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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远三凶徒

忍地将其杀害,以求斩草除根。其后,信长便把阿市及其三个女儿送到他弟弟那里,阿市在兄弟照顾下度过了九年落寞的生活。

    “小豆袋包含的秘语是我先发现的,”眼神疯狂之人拿折扇拍开秀吉凑来之嘴,冷哼道,“阿市她们母女在我弟弟长益他们领地这边住得好好的,你们这些狂蜂烂蝶不要又来破坏她们岁月静好的幽居生活。尤其是你,猴子!你又凑过来干什么?”

    秀吉抬手挡着嘴说道:“主公啊,不好了!有个事我不得不告诉你,他们刚才跑来禀报说你女儿德姬也在她住那边拆房子,闹着要找蛇洞来着……”

    “啊?五德又凑什么热闹?”眼神疯狂之人闻言转面而觑,啧然道,“她拆了多少啦?找到什么没有?”

    “说是找到个小洞,里边有一窝老鼠。”秀吉捂嘴而笑道,“她们嚷着不敢住了,闹着要全拆掉。”

    “哪屋没点儿老鼠?不许她拆!”眼神疯狂之人连忙伸扇乱指,懊恼道,“你们谁快想个办法把她注意力吸引到别处去,休让她再拆我房子。那一片全是祖屋来着,经不起折腾!”

    秀吉掩着嘴不安道:“主公啊,看到没有?祖屋那边似乎冒烟了……”眼神疯狂之人伸脖张望,恼问:“为什么冒烟?”一人飞奔来报:“主公,信雄公子怀疑他房子里别有洞天,说是闹鬼,还叫嚷有蛇妖吞了他小妾。于是就放火烧屋了!”

    “哇靠!”眼神疯狂之人一听,连忙冲过去拿扇拍开来禀之人,急恼交加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跟我去拦住信雄这浑小子,别让他烧光了我家所有的老房子……”

    “这全是那块怪异石头闹的,”夕庵跟在后边,一迳儿跌撞顿足,叫苦不迭道,“破坏了封印,被你们毁掉了结界就是这般后果了。只怕还有更多坏事要接连发生、次第而来,应接不暇……”

    “其实早都破坏掉了,”我闻声转觑,看见那个名叫贞清的教书匠模样家伙站在路边说道,“我听家族里老人们说,由于翻修多次,那个地方的结界早就遭到损毁,就算有封印也已弄没啦。本来院内和屋里的墙壁和地板上有许多符谶铭记,先前被他们翻新时更换过整片屋子里外的木材和石料,这般折腾下来,还能剩下什么封印?而且原先是没有大洞的,小时候看他们翻修时,我还在这边玩。并未见到什么蛇xue,如今竟有了一个巨大窟窿。外边那些所谓奇门遁甲路径早年也给人改变了许多次,要不然你们谁能进出自如?”

    “贞清,不要再说这些废话。”名叫信张的灰发老者昂然经过,在其跟前稍停,仰着脸看天,目不斜视的说道,“赶快去拉信雄到外边斗蟋蟀,或者玩斗鸡。我那儿有人从埠口送来了一车火鸡,你们拿去玩好了。总之不论如何,也别让咱们家那位傻瓜殿下折腾没了祖屋。”

    “傻瓜殿下就是信雄的外号,”贞清从我旁边走过之时,微笑说道,“我先去陪他耍耍。请夫人回头告诉有乐公子,晚上我拎火鸡来做火锅吃吃。”

    我悄声问道:“那个老头为什么总是仰着头呀?”贞清小声告知:“早年他在那边屋顶玩跳水,脖子摔坏了。后来颈骨硬了就变成这样子,从此似乎难以转动和低头。当然他会告诉别人说那是由于战斗负伤,但你别相信。”

    跟阿初她们往回走的时候,远远看见幸侃缓慢地朝这边走来,向经过他巨大躯影之旁的人询问:“这么快就散了吗?”旁边之人笑道:“我出门时瞅见你从一大早就往这边走,走到中午才走到这里。走路这么慢,当然散都散啦,回去吧!但愿你赶得上吃晚饭,别想看热闹,什么也看不到了。”幸侃懊恼地咕哝道:“这样啊?那……你们在那边有没看见一个眼睛很大又有神、打扮像男孩子,却又调皮机灵的小姑娘也在看热闹?”

