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六年

    挥手将欲魂幡收入储物袋，顾青神情微动，取出一枚通体白色的方形传音玉符。

    他的神识探入其中。

    “顾师兄，内门的简玉简师姐、王融王师兄已至，此刻正等候在赤羽阵外。”

    甄九龙的声音随即响起。

    他眼神微闪。

    两位内门弟子此来，应是确定这条一阶灵脉的情况，他将传音玉符收起，脚下一踏，身形化作一团白光横跨千余丈，目光看向暗红的阵法光幕外，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这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俱是身穿极为繁复的淡金色衣衫，周身荡涤着灵光看不清面容，此刻正立于赤羽阵的阵法光幕外，有说有笑的交谈着，身后是山峦间的茫茫沙海。

    “顾师兄。”

    一旁的甄九龙见顾青到来，连忙靠近过来，低着头，侍立在顾青的身后。

    顾青神识一动，凝向自己腰间的青黑色阵法令牌，旋即二人前方的阵法光幕，顿时裂开了一道门户，外面的一男一女两人见状，身形一闪各施手段来到了顾青身前。

    “这位便是顾师弟吧？”

    左侧的男子容貌平平，身上有一股从容的贵气，此刻微微抱拳，带着笑意对顾青说道。

    右侧的那娇美的女子则是上下打量几眼顾青，目光又朝着四周赤羽阵内散去，未曾开口，

    顾青面上带着一丝轻笑，同样抱拳回应：“见过王融师兄，见过简玉师姐，两位远道而来，有何事要办，咱们不妨开门见山。”

    他此言一出，王融和简玉两人面色古怪，不由对视一眼，而后俱是浮现出笑意。

    “好爽利！像是个杀伐果决之人。”简玉红唇轻启开口道，她的声音有些软糯，但仿佛带着一股特别的力量，“我二人的师父乃是第一峰首座李恒阳，此行奉家师之命，确定一番灵脉内的情形，顺带将顾师弟挽大厦之倾颓，挽救此条灵脉的奖励带来。”

    李恒阳！

    顾青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油腻的脸。

    少有人去的天符阁里，那满脸油腻，偶尔还一副猥琐模样的李恒阳，竟是第一峰的首座，闲鹤派唯一的假丹境界修士。

    简玉话音一落，就取出一副画卷丢给顾青，顾青顺手接住，展开瞧了几眼。

    只见画卷之上碧涛千顷，海域茫茫，蔚蓝的海水如同要从画卷中奔涌而出。

    可也仅仅如此。

    顾青略有疑惑。

    “家师修炼癸水归一功已有两百余年，此卷乃是家师多年前突破筑基后期之时观沧海所画，听闻顾师弟修炼的也是癸水归一功，若有一日参透了此卷真意，还请告知一声师兄。”王融眼底带着几分灼热，艰难的从画卷上移开目光，看着顾青缓缓说道。

    “一定。”

    顾青听闻王融此言，眼前微亮，重重点头。

    他将画卷收入储物袋，看向一旁那已在赤羽阵内转悠起来的箭玉，这位炼气八层的内门师姐，目光扫视阵法，不时神识探出，仔细查看一番，面色却是更加的古怪。

    王融的修为是炼气九层，却并未如箭玉般打量赤羽阵，他笑了笑对顾青说道：“简师妹是一品阵师，如今老i毛病又犯了，咱们不必管他，先去看看那灵脉情形吧。”

    “是。”

    顾青的回应依旧简练，他转身带着王融，往一阶灵脉的地下入口而去，同时传音示意甄九龙留在地面上，陪行简玉此女。

    ……

    小半个时辰后。

    “此一阶灵脉亏空到竟如此程度，那孙胜爷孙，将我闲鹤派上下置于何地，真是可恶至极！”王融站在那地下空洞内，一脸不忿的怒吼一声，他掏出一道卷轴，神识探入其中确认一番。

    “此处一阶灵脉，据记载当有五十余万块下品灵石、一千六百余块中品灵石的储备，且以水属灵石的数量最多，以往每年开采的五万下品灵石，一百六十块中品灵石，须得上交给门内六成，余下四成归九大寨与门中此处驻地的弟子们，可如今……”

    可以看出，王融确是恨得咬牙启齿。

    顾青眼神微有些古怪。

    他倒是没有那么深的感触，至多不过是对那孙胜产生过几分杀意而言。

    方才他已带着这王融，顺着地下甬道，在这条一阶灵脉内部行了一圈，此刻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旁，没有任何出言的想法。

    王融恨恨的絮叨一会儿，也知晓自己失态了。

    他恢复了那副平静的状态，伸手一拍在腰间的储物袋，取出一面镜子模样的法器，朝着身前一丢，而后手中弹出一道灵光。

    嗡！

    轻微的嗡鸣声响起，很快镜子里，显露出一位金色长袍的中年人身形，这中年人朝着前方一步踏出，一道虚幻的身影，就从那镜子里脱离，浮空立在了王融身前。

    “门主。”

