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星海难宁（三）意志
“今天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种情况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有可能出现吗？万一在驾驶战机的时候突然出现这种情况怎么办？大道理我就不说了，你这是对你的战机！你的小队！特别是你自己不负责任！中心那边按你的要求我是给你压下去了，如果你小子不给我解释清楚，下次任务就换别的小队去！别飞一半人没了，带着小队全军覆没！” 李长念驾驶的“精卫—Z”还被星环轨道近地侧的机械臂抓着，以运到指定位置直接向地面投放，钱刻疆的声音已然在耳边开始狂轰滥炸了。李长念有些无奈地敲了敲贴在太阳xue上的金属贴片，待耳边炸响结束，才接过话，道： “老师，刚刚我也是一不小心睡过去了。毕竟刚刚完成为期近一周的护卫任务，中途没怎么休息，所以坐机舱里待了一会儿，没想到直接眯了过去。” 李长念沉吟了一下，继续道：“触发原因还是老样子，又是一模一样的梦。之前不是也做过相关监测的吗，也没什么问题。主要还是因为现有依靠脑电波的生命监测模式一旦遇到我这种情况肯定会被判定为处于无生命体征状态的。况且，我也教过老师您怎么主动触发这种状态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您不也说了那种感觉很是奇妙么。”李长念故作轻松道，趁钱刻疆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接着道： “找个机会把这生命监测设备给我更换一下吧，我觉得我挺适合过去那种，依靠对生命体征监测的老款装置。” “即将抵达预投送机位，开始全机组自检。” AI提示音响起，李长念拨动着身前的众多按钮，进行着辅助监测。此时驾驶舱外能够看到，不远处有一架运输舱正即将脱离星环轨道。李长念瞥了一眼，听到钱刻疆那边似乎又开始忙碌起来，道了一声要挂断的意思，等了一会看自己老师那边仍絮絮索索地在忙着，正准备挂断，却听见钱刻疆情绪重归平静的声音响起： “回中心之后，出任务之前，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李长念挂断通话，想到那虽已重复千遍，却依旧让自己难以释怀的梦境，李长念神色复杂。眼神捕捉到驾驶舱外正向着水星地标投送过去的运输舱，便顺势让新的思绪压制掉此时有些纷乱的念头。 “队长，根据刚刚投送下去运输舱的运载量，应该是今天我们刚刚给接过来的那批科研人员，按照惯例他们应该会先去拜访那儿，要不我们也先一起过去？” “也好。” “那我通知一下大家。” 听出李长念似乎情绪不对劲，杨凡没有多说，挂断通话之后便通知队友去了。李长念依旧是静静地看着远空处运输舱在自己视界中越来越小，随着视界焦距拉远，李长念感觉浑身一轻，意识随之飘浮起来，直到运输舱彻底消失在自己视界之中，李长念才缓缓按耐下所有杂念，平息静神之后睁开双眼，神色又回到往日那般平和肃穆的状态。 “已抵达投送机位，投送倒计时。” “五”。 “四”。 “三”。 “二”。 “一”。 “星联在此提醒您，行将诸始，万事顺遂！” 随着失重感传来，驾驶舱内照明设备自动开启。李长念扫了一眼机舱内部陈设，最终将视线停留在右手食指正闪烁着靛蓝色幽光的戒指上，长叹一声，嘴里边呢喃着什么边将大拇指凑到戒指之上摩挲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定，顺手关掉了墨子系统。 “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眨眼间，李长念的意识便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从一朵飘浮在静室之中，散发着莹莹蓝红二色光粒的蒲团上起身，过去那几十年时光让李长念感觉到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但脑海中深刻的记忆不断提醒着自己，所经之事皆是实实在在的。李长念一呼一吸之间，漂浮在其身下的蒲团也是慢慢降落在地面之上。看着眼前漆黑色大门，已然按奈下本应保持平静的心跳此刻随着双手距离静室大门越来越近而愈加活跃起来，甚至不知不觉间呼吸都跟着变得有些粗重，李长念长舒一口气，下定决心一般推开了阻挡在自己身前厚重的黑色大门。 近乎粘稠的天地灵气转瞬间填满整座静室，感受着远远强于另一世界天地灵气的冲刷，李长念看着眼前多年未见的世界，此瞬间竟产生一种强烈的轻松感。身体贪婪地呼吸着此方世界中的空气，扫视了一圈，李长念并未发现周遭环境与多年之前自己离开之时相比有什么不同，正观察间，却听到远空中传来一声呼唤。 “长念？” 闻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凌空而来，虽然身姿面容保持着青春之色，但其眸子中被岁月所流刻地印子却是难以遮掩的。