    “有哇,我不就是吗?”路过之人睁大眼睛瞪给他看,笑道,“你瞧我这双眼睛大不大?”

    幸侃一怔,随即郁闷地转面而行。一个哪吒头的小女孩儿从幸侃庞大圆厚的肥躯背后冒出来,低声说道:“瞧!我一路上就说你走得太慢了。跟着你可好,什么都看不到了。”幸侃憋起脸不安的咕哝道:“你别跟着我呀,免得你爸爸看到了又骂。”

    路过之人瞪着大眼睛,奇道:“阿振,你怎么会跟这胖家伙混在一起?胖子,你如何居然跟她做了一路?”哪吒头的小女孩儿溜去幸侃巨大的躯影里躲藏了起来。幸侃嗡声嗡气的嘟囔道:“不关我的事……咦,她去哪里了呢?”

    我拉着阿初她们避到路边的大片绿荫里,往树多处转去,阿初说道:“那边跟胖家伙说话的瞪眼之人也是大jiejie来着,不过她爱穿男服出门。”茶茶边走边张望道:“高次的jiejie吗?怎么又扮到我认不出来了……”

    我不想被幸侃看到,为免徒惹纠缠,顾不得往那边多瞧,低着头只往树荫浓密的地方快步而行。阿初挽着我的手,说道:“jiejie,先前你去哪里了?我们可想你了。”我放缓些脚步,说道:“我也想你们了。”她meimei阿江偎近我身边,呶着嘴问道:“你是不是去别的地方,跟别人住啦?”

    我轻手抚了抚她的脑袋,微笑说道:“就差点儿。”茶茶蹙眉说道:“那个地方不好,有蛇精!”阿初转面问道:“你怎么知道?”茶茶哼了一声,说道:“信雄他们说的。先前你没看见他吓得一路跑回他屋么?还叫嚷说有大蛇来着!”

    我闻言笑谓:“先前他不是还扛着好大一条死蛇去烧烤吗?怎会又嚷着怕蛇呀?”茶茶摇头说道:“他不怕死蛇,怕活蛇。”阿初突然笑道:“高次连活蛇也不怕,还驯养了一条,他好厉害。”茶茶摇头说道:“他被那条蛇咬都不知多少次了。”

    阿江笑道:“他还会吞剑。”阿初也学我的样子,抿了抿嘴,眼波流转,噙笑说道:“我也见过他吞一口很长的剑,真的好厉害!”茶茶摇头说道:“他那支叫做‘古灵精怪剑’,有古怪的。哪天我帮你要来玩一下。”阿初点了点头,又摇头说道:“我吞不下那么大的东西。”

    “这种小东西我一口都吃不下,”正走之间,听到树丛那边一幢舂米屋后有人叫苦不迭的说道,“唉呀,太厉害了!猛就一个字……这东西大的我尝过,还能吞下几个,怎么它越小越辣嘴呀?”

    另一人呛咳道:“我舌头都麻木了,单吃它熬出的这一锅东西真难……难吃得紧呐!除非你到先前你们拆屋那地方捉一条蛇来放进这锅浓汤里一起熬。我去不了,昨儿跟信孝跑去看你们拆屋时,由于黑灯瞎火,在庭院草多处绊摔了一跤,你看这膝盖血还没全干呢。”

    一个似更年小的家伙话声稚嫩的说道:“没有熄火吧?昨夜我们在院子里点了灯的,本来很亮堂。”

    呛咳的家伙说道:“那个地方先前好像被谁打灭了灯火。我们来的时候没看到亮光。”

    似更年小的家伙语气稚嫩的说道:“是不是信雄扔石头打灭的呀?”

