,她自己横移躲开。 动作连贯,手法狠辣,丝毫没将旁人生死放在心上。 碧玉见她一直留意着赵道长俘虏的黑衣人,她细剑在男子脸上划出数剑,本就仅存半口气的男子撕裂惨叫,让那女子心急暴露一声:“师哥!” 女子见事情败露;不顾已身安危移形换影靠近,在客栈留下数十道身影,难分真假,但轻松被赵道长一剑斩退,强大剑气直接将她震飞数米开外,更是连带压倒一片江湖人,女子愤恨的喷出一口肝血,即便她移形换影奥妙无穷,依旧抵不过境界差距。 赵道长见她憎恨模样,紫.阳剑一挥,那黑衣男子捂住颈部喷涌的血泉瞬间毙命。 那女子撕破喉咙悲痛一声:啊! 隔数十米远恶狠狠注视赵道长跟碧玉两人,逝要将其模样刻入骨髓。
碧玉没丝毫怯弱,提剑一路杀向那女子,碧柔放心不下也紧跟她而去,赵道长见碧家姐妹大有长进的凌厉剑法,短时间放宽了心。 他将目光聚焦在绍周身上,如杀神一般挥动手中紫.阳剑,将拦路的大理、吐蕃等人无情斩杀,剑起剑落必有一人丧命,没人扛住第二剑,如同一位索命魔王。 绍周自然察觉,他边战边退,尽量与那魔神拉远距离,客栈也就这么大,又能退到哪里?于是果断选择逃到那吐蕃大胡子背后,那吐蕃人早注意赵道长,见白脸小子望向自己,他露出诡异笑脸,只叫人不寒而栗。 另一侧;李詹壹对上一位大理中年妇人,她手持九节鞭舞的唬唬有声,九节鞭上下两个枪头来回穿刺,犹如白蛇吐信,金丝搀葫,让李詹壹两柄弯刀断刃毫无近身机会。 张子崖杀出重围支援李詹壹,手中红缨枪对上九节鞭,碰的噌噌脆响,李詹壹再配合弯刀进攻,两人碾压似的将那妇人克制。 几方大战的有来有回,那吐蕃人也认准时机对上赵正立,上来便击出浑厚一掌,赵正立不敢大意被迫接上,浩瀚掌力将两人逼退,方圆数米更是无一人站立,皆被震飞出去。 两人这里顷刻间成为主场焦点,没任何人擅自靠近。 那吐蕃人露出惊异,施了个佛礼:“阿弥陀佛,道家《神龙掌》果然非凡!” 赵正立骇然,这吐蕃人用的《摩敌掌》可比当初两位护法高明太多,刚刚对上这一掌他没占到丝毫便宜,甚至被压制几分。 常言道;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这大胡子的《摩敌掌》便是内外皆修,而赵正立的《神龙掌》仅是内修,全凭浩然真气打基础,而俩人刚刚真气不相伯仲,他自然输上几分。 赵道长压下心中那口险些被打散的真气,缓缓道:“兽皮百衲衣、手持金刚杵,本道与吐蕃牟尼国师并无冤仇,在庆国疆土拦截奉旨入京的功臣,可否明示意图?” 这人正是吐蕃国师,牟尼,传闻当中吐蕃国师境界不是半步大宗师吗?难道他有所保留?如此一想赵正立后脊发凉,看来这趟入京道路曲折无比啊。 牟尼国师单手行佛礼:“小道长休要用贵国圣旨压老衲,阁下不还没正式受封嘛,如今身份依旧乃江湖道士,还算不上受封的功臣。再则小道长杀了我吐蕃第四护法,老衲只是按江湖规矩寻仇而已。” 吐蕃国师阴着笑脸有理有据的缓慢讲述,让赵正立听出蓄谋已久的味道。 赵道长阴沉几分语气:“为何不早些复仇?要等到此时此地?” 吐蕃国师毫不慌张;慢条斯理的告诉他:“因为青城、峨眉都有大宗师,唯一等你入京路途才有机会,而此地正是你越过剑门关长途奔袭骑马最疲惫歇脚地段,过了明日你们到兴元府坐马车以逸待劳就失去了先机,且兴元府有宗师高手,对我等最不利。” 赵正立阴着脸:“还真是好算计!” 他尽量拖延,眼下没到拼命绝地,还是想争取让李詹壹跟张子崖腾出手,三人合力对抗。 吐蕃国师极为认可的夸赞身后绍周:“我等自然不懂蜀道布局,这都得亏了绍周小兄弟。” 赵正立的闻言脸色冷如寒霜,凝神扫了绍周一眼,果真是“小人不死必成患。”悔不及当初啊! 绍周缩了缩脖子,见有牟尼法师撑腰,阴着脸说道:“谁让你脑袋值钱呢,黑市有人许诺千金,我绍周不来也会有人其他人来。” 赵正立一怔,有人通过黑市杀自己?遥想自己出生十多年也没啥仇家啊,出江湖也才两个多月,唯一得罪就是只手遮天的蜀郡守,如今他也死了,还有谁?南诏国?还是吐蕃国?或是朝廷有人阻拦自己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