看着向自己而来的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李长念突然意识到自己喉头竟有些厚重，颤嚅间，终于还是声线有些颤抖地笑着回应道： “师娘，我回来了。” 来人闻言浑身一颤，便是加紧飞身跃至李长念身前。李长念看着身前眸子擎着热泪，正有些不知所措，虽有千言万语此刻却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但视线依旧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女子，也是露出了许久未曾出现过的轻松微笑。 “长念，你的脸······”。最终女子还是被李长念左脸之上的清晰疤痕所吸引，指尖流转出一抹温暖地微光在李长念脸上疤痕地位置摩挲着。李长念轻叹口气，摇了摇头道： “师娘，今日回来，我得赶去天心峰一趟，然后就得赶紧回去了。”顿了顿，随即语气坚定地道：“外界的黑棺已经有所动作了，下次回来，一定能有一些师傅的消息。” 女子眼中含泪，眼神不舍地看着李长念，旋即道：“你师傅之事尽力而为就好，这边大家也都没有放弃，一定记得要照顾好自己。”言语间，从女子脚下蔓延出一股能量，在李长念脚下逐渐汇聚成一座小型法阵，符号流转间似乎像是触及了某条通道一般，在李长念身后汇聚出一个黑色圆球。 “去吧”。 李长念回头看了女子一眼，露出一抹阳光自信地微笑，随即果断地踏入黑色圆球之中。女子看着李长念露出地这般微笑，恍惚间竟仿佛看到了李长念年少时那快意自在、稚嫩青涩的身影。 ······ “即将抵达水星一号基地。” “开启预降落程序，准备与基地辅助降落程序对接。”李长念静静地看着眼前荒芜的地表，向着战机AI下达着指令。 多年空天任务，李长念累计多次登陆过太阳系在内的四大行星，除了火星去的较少之外，水星、金星、地球都是常年的任务目标行星。而水星算是李长念空天履历中待过最长的行星了，空天训练任务与太空生活学习基本都是在水星基地，以及水星同步轨道上的“中心”进行。此时李长念以及队友去到的也是星联到达水星地表之后最初所建的基地，被命名为水星一号基地。 水星一号基地坐落在水星最大的环形山——伦勃朗环形山之内，更精确点说，是在环形山内部的中央峰——招摇山地底。 “辅助降落程序对接已完成”。此刻李长念的驾驶座舱已经转到了飞船底部以保证驾驶员视野，以方便必要情形下驾驶员自行决定是否需要手动执行对接程序。整座招摇山之下大片模块化的光伏发电装置反射着刺眼的日光。由于水星3:2的自旋轨道共振，一太阳日，即公转周期约176地球日。一恒星日，即自转周期则约59地球日，使得水星白天很长，夜晚很冷，加之水星几乎没有地质活动，以及恐怖的昼夜温差，使得需要庞大的光伏设备和储能装置才能满足基地运转需求。 李长念扫视着下方的各类设备，似乎是在搜寻着什么，直到在一处空旷之地终于是发现了一束样式有些奇特的银白色长杆。看着这束银白色长杆李长念不自觉地微微一笑，收回目光看着基地的方向，等待着辅助降落程序接引。 “老大，【钅极】元素地利用好像终于有所突破了啊，以后应该不用带着那根玩意儿在太阳轨道上跑了吧。”肖充迪开心的声音在李长念耳边响起，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得道： “刚刚杨凡通知我们先去石碑，那林老现在肯定是高兴得不得了，我们不得顺路去恭喜一下林老啊。毕竟我们也跟着他的团队在水星附近跑过不知道多少次任务了，林老对【钅极】元素的可利用性研究我们也是看在眼里，汗马功劳我觉得都不足以体现林老的贡献，这应当算是林老呕心沥血之作了。” “去，肯定得去。”看着招摇之山逐渐展开出一个圆形黝黑大洞，随着视野沉入大洞内部，李长念接着道： “只不过这次不用顺路了，林老不出意外的话，必然会出席今日新来一批研究人员的迎新仪式。” “也是哈，还是老大你想的周到。”肖充迪嘿嘿一笑。 “那老大，我们稍后见咯。” ······ 一袭利落星联军装的十六道身影静静地矗立在一座并不宏伟的石碑之前，石碑背后密密麻麻的小字使得整座石碑所承载的意义远远超过石碑本身的重量。十六人中间的七道身影，各自扛着一面旗帜，向着石碑前屹立着的七座长杆大步踏去，简单地系好绳结，随后肃穆地等待着升旗音乐地响起。随着雄浑地《国际歌》大合唱声响彻整座广场，七道身影均是默契地挥动旗帜，循着《国际歌》地旋律拉着绳索将旗帜升至杆顶。即使是科技大爆炸的现在有着诸多简易自动地设备可以让旗帜升上去，但坚持这一传统的人均是不约而同地认为，只有流淌着热血的人，才有资格承载这份意义。李长念站在最中央，待至缠好升旗用的绳索，重新回到队伍中间，便将视线投向那座镌刻着“人类先驱永垂不朽”几个大字的石碑之上。这座石碑由于修建之时人力有限便仅是建了六米不到，但其意义却未曾有丝毫减少。李长念目光灼灼地看着这座石碑，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之时，站立在如今祖国首都人民英雄纪念碑之前的那一刻。那种感觉就像临渊之际，却被一股强烈的意志拉了回来，也是因此，李长念才产生了与这个世界接触、学习的积极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