    先前叫苦之人簌一声起身,蹦跳道:“不行,受不了……我要赶快去再生一锅水来做些清汤漱个嘴。那谁种的番茄我要摘几个放进去,味道会很赞。”

    似更年小的家伙稚声稚气的问道:“生一锅水是何意思呀?”一人笑吟吟的说道:“就是生火烧一锅水的简称。‘那谁’这类词语其实就是他最先说的,后来我们‘清洲帮’的人全跟着这样说话了。现在还算好多了,从前他说话更难懂。信照为了将嘴炮练到更快速,从小造出很多简捷缩略语。不看他独家的专用词汇本,小时候我们很难弄明白他的意思。奇怪的是,信雄从小就能听懂他的独家语词。谁说‘傻瓜殿下’没有脑子?”

    先前叫苦之人拿锅刷洗,蹲在墙边说道:“就信雄懂我。其实他聪明着呢,本来大智若愚,就是爱犯浑。浑起来就不要理智了,宁可一路错也要一撸到底。将来会吃亏,所以我要去他身边帮帮他,多少给他掌点儿舵,免得他把船开到悬崖底下去。”

    我伸头一瞅,果然其中有信照,和那个名叫秀政的白净小子在内。其余几个也都并不面生。

    “我了啦个去!”茶茶突然叫将出来,掩鼻说道,“这什么气味呀?”

    我们从墙边转出,只见若干个小子在树丛间一片绿蔓园之畔用石头弄了个灶,在那儿支个锅煮东西,飘出的气味老远就把我们几人呛出眼泪。

    茶茶忍着呛咳,上前伸头探瞅,蹙眉问道:“这煮的什么呀?”

    “辣椒汤,”名叫秀政的白净小子笑吟吟的说道,“满锅红红的小辣椒熬成浓汤。这是番邦航海行商的朋友送咱们种植的辣椒,看上去鲜红诱人,要不要尝尝?”

    阿初她们纷纷摇头跑开。

    “这个东西叫做地瓜叶,很好吃。”秀政旁边那小子不顾锅中气味呛咳,匆忙拿给我一捆绿叶新鲜之物,热情推荐道,“跑船的朋友送来给咱们种植顺便尝尝的,拿回去清炒就行。”

    于是午饭我们就吃这东西。茶茶说她们mama去阿犬那边照顾,要很晚才回来。白米饭已经蒸好,让我们别等她。

    我亲自下厨,清炒几个小菜,大家吃得很开心。午饭吃完已经是下午,我再也撑不住,就到阿初房里小睡一会儿。

    不知迷糊了多久,被阿初她们吵醒。我起身到门廊外一瞧,看见小姊妹们在庭园中围观高次吹哨。高次伸头探近一簇茂密的树丛,吹了几下,突然冒出一条硕大无双的巨蛇,将人们吓得四散奔逃。

    我一惊而跳,张开眼睛,见屋内静悄悄,才省起刚才做了个恶梦。

    四周昏暗,似乎已是黑夜,我揉了揉眼,正要又躺下,却听到外边有人小声叫唤:“夫人,神官夫人,快醒来!”我不由一怔,转面乱望之际,心下暗奇:“这儿的人不曾如此称呼我,外边是谁来着?”只听那声音又低唤道:“夫人,快醒一醒!找到你丈夫的遗骸了。你不想要回他的遗体了么,我带你去看……”

    亡夫尸首异处这事一直搁在我心头纠结,堵着纳闷了多时,不知如何那人竟会知晓。我连忙轻悄起身,拉门走出,到廊外寻觑不见那人踪影,忽疑会不会又是个梦。我蹙眉摇了摇头,揉眼自语:“该不会是个连环梦吧?”

    那人低声叫唤道:“神官夫人,我在院墙外等候多时了,快跟我来。”我寻声转觑,只见廊外院墙那边的窗外有个黑影探头探脑。没等我看清是谁,又缩回去了。我心下猜想:“莫非正信的儿子又鬼头鬼脑地寻来了?”

