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暮色，雾气
绝域大陆，新世城。 新世城是当初人类发现绝域大陆之后最早建立的一座城邦，经历过了上千年的发展，这里早已经是整个绝域大陆联邦疆域的中心。 如今，各个商会公司在这里林立，绝域大陆所有军队的补给物资都在这里经由中专，更主要的是，这里有着联邦在绝域大陆的最高政治中心。 绝域大陆军分区总指挥署。 之所以称之为这里是政治中心，是因为自从四百年前那一场大战之后，这里已经有足足四百年再没有过任何的战事，经过了四百年的发展，这里早已经没有当初军事要塞的意义。 那场大战之后，议会从新世城界线退兵，双方正式展开了以混乱之地为中心的拉锯战，发展到现在，已经颇有点儿划江而治的味道了。 不过，祥和永远都只在普通民众的眼中，战争的乌云，一直都笼罩在绝域大陆的上空，从不曾散去。 城中有一群老旧的办公楼，在高楼林立的新世城中毫不起眼，但就是这座旧楼，就是这整座雄城的中心，没有来过新世城的人，大概很难想象的到，整个绝域大陆的最高指挥处，居然就在这片老酒的办公楼中。 整座楼最高的也只有三层，墙体上满是岁月斑驳的痕迹，尽管年年都要粉刷一遍，但是仍旧能看出当年战争留下的痕迹。 就在三楼中间的一间普通的办公室内，坐着两位老人。 两个老人看上去都很普通，但是他们在的地方不普通，他们身上的衣服也不普通。 一位叫做赵定疆，一位叫做兰蒂斯·柴尔斯，他们两人都是联邦授勋的元帅。 此刻，两个人面容平静，坐在一张靠窗的小桌前，晒着阳光，喝着茶。 “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两有些年头没有见面了吧。”兰蒂斯平稳的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赵定疆将两人的茶盏内重新添上茶水。 “大概，有四十多年了吧。” “嗯，四十多年了，老罗呢？他不是和你一块儿留在这里了吗？” “他去前线了。” 听到这句话，兰蒂斯端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中，慢悠悠的把茶水放下，伸手指了指赵定疆，笑骂道：“你这老东西，我就知道这茶不是白喝的。”说着，就把茶盏放在了桌子上。 赵定疆听到兰蒂斯骂他老东西，也不生气也不恼，也随手把茶盏放下，双手一拢，悠悠然道：“怎么了，又不找你要钱，这么老了还这么怂。” “是不要钱，要命。”说着，兰蒂斯也笑了，道：“当年罗成就是喝了你一杯茶，被你拉着卖命卖了四十多年，现在就只剩下一把老骨头，老的孙子都能带兵了，还被你欺负着上前线。” “你这话说的。” “难道还不是啊，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不想着早点儿退休去享清福，还折腾着上前线。” 听到退休二字，赵定疆瞪了他一眼，道：“退什么休，又不是打不动了，退休了等着进棺材啊。” 兰蒂斯也回瞪了他一眼，道：“不退休跟着你连棺材都进不了！” 这句话一下子说的赵定疆没脾气了，索性就装作没听见，端起茶盏悠悠然的喝了一口茶，又重新添上新茶。 茶汤已经冲开，房间内顿时茶香四溢。 “不口渴？” “不渴！”兰蒂斯指了指他，笑骂道：“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喜欢耍这些赖皮手段，怪不得当年你儿子也被你气跑了。” “跑了又怎么样，成了人就可以了，现在不是好好的。” 兰蒂斯听到他这么说，摇摇头，显然是不赞同赵定疆这么说。 “怎么，不服气啊，咱们打下来这么大的一个基业，难道不能逼一逼他们？任由着他们坐吃山空？不是我说你，你也就是太宠你那几个崽子了。” “嘿，说的好像你不宠一样，你老赵不是出了名的护短么。” “我跟你不一样，别瞎扯我。” 