    王融恭敬的抱拳一礼。

    “门主。”

    顾青也随之抱拳一礼。

    “嗯……此处灵脉确是亏空严重。”这金色长袍的身影，虚幻身形散出一股极为庞大的无形力量，笼罩了周遭百里，“顾青，你能收聚九寨的残余之人，令他们居于赤羽阵内，可见你之悲悯，先前又能辣手的镇杀九寨闯阵之人，可见你之果决，下一届回风谷的三宗演法，有你一个名额。”

    “谢门主。”

    顾青神情不改的回应道。

    “另外，此处灵脉如要恢复，少则一甲子，多则百余年，灵脉未彻底恢复前，不得开采再任何一块灵石，来此历任的执事弟子，也不必上缴门内灵石。”金色长袍的身影略作思量，又留下几句话，这才迈步回到那镜子法器内，顾青注意到，那炼气九层的王融，此刻的脸上，已有了些许惨白。

    看来使用这法器的消耗，着实不小。

    待得王融将这镜子法器收起，他抱了抱拳，和顾青请辞，很快两人回到地面之上。

    “你炼化了赤羽阵盘？”

    刚一出地下灵脉的入口，那简玉就凑了上来，眯眼打量顾青，同时一道传音在顾青耳畔响起，他抬眼看向简玉，稍稍点头。

    “是又如何？简师姐你既然是阵师，那应当也有几道神识禁制的凝练之法，可否与师弟交易一番？”同时，顾青传音给此女。

    简玉的神情眨了眨眼，有些讶然，却是没有回应，转身就欲与那王融一并离去。

    “甄师弟，走吧。”王融回过头去，叫了一声那一直低着头，看自己脚尖的甄九龙。

    顾青眉头一挑，平静的看向甄九龙。

    “这……顾师兄，家族急召，还望海涵。”

    被顾青和善的目光看着，甄九龙心下一个激灵，对这位煞星抱了抱拳，跟在了王融身后。

    顾青心底有些好笑。

    他神识凝入腰间的阵法令牌，顿时一道门户在暗红色的阵法光幕上出现，王融揪住甄九龙的肩膀，与简玉三人一并出了阵法。

    王融踏着飞剑于黄沙飞舞的半空中回首，对顾青点点头，便率先揪住低头没敢看顾青的甄九龙，遁上了天际，那简玉则是看了顾青好几眼，留下一道传音，才随之而去。

    “顾师弟，须知三才禁有三种变化，天地人、地天人、人天地，用之皆有不同。”

    此女的传音还在耳畔回响，顾青眼前那开了道门户的阵法光幕外，已只余下黄沙漫天。

    一种极为罕见的孤寂感，出现在顾青心头。

    天地茫茫，独影阑珊。

    他暗叹一声，将那阵法光幕上的门户关闭，取出蒲团就地盘坐，思索一阵简玉留下的传音，手中熟练的掐出指诀，试图将三才禁变化一番，却是眉心一阵刺痛。

    失败。

    意料之中。

    这世间就没有容易的事，对于他而言，无非是熟能生巧，他仰头望向天幕。

    透过赤羽阵的暗红阵法光幕，再观黄沙，似乎和冬日的风雪没什么区别。

    顾青再次低头尝试凝练三才禁。

    ……

    春去秋来，几度花开花谢。

    转眼之间，六年的光阴过去。

    已荒废的寒山城所在断崖之下，那条河流已然改道，原本的河道所在，被茫茫沙丘覆盖。

    此刻，沙丘之上。

    一道极为高大的身影，正带着几个少年，围猎一只一阶的沙蝾螈。

    “燕雷，你堵住那边！”

    “燕雅，你用土墙术把那边封住！”

    “燕鸿，你速度快，一会儿这畜生往哪跑你就去截住哪，别硬抗，稍微拦一下就行！”

    面容成熟了不少的燕顽，那已近丈高的身形，飞快穿行在松软的沙丘上，高声对其他三个少年吩咐道，他话音未落，就将那冒着黑气的硕大拳头砸向前方沙地。

    轰！

    一个巨大的沙坑陡然出现在前方沙地上，四散的黄沙里，一只黑色的巨兽，随着沙子的扬起被震上半空，燕顽见此趁势抓去。

    这黑色的巨兽四肢极为粗壮，背脊上有一排狰狞的尖刺，它察觉到了燕顽的强大，一双小眼睛人性化的闪过惧色，周身陡然被一团灰气笼罩，在空中灵活地朝着一旁扭去，掠出十几丈，却嘭的撞在一层几丈厚的沙墙上，它撞碎了这堵沙墙，身形稍顿，又被一道剑光劈飞，在空中飞退了几丈。

    它仿佛被激怒般发出一声怒吼。

    灰气笼罩下它的身形虚化，凝出一条几丈长的灰色巨尾，猛地抽向那发出剑光、将它斩退，此刻脸上正有几分喜色的少年。

    眼前被巨大的黑影笼罩，少年神情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