    周围静悄悄,阿初她们似乎已睡正熟。我取巾蘸些凉水揩拭脸面,省起先前在阿初房里睡至迷迷糊糊,被人唤醒已是深夜。

    “难得好机会,要逃趁现下。”听到那人在墙外低声催促,我悄悄出到院子外,从侧边的门走来,在墙影下寻去,那人在前边压着话声说道,“大概那些家伙全跟他们主公去看奇石了。傍晚下了场雨,听说那边土xue突然向内塌陷,没等人们动手封上xue口,坍塌的泥土就自己填平了那个窟窿。好些人纷纷赶去看究竟。”

    不待我更觑分明,那人又晃身闪到了树影里,不时转身招手,悄催我跟随前去。我难免惑问:“你是谁呀?先前说什么遗骸来着……”那人在前边小声招呼道:“眼下时机难得,快跟我一同逃出这地方,顺便去拿回你丈夫的遗体再走。园中有人巡逻,咱们小点声。别问太多,到时便知。”

    我摸黑跟在后边,看不清楚那人模样。望着前边不时出没的身影,依稀觉得正纯似乎长高了不少,心下暗猜会不会是正纯或者他那个同伴潜回来要接我离开。

    既然说是带我去找亡夫遗骸,我心头扑通而跳,急于探明究竟,路上便没多问。经过一院落,从敞开的窗户看见秀吉陪幸侃玩牌。

    “玩牌你也出幺蛾子?”秀吉扔牌掷去幸侃脸上,恼道,“看你手里攥着好几张完全相同的牌,怎么回事?你会不会打牌呀?该不是也和飙歌一样,只会唱一句歌词就跑来找人飙歌……”

    幸侃咕哝道:“我怎么料到他会点这支歌来跟我飙?偏偏挑我不熟的那支大风歌,一着急我更加记不住了。现在我连那句都记不住了,因为没睡好,精神差。”

    “为什么没睡好?”秀吉搓着牌问,“你半夜爬他床啦,还是他半夜爬你床?”

    “不是这样的,我和他没同榻而眠。”幸侃语如闷钟地嘟囔道,“稻叶一铁不知道是肾亏或者膀胱不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整晚起来开门关门来回尿尿,出出入入折腾许多动静吵到天亮,搅得我睡不着。今晚我不想去和他睡同一个房间了。”

    “有地方给你睡都不错了,还嫌人吵闹。”秀吉出一张牌,说道,“回来的人太多,好多人没房睡只好挤作一屋。就连利家也去和成政还有另外某个家伙挤在一个小房间睡。如若不是因为没人肯去跟一铁睡同屋,怎能这么容易就给你找到容身之处?”

    “我和佐佐、还有不破光治他们挤着睡同个小地方,那还是原先存放杂物的小房间。”利家打着呵欠说道:“连日回乡的人越来越多,眼见得房间不够住下了。大家将就挤一挤,凑合着熬过这些天。”

    幸侃抬起胖手揉眼,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把稻叶一铁和不破光治对换一下呢?”

    “不行!那老家伙有毛病,”利家摇头说道,“我不想被稻叶一铁搬过来折磨到天亮。他一个动作会重复几千遍还不嫌多……”

    幸侃咕哝道:“那……我跟你互换房间行不行?”

    利家笑道:“这不是仍还一样让我受他折磨?”

    幸侃探询:“我送些古物给你好不好?”

    “得了吧,你那些‘古物’。”秀吉笑道,“奇怪的是你竟然能逼真地模仿各家书法。我还不知道你会这一手,藤孝知道不?”

    幸侃嘟囔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要再说这些了,不换就不换。”

    “我就闹不明白,”秀吉不甘心地笑问,“十河存保那样厉害,他那些飞刀怎么没扎出你几个窟窿眼儿呢?”

    “他没戳到我,”幸侃嗡声嗡气的咕哝道,“他扔来的那些刀被我提前用阿罗汉掌风打飞了。”

    陪着玩牌的小圆脸家伙说道:“十河存保投出的飞刀是可以快速回收的,他另一只手腕间缠绕软索长鞭,一挥一甩,又能迅即撩去收取飞刀插回肩后匣囊之内,手法利落之极。”

    我从院外矮墙下猫腰而行,为免被幸侃发现,小心翼翼地在花草丛畔挪身移步,那人在树影下朝我打手势急催,我回了个手势,听到有人匆匆奔近前边院门叫唤:“筑前大人,主公找你。赶快,不要让他在那边久等。”

    “又要去看那个坑啊?”利家微笑说道,“怎么你们还没看够呀?”