两个老人晒着温暖的暮光，这场没有由头的对话，在此刻还真的更像是在瞎扯。 “唉，都老了。” 兰蒂斯看着窗外的夕阳，悠悠然叹息了一声。 “老了怎么了，难道还一直不老不死啊，占着茅坑不拉屎，你让那些小辈儿们还有没有盼头了。” “呦，恐吓我。”兰蒂斯笑骂道：“这茶看来还真不能喝了。” “别，我可没那个意思。” “老赖皮。”兰蒂斯看着赵定疆一副赖皮相，气道：“有你这么求人办事儿的么。” “行了行了，这茶你是喝不喝。” “我想想。” 赵定疆皱眉道：“有什么好想的，没事儿我能叫你过来？还是说这些年你退休时间长了，打不动了？” 兰蒂斯沉默不语，赵定疆皱眉。 “真打不动了？” “你才打不动了。” 兰蒂斯见赵定疆一个劲的盯着他看，气道：“我喝，行了吧。”说着，端起了茶盏，一口将茶水饮下，放在桌上。 赵定疆这下子终于笑了，道：“这不就对了，一把年纪的人了，扭捏个什么劲儿，你还当自己是年轻时候那壮小伙呢，跑哪里去都有人抢着要，都这把年纪了，不想着赶紧发光发热，退个屁的休，也就我这人大气，要换了别地儿，像你这种怂包，谁稀罕你啊。” 兰蒂斯见到赵定疆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道：“老东西，占了便宜还卖乖，再磕碜我，我可真走了啊。” “别别，来，喝茶。” 赵定疆给兰蒂斯重新填上茶水，不过兰蒂斯却没有看，反而是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和老李还是不对眼？” “我在这儿，他在哪儿，怎么对眼？” 兰蒂斯见状，指了指赵定疆，道：“现在死的就剩下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了，你这臭脾气就不能改改？” 赵定疆闻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的夕阳，道：“改什么改，都这把年纪了，就像你说的，眼看就进棺材的人了，不对眼又能怎么样，唯一的牵挂，也就是这个联邦，和那些个孩子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有他们的路，也不用咱们cao心。” “就算是对不住眼又能怎么样，反正就剩下了这片地方，就剩下了这么几个人，眼看都快进棺材了，想吵也没得吵了。” “现在，也就是想趁着还能动弹的时候，把这身老骨头送在这里，能做多少算多少，让他们以后接手的时候能轻松点儿，最不济也别把咱们这些老头们打下的基业再送回去，就行了。” 绝域大陆的夕阳照耀在两名老人身上，温暖却又残酷。 这里的夕阳不会落幕，可是英雄总归迟暮。 赵定疆放下茶盏，轻叹一声：“剩下的，就交给他们去吵吧。” 兰蒂斯笑了笑，道：“你就别占了便宜还卖乖了，老李膝下都没个孙子，你呢，有俩，吵得过你么？” 一句话散去了那些愁云惨淡，赵定疆嘿嘿一笑，道：“这还不是老子本事。” “屁，是你儿子本事。” “没老子，哪里来的他了。” “老不要脸的。” “哈哈。” 他们两个老人几乎是争执了一辈子，如今英雄迟暮，过往的一切都成云烟，说谈之间，似乎也就只有这些能带给他们一些笑语了。 “你生了两个好孙子啊。”说到了儿孙，兰蒂斯也不得不感叹一声，赵家双龙，这一年的时间里，已经彻底让他们颠覆了过往的看法。 “你家那孙子不也挺好的么。” 兰蒂斯摇摇头，道：“这臭小子，整天就知道玩，唉。” “我就说么，这群崽子，不逼一逼不成气候，再说了，年轻人嘛，不就是个折腾，你当初年轻的时候不也一放假了就跑去酒吧四处勾搭。” 兰蒂斯被赵定疆提起了过往，气道：“那也比你强，勾搭了半天还没勾搭上。” “切，那又怎么样，我孙子好。” “你孙子好又怎么样，我可是听说了，李家的那小姑娘治的你孙子死死的。” 赵定疆闻言，一愣，道：“还有这回事儿？” “哼哼。” “老东西，这些年退休，你尽搞八卦了吧，快和我说说，咋回事儿？” 