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古村

    清风拂面，星夜欲晓。

    苏淮二人捧一把清凉舒爽的河水，把脸上的汗水洗净，顿觉神清气爽。

    他俩默契地往山里边儿走，苏淮心里清楚，这一趟出行，折了贵人，即使与他不相干，瞧着师爷等人的作派，何府不会放过他的。

    小翠也知道，杀人这个帽子是给她扣上了，死的可是贵人，是何府老爷所在商会的某一位大人物的孩子，何府必定会给大人物一个交代，自己若回去，便是小姐也保不住自己。

    小姐是一位多么善良的人呐！过去这些年，承蒙小姐照顾，如今却只得不告而别，想起以后再也不能见到小姐，小翠黯然。

    “我们是不是要亡命天涯了？”小翠突然拉住苏淮的袖子。

    “不出意外的话，是这样的，怎么，你想和我做一对亡命鸳鸯？哎哟！”苏淮话音刚落便被小翠猛踩一脚。

    “什么鸳鸯！我们是姐妹，我是你翠姐，你是苏小妹。”小翠仰头，半眯眼睛，嘴角向下地俯视苏淮，霸气的表情背后是藏不住的笑意。

    小翠年方十二，比苏淮大两岁，小翠喜欢欺负苏淮，喜欢看到苏淮在她手上吃瘪的样子，以前在何府，苏淮几次受罚都是因为小翠的撺掇。

    苏淮真的头大，想到至少得带着这小丫头去能生活下去的地方就头疼，总不能真过上男耕女织，夫唱妇随的生活吧。

    苏淮还没发育，现在还不及小翠高，十岁的男娃怎么扛得起两个人的生活，苏淮迷茫的很。

    二人就这么一路走到朝阳四溢，光霞漫天的时辰。

    初生的太阳照得二人心里暖洋洋的，苏淮突然就有了生活下去的信心。

    “你饿不饿？”苏淮问小翠。

    “现在还好，再饿一会儿才会死。”小翠俏皮地眨眨眼睛。

    苏淮跳到下旁一株树边，捏住一株绿叶茂密的植物，往上一提，拉出一大块泥巴，苏淮往树上轻轻地来回靠着土块，直到露出红色的块茎，苏淮又用手摩挲了几下，递给小翠。

    “吃吧，别嫌弃，我原来逃荒时候，最稀罕这东西了，我当时一般要摸黑去荒山里找，其他地方都被灾民搜光了。“

    小翠接过块茎，掰成两半，递回苏淮一份，这红色块茎里头是洁白的沁着水汁儿的rou。

    “甜嘞！”小翠猛地抱了苏淮一下，随后赶紧转过头去，捡根树枝，劈砍着带头开路。

    苏淮摸摸鼻子，跟上花叶横飞，草汁四溅的小翠。

    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终于在晌午时分，二人看到了稻田，有稻田就有村庄，苏淮兴奋起来。

    “老伯，村子里咋去啊？”苏淮逮着一位伏田劳作的老人。

    “顺着走，五里地就到。”老伯指给苏淮俩人一个方向。

    苏淮谢过老伯，看着老伯和蔼可亲的脸，苏淮莫名感到熟悉，可终究是没能回忆起来熟悉感的来由。

    二人谢过老伯，向着村落前行，期间，苏淮回头看过几次老人，老人一动不动地目送他们离去，

    似乎还能看见老伯脸上的笑容。

    待到小翠二人彻底消失在远方，老伯佝偻的背瞬间挺直，眨眼间竖瞳闪过，喃喃自语着：“是谁呢？”

    不一会儿，“老伯”就如同曾经的舟船一般化在了地里，与泥巴无异。

    ……

    天色变换不定，晴朗的天空中飘来几朵厚实的云朵，烈阳尚未消退，几声雷霆轰鸣，大雨随即倾盆而落，蔚蓝的天空被雨水洗涤地渐渐发白。

    苏淮二人初见天色不妙，便飞奔向前，很快就看到了一片村落，眼前赫然是一片屋舍俨然的瓦房，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条小溪的两周，他们走进村落。

    一名批蓑戴笠的老翁正驱舟从溪口回村，遥遥见到少年少女相伴而行，爽朗笑道：“贵客从何而来！道路泥泞，若不急赶路，不妨去我家吃个茶，歇息一二。”

    “多谢老丈！”苏淮一点儿也不客气，不吃不喝地赶路早已让他精疲力竭。

    二人走到吊脚楼里躲雨，等待老丈栓船上岸，看着碧绿的溪水渐渐升起薄烟，听着竹篾纵横交织圆木的棚顶传来“刷刷刷”的轻响，阳光照射溪水，映出金光粼粼，这灵动的波光又跃动在棚顶上，晃得小翠与苏淮心旷神怡，只觉得大难不死，已逃出生天。

    苏淮心想：新的世界已在我的眼前展开。

    ……

    老翁端给二人热气腾腾的茶汤，盏茶功夫，已了解二人的基本信息，当然，全是苏淮编的，他当年逃荒的时候隔几天就得编造身世以博取同情换来粮食，早已练就一身混迹江湖的本事。

    虽说陌生人给的东西应当保持谨慎的心理，不过，苏淮当初逢着的是灾荒，导致他在饥饿时候对食物几乎没有戒备心。

    苏淮了解到老翁姓白，捕鱼为生，已在这韩水湾住了二十余年。

    “敢问老丈，此处有无睡觉的地方，我二人长途跋涉，已然精疲力竭，只想倒头大睡。”小翠笑语盈盈。

    “小地方，没有酒店歇息，二位若不嫌弃，不如便住于我家，老头子见二位青春年少、意气风发，实在欢喜，便让我尽一尽地主之宜吧！”老翁笑眯眯地探手邀请。

    “如此甚好，叨饶了。”苏淮二人起身行礼。

    老翁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转身上楼去整理房间。

    小翠在老丈转身之时，无意瞅见老丈的脖颈皱纹比面目上多不少，心中感叹：实在是古道热肠，老丈行事颇具古风，言谈不俗，不似一荒野村夫，倒像是读书人，兴许年轻之时也有一番际遇，并非朝暮事渔。

    老翁下楼时，端着一盘清蒸鲫鱼，一碟鲜炒时蔬。

    “韩水湾比不得大地方的阔绰，不过也有些地方上的特色，请尝尝我的手艺。”老翁又去打来三碗米饭，苏淮二人想去帮忙，被老翁含笑推托掉。

    才打捞上来的鲫鱼清蒸后淋满醋汁，辅以葱丝，一口下去全是鲜嫩；青翠欲滴的蔬菜，脆生生地趴在盘里，咬一口是一嘴的清香爽脆，小翠还顾及着礼仪上的体面，苏淮已经食指大作，开始风卷残云。

    小翠无奈地看着苏淮饿死鬼投胎的吃相，对老丈报以歉意的微笑，老丈毫不在意，爽快地给二人频繁夹菜。

    一顿吃饱喝足，苏淮腆着肚子和小翠进了房间休息，两人不拘小节，躺在一张床上，苏淮倒头就睡，呼噜声虽做不得假，不过眼睛时而微睁，耳朵时而轻颤。

    初来乍到，苏淮当然不敢睡死，他早年间练就的一边睡觉一边守夜的本领派上了用场。

    小翠精神上已经很疲倦，不过眼睛还没闭上，她回想这两日，又转身瞧了瞧苏淮五仰八叉的睡姿，幽幽地叹了口气，随即闭上了双眼，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