    陪着玩牌的小圆脸家伙趁幸侃转面,飞快伸头去瞧了一眼其手所攥之牌,随即端然坐正,说道:“无非一个大坑,没什么好看的。就连那块怪异石头也密密麻麻地被各派僧人和法师贴满了封符,遮蔽本来样子看不到。说是要搬去泽彦禅师那边先供放着,不过主公又改变了主意,应该是连他也听闻政秀寺日前很奇怪地着了火,里面供奉的一面神镜不见了……”

    幸侃听得眼珠乱转之际,利家瞥他一眼,笑问:“你怎么愣忘出牌呀?”待幸侃胡乱出一张牌,利家往幸侃眼皮底下跟了一张牌,转面觑向小圆脸家伙,说道:“该你了。佐佐,你说的那面神镜没什么用的吧?它大概早就不在那儿了,天晓得被谁偷偷拿走。主公还曾经问过这事儿来着,言语之间似怪泽彦禅师疏忽大意,近年不够尽心。是了,秀吉你别玩了,赶紧先去主公那边侍候。当心点儿,主公越来越严苛,便连丹羽勘介他们几个也跟着信正舅舅一家后面被流放。”

    “是长秀的亲戚吗?”幸侃咕哝着问了一句,利家摇头说道,“也没亲到哪儿去。长秀既不帮着说话,也没受丝毫影响,在主公眼里照样宠信不减。秀吉呀,你赶快去!你和他不同,长秀算主公亲族婿辈,是他自家里人。”

    “看来秀吉俨然已是他主公身边离不开的红人呀,”幸侃眼珠溜转,抓着牌咕哝了一句。秀吉搁下自己的牌,起身推到一边,伸头看了看幸侃手攥之牌,笑觑道,“你也可以过来我们主公身边当红人呀。看你这么会哄他,将来一定红!”

    “你傻呀?幸侃可不傻!”利家笑着推他,说道,“他在义久那边是首屈一指的红人,位居众家臣前列,何等权威?改投到了我们这儿算什么?以一个新参的身份,挤进众家臣之列,能排上几号位子?就算能和你还有光秀他们平起平坐,也远远比不上在义久那边位高权重。换作是你,愿意独步九州,还是要跑来清洲排列队末?你赶快去主公身边侍候着,不要再扯!别等了,你再磨磨蹭蹭,阿市殿下也不见得会这么快就回来,又从这儿经过。除非你想趁阿市不在家,连她女儿们也出去玩耍未归,偷偷溜去她那院里勾搭有乐带回来的妞儿。”

    “别胡说,那是主公看上的。”秀吉忙推他一下,在门边转觑道,“不过我听说有乐似乎又想暗地里替家康牵线,帮他这好朋友从中撮合。他们两人也算得是‘发小’,有乐和家康的关系,不是你们能想象的。恐怕就连他哥哥也不晓得有多密切。”

    “撮合什么呀?”陪着玩牌的小圆脸家伙趁幸侃转面,又伸头去瞧牌,随即坐回原样,出一张牌,说道,“家康对于正室的印象很糟糕,我曾经见他叹息说,除非被迫于无奈,以后不想要正室了。”

    我听了之后直蹙眉不已,本想还要再蹲花草丛间多听一会儿,小院子传来开门走动声响,又有人跑来催促道:“筑前大人,请赶快!别让主公久候。夕庵、权六老爷子他们都已经匆匆奔去了。”

    利家推秀吉出门,说道:“你赶快去!我叫个人过来顶你的牌位。常知,你去把光治拉来陪幸侃玩牌。他在塘后大院那边看老太太们编织东西。”

    我心情郁闷:“有乐到底要搞什么呀?”为免让秀吉他们撞见,我从花圃里快步急溜,跑进树丛。不一会儿,经过一处围墙更矮的小院落,有人从廊间行走而出。

    “我又忧郁了,”光秀在庭前长吁短叹,泪眼汪汪地说。“主公最近似乎将我冷落,跟我说话比以前明显减少了。唉,会不会把我也流放呀?近年他放逐了不少老臣,甚至没什么像样理由也赶走,万一他觉得我不中意了……”

    “最近他忙得很,”藤孝宽之曰,“聚庆之日临近,回乡的人越来越多,招呼不过来。你别想太多!”

