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美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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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剿一方贼寨水仙坞历时旷日持久,然现下距离月底小庭湖一役已近,宋钰遂在焦急万分之际,叫龚沮仁赶紧想想办法。 本来,他们三个是想用激将法致使刘知州动用石臼炮轰门,却没料到姓柳的居然只轰了一发石弹,就草草撤下前门工事,继续用劝降的手段与对面周旋。 然而,那坐拥了满满一仓库火器的贼匪们又岂会如此轻易就束手就擒。 彼时那宛若陨星降世一般的神火飞鸢就此化作了一道贯日长虹,顷刻间点亮了半个湖泊,还有那平铺着三门臼炮的山岗。 至此后,柳知州的盘算落空了,又怎料,宋钰一方却有后手。 加之冷芊芊飞身入寨,是想要为众人杀穿一条血路,那龚沮仁又怎会袖手旁观,坐等她人为自己铺路。 于是乎,这一发有的没的、毫无慈悲可言的陨晶石就此被他击发,在尖端被墙体彻底吞没的一瞬间,寨内随之传来了无数人的惨叫声。 待到龚沮仁站在了此等残垣断壁之下,其第一时间映入自己眼帘的便是一副血流漂杵、惨不忍睹的地狱画卷。 彼时刚刚战罢群匪的冷芊芊实则就在那里,但见她双刀明明已然出窍,也确实杀穿了一条血路,可她手里的刀刃上却是未挂半点血光。 (冥冥中)“很多时候,若想让人屈服,那打他一顿就是了,根本用不着杀他全家。” 可是,正是由于龚沮仁救友心切,所以才会在思虑不周、未有留力的情况下,轰出了这一击,造成了寨内的死伤遍地。 这当中,又有多少人其实并非水匪,而是像老黄一样的凡人教徒,亦或是恰好来此走地行商却惨遭绑架的平民百姓。 实则就连刚刚才从牢里面逃出来的老黄,还有他那近日才新收的小侄,皆在巨石轰入寨中、致使无数瓦砾残骸灼目飞升之际身受重伤,并紧跟着和其他人一样被大片倾压过来的片瓦断壁所掩埋。 “怎么会这样···”心痛,便是龚沮仁从一介凡人成长为修行者的必经之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实在仙凡永相隔的规则桎梏下,想必多数修行者皆不会把‘杀人’当做消遣,同时亦不会将自己亲手造成的人命官司当做污点去偿。 毕竟天理之内人皆蝼蚁,若把视角放在修行者之间的夺宝对决时再看,那杀一人或是杀一群人,又与现在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哎~还不快去看看,看看有没有活口!” 然还不等龚沮仁行动起来,率队入寨的柳知州就立马拦下了他,笑说道:“这位少侠辛苦了,呵呵,确实···也省了我等不少功夫,既如此便请少侠先行一步回前营好好休息,后面的事啊就交给我等公门中人来办吧。” 龚沮仁:“哎?”(“他们···这是要赶我走吗?”) 结果还未等龚沮仁有所回应,宋钰就紧跟着出现在了二人身侧,急言道:“段景瑞找到了,现就在地牢里,咱们赶紧过去吧。” 为此,宋钰还在临走前,用劲白了柳知州一眼。 现贼寨已破,龚沮仁居功至伟,却又显太过于无情了,不少跟随大队清理战场的官兵们纷纷对此事议论纷纷。 且这当中的绝大多数论调都在细数修行者们的不是,赞扬柳知州的顾全大局,以及其始终心系贼寨中尚有许多平民百姓安危的种种对峙举措。皆形同马后炮一样,不断回荡于宋钰等人的耳中。 这下子宋家人激凸冒进的形象算是立住了,龚沮仁也还在为之前的行为找理由添补。可纵使冷芊芊已然平静收刀,那才刚被众人一瘸一拐扶出地牢的段景瑞却又立马跪在了一段残垣断壁之侧,跪在了一条手握黄杆烟斗的老者断臂近旁。 也是合该段景瑞还记得,记得老黄在临要逃出地牢前,就随手将铁门的钥匙扔给了还身在牢房中彷徨无措的他。 说到底,老黄啊,他们之这群来自于天南地北的庄稼汉子,多半也是被那白莲教给迷了心智,才会成天做梦妄想他人口中的‘天下大同’吧。 可修行者一旦洗髓成功,其寿数便可再涨百年之多,再与凡人相较,便可知后者寿命亦何其短暂。如此看来,那白莲教口中的‘天下大同’,又当如何实现呢? 曾几何时,于水仙坞地牢内饿到了两眼发白的段景瑞因此想过,所谓‘天下大同’多半仅仅只是梦幻泡影,除非白莲教能找到办法重启这天理纲常,令凡人与修行者皆共享长生,否则便绝无可能实现他们宣扬的这层愿景。 当然···亦或是杀光修行者呢?这样人间便将重归俗世王朝的掌控,重归凡人的世界。而这样的妄想,青帝城中的凡民也不是没有做过,只不过十几年前的惨剧不该再被某些人推上历史的舞台。
也难怪当段景瑞陷入悲鸣时,且当当年惨剧治下的遗腹子宋氏宋钰突然跪在了他的身侧后,段景瑞猛的扭过头来看向了对方,进而苦笑道:“就不知若当年宋老国主尚在,那他会否能在早些时候及时对你出言呵斥。” “···!” 闻言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的宋钰当即从跪地之姿跳起身来,并立时咬紧牙关、五指紧绷着的重重踹了地上的段景瑞一脚,随即头也不回的就此扬长而去。 龚沮仁:“怎···发生了什么事吗?(看向段景瑞)可有受伤?” “(叹气)没事,我只不过是为他们忿忿不平罢了。” 段景瑞随又看向了一旁的龚沮仁道:“这些都是你干的?” 龚沮仁:“呃,是啊,不过我有手下留情(骗自己)的,只不过···” 段景瑞(稍带着点怒意):“只不过什么?” 龚沮仁:“只不过,你也知道我境界最近又涨了,凡人之躯又哪里抵得住咱们修行者的一击啊,这一切···纯属一场意外,亦是我救你心切,非有意为之。” 段景瑞:“哦,是嘛,就算你是为了救我好了,但这些无端受到连累的凡人怎么说,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龚沮仁:“够了,段景瑞,别忘了是他们捉走你的,而作为你的朋友,我们才是要拯救你的一方。试问莫非你还真要到身首异处了,才让我等千里迢迢来收尸啊。你说,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 段景瑞(一时语噻):“可我不明白的是我们平日里努力修行又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行侠仗义嘛,还是为了求得长生呢?至少我还有家能回,那这些人呢,谁又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呢?” “龚沮仁,你说你是为了报仇才下山的,那你修行多半也是为了此道,但说是复仇,难道就足以令一人滥杀无辜吗?以强者身姿屠杀弱者,这绝非正道,亦非你该追求的道。不过,既便如此,我也该谢谢你来救我,谢谢少国主关心,以及谢谢你我遇见。由此我想也是该适时远行了,去往淮县寻我那牵肠挂肚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