闲扯了半天，赵定疆听完了，道：“我当初就看李兴国这娃不对眼，这些年他从了政，这孩子是越跑越偏了啊。” “那已经不是咱们的事儿了，走了。” 兰蒂斯说完，站起身来准备离去，赵定疆道：“这么着急做什么，再喝杯茶啊。” “不了，困了。” 说完，摆摆手，整了整军装，稳步离去。 房门轻轻关上，赵定疆摇摇头，端起了茶盏，可这时候，对面兰蒂斯的茶盏却在这一刻全部化为粉尘。 窗外微风吹过，粉尘消失不见。 赵定疆见状，心疼道：“哎呦，我的汝瓷，这老东西，家里头都那么有钱了，还这么小心眼……” 门外，走廊内的兰蒂斯面带笑容，走出了总署的大楼。 …… “醒醒，要出绝域大陆了。” 柳青被一名警卫推醒，缓了缓神，道：“要走了？” 警卫没有离他，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系好了安全带，柳青看了看驾驶舱的玻璃，外面已经尽皆是黄色的雾气，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柳青倒是不需要系什么安全带，他已经在座位上被系的死死的了，比什么安全带都结实。 飞船慢慢的颠簸了起来，有过一次飞行经历的柳青，对于这一幕并没有怎么惊慌。 现在还在绝域大陆的边缘，估计还得一两天才能彻底的飞出去。 …… 这会儿赵子云正躺在椅子上补脑子，也就是睡觉。 那日被李茜茜呛了半天，赵子云也发现这段时间太过于疲惫了，用脑过度，有些转不过来了，战舰上又没有什么好补的，那就只能睡觉了。 此刻飞船剧烈的颠簸，他竟然还睡的死死的。 李茜茜随手一弹，赵子云哎呦一声，迷茫的醒来。 “要出绝域大陆了，别睡了。” “要出……”赵子云想了想，道：“啊，要出去了吗？” 李茜茜白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坐稳之后，懒洋洋的看着电影，似乎是一部恐怖片，音响里不时的传来一阵阵的尖叫。 赵子云手忙脚乱的系好安全带，郁闷道：“你怎么不早点儿叫我。” “让你多睡会儿，多补补。” “哦。” “够周到吧，是不是很为你着想？” “是……是个屁！” 飞船剧烈的颠簸，扭曲的立场将赵子云的话语不知道卷到了何处，李茜茜关掉了电影，老神在在的闭目坐在座位上。 赵子云显然是没有想到军用的普通飞船在穿过绝域大陆外围的力场的时候，居然会这么颠簸，张大了嘴不断的尖叫，却没有任何的声音传出来。 在半天的时间过去之后，飞船驶出了绝域大陆。 两天后，同样有一艘飞船，沿着同样的轨迹，驶出了绝域大陆。 …… 天幕内，赵家驻军的营地。 在罗成接手过天幕的战事之后，很快的便下达了一系列的指令，包括攻防阵线的转换，以及一些防守和职责上的安排。 赵家如今需要转换阵地了，可是有一件事情却让他们发愁了。 因为当初主帅的营帐内，还有一件东西搬不走。 里面其他的东西早已经全部搬空了，只剩下了一柄黑色的剑，还插在地上，魏宁元发愁的看着这柄剑，有些无可奈何的感觉。 这柄剑是柳青的剑。 “怎么办？” “要不……就留在这儿？”托尼试探道。 魏宁元摇摇头，道：“这样不行吧？” “可是谁也搬不动啊……唉，真想不到，柳青少爷的臂力居然这么变态，我看他平时拎着都跟玩一样啊，怎么咱们十来号人也搬不动呢？邪门儿啊。” “唉……” “要不就扔这里算了，反正咱们搬不动，他们也搬不动？” “这……” 魏宁元正发愁的时候，却见黑剑忽然就颤抖了起来，发出嗡嗡的剑鸣，吓了他一跳，然后黑剑便化作一道虹影，飞上天幕的上空，消失不见。 天幕中央的那座山顶上，青海握着黑剑看了看，将其随手扔进了池水中。 …… 联邦新历2016年七月，指挥总署在混乱之地的中央新成立了一座军分区，与红砂军分区相互倚靠，已经退休了将近十年的联邦元帅，兰蒂斯柴尔斯，在绝域大陆重新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