    有人路过打招呼:“二位大人怎么不去看那个怪xue?主公他们刚刚赶过去瞧……”

    藤孝转脖回了声:“这便去看。”光秀不安的说道:“不知道稻叶一铁会不会也在那边?他总是反复向主公告我的状,纠缠不休,没完没了地指责我收他的手下,尤其是他女婿利三……唉,这家伙胡搅蛮缠,使我更加忧郁了。”

    藤孝温言慰之:“一铁上个厕所都反复来回几百次,何况找碴儿?你不必往心里去。”光秀摇了摇头,难抑烦闷道:“我还真就搞不懂,主公怎么会忍受得了他?好几次看见他参拜主公,竟来回拜了几百遍,拉都拉不住……”

    “你要是经常拜我这么多次,我也受得了你。”藤孝笑谓,“何况主公对于有毛病的人,向来很宽待。他经常关照那些身有残疾的人,甚至路边的乞丐。你又不是不知道。”

    其子三斋跟在后边,说道:“有一次信长公路过美浓和近江之间的山中,发现一个乞丐总是在那里乞讨,而且只待在这一个地方,就算下雨也不去别的地方避雨,信长公打听是怎么回事,结果才知道,这个人因为祖先是奉命去杀常盘御前的人,所以子孙后代世世代代都必须在这里受罚,信长公听了非常恼火,把周围的居民全都叫出来,当众拿出二十匹棉布,其中一半给附近的住户,让他们照顾这个乞丐,并且要求周围居民要在每年收获米麦的时候拿出一点收成给这个人,我们这儿棉花只在三河出产,比丝绸还要稀有。”

    “右府拿钱出来照顾那些穷困无依的残疾人和身有残患的流浪乞丐,这类事迹其实多了去。其中不少,我们还亲眼目睹了。”藤孝叹道,“说这个人残暴,他又能残暴到哪里去,反倒是做的好事没人知道。”

    光秀红着眼圈说道:“当年我也是流浪无依,跟着义昭流离失所,窘迫得连家小都养不起,妻子靠四处帮人缝衣服弄些饭糊口,那时候我一家委实苦不堪言。要不是主公收留,加以重用,哪有今天?然而,我就怕有朝一日他会厌烦我,尤其是稻叶一铁从中作梗……”藤孝宽之曰:“没事儿的,主公是明白人。你要担心的其实不是一铁,甚至也不是秀吉,反而是你自己。人生一场大戏,至今你演的还不错。好好一场戏,不要在自己手上演砸了。”

    趁藤孝忙着安慰他,我从院墙外树影里悄步溜过,追寻前边那个不时出没的领路之影,在园林间转来转去。不知兜转了多少时候,前边出现流水潺潺之声。

    我走出树丛,兀自东张西望,那人又冒出来,在前边的树影里招呼道:“这边就是后园外了!”我蹙眉走来,问道:“先前我好像听到你提起我丈夫的遗体,怎么回事呀?”那人在前边引路,不时从树影里飘来他压低的话声,说道:“三河那帮家伙把你老公的遗骸送来这边检验完了还没送回去,那时由于天热而且半途迟误,尤其是找不着头也不好验,停放在这儿许多天,已经腐臭难闻,就在此焚化,装进骨坛里存放着。”

    我听得懊恼:“先前总觉得我大概没搞对,却把谁的头安到我老公身体上去了,怎么这儿有人说我老公的身体在清洲?到底是头还是身体没弄对呀?”又转了一会儿,那人指着前边一处挂有“味香坛”招牌的破旧所在,说道:“到地头了。”

    我仰头看了看上边的招牌,惊愕道:“然而这里好像是卖腌菜坛子的作坊啊,我老公被他们做成腌菜了吗?”

    树影里之人说道:“那些不是一般的坛子。”

    “那不就是装腌菜的坛子吗?”我郁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腌菜坛子是什么样儿的。”

    树下之人说道:“外表只是掩人耳目,其实是骨坛来着。”

    我进来四下一望,不禁惊呼:“哇啊,好多骨坛呐!”

    那人晃身蹲到矮墙上头,伸手指了指,说道:“你老公应该好像就在那边的坛子里。”

    随着其手指点之处,我寻来抱着一个坛子哭:“老公啊老公啊!”随即感觉不对:“我老公怎会这么大个?”伸头瞧了瞧后边贴的纸片儿,懊恼:“靠!又弄错了……我老公去哪里了呢?”

    “哦,你老公吗?”那人隐入树影之际,说道,“记得似乎是被光秀大人悄悄差遣手下来接走了,据说已然送回去啦。”

    “既然这样,”我难免纳闷道,“你诳我来这里要干什么?”

    一人从墙柱后转出,拍了拍旁边的大缸,说道:“要把你装进这个酱缸里。”我伸头往缸里一瞅,觉得气味熏呛,皱起鼻头后退不迭,说道:“这是装腌菜的!”

    又有个人影从后边冒了出来,拦住退路,低嘿而笑道:“没错,这就要把你腌进那个酱缸里面去。”

    我暗觉情势不对,闪身往大片酱缸和坛子瓮子之间走避,眼见四周又冒出几道黑影,向我欺近,我惊慌道:“我跟你们有冤仇吗?为何要把我腌成酱菜呢?”

    “不腌进缸里去,如何装载到骡车上偷偷运回三河领赏?”有个花白胡子的家伙伸手来拽我,不耐烦地催道,“什么也别说了,赶快进缸里去。这一缸好酱料都是给你浸泡用的,腌起来定然很够味!”

    我怎肯进去,见势不好,忙展开身法,便依记忆中小僧景虎所授步诀,在坛坛罐罐之间穿梭走避,让他们急捉不着。

    花白胡子的家伙连攫数下落空,不禁啧一声说道:“怎这般滑不留手?你们别愣一旁看热闹,快过来帮着一起堵她。”周围那些家伙齐掩上前,果然我转寰余地越来越小,慌张之余,脚下一绊,跌向柱边,有个家伙转身窜出,伸手来抱。

    眼见我就要被抱起来放进缸内,墙下有个破帽儿遮额的家伙叹道:“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当年她到乌衣巷预订鲜花之时,才不过几岁模样,如今已转眼长成比我们似还高些的大姑娘了。”另一人蹲在靠墙摆放的大缸上探眼投觑道:“她到我们那里订过花吗?”

    破帽儿遮额的家伙说道:“常客来着。记得有个大婶还陪她去过花店数趟,好像是用‘周荣’之类名称订花送到寿桂尼那边祭祠,我曾跟车送过一次,不只送往尼姑台那儿,又顺路送鲜花到义元公墓园那边,大概用的是什么岳承芳之名订下许多鲜花。”

    抱着我之人闻言一怔,在缸边问道:“这就是那个曾用‘周荣’之类名称到乌衣巷订下许多鲜花的小姑娘吗?”

    我不安的询问:“我是不是差你钱没给够啊?”那人摇头说道:“不是没够,钱给多了。”我抬足撑在缸边,不肯进入,蹙眉道:“这会儿你是要找零吗?”花白胡子的家伙过来抬我,不耐烦道:“休再迟耽。干完这一单买卖,咱们在远江三河别愁钱不够使了。”那人犹豫道:“人活一世,不能只为钱。”

    花白胡子的家伙推搡道:“可是没钱你就寸步难行!”那人抱着我后退几步,瞥见四下里数道黑影逼近,他皱眉说道:“你们退开!没钱是很难过,但若没命就一步也走不成。”

    花白胡子的家伙抽刀说道:“然而七对一,看是谁没命?”蹲在大缸上的那个家伙笑觑道:“七人七把刀,他带着那妞儿怎么杀出去?死定了!”破帽儿遮额的家伙劝说道:“大家还是一起来一起走罢,不要强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