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闲谈

    黎生自幼听闻了许多关于自己父亲黎微和师傅邹宇的传奇故事，都讲得神乎其神。黎生觉得有趣，因为他从父亲和师傅的口中得知了尘封往事的来龙去脉，再看那些传奇故事，可以说是三分吻合，七分胡扯。

    十四岁的黎生在与师傅邹宇告别后，便骑着朱雀趁夜色赶到了京城。根据北稷下学宫之前发的指引文书，来到了古宫殿，越过城墙，进入偏东第三列楼阁，看到了那栋只有术士才能瞧见的暗门，便待朱雀站稳了脚，一跃而下，轻拍那朱雀翅面，朱雀便飞走了，他也走入暗门。

    暗门内是另一番天地，黎生抬头看，皓月当空，低头看，见脚下踩着云，这才反应过来那暗门将自己送到了千米之上的高空云端。多走两步，扫视四方，见这云端上塑着排列整齐的小亭子，亭子上点着灯笼，亭子里是与他同龄的术士，叽叽喳喳嚷个不停，等待着凌晨三点的揭名仪式。

    黎生四处走走，见有一亭子里的少年们聒噪地厉害，时不时提到自己父亲，师傅的名字，便心生好奇，走向了那亭子，同一个插不上话，在旁边聆听的少年坐到了一起。

    “三十年前，我爷爷当时在境北一带负责统计术士户口，正巧让他碰上了当年的岭北魂火焚山事件。”讲话的这孩子留着长发，皮肤白皙，或许正值变声期，他的嗓音有点沧桑，“就是因为这份统计户口的工作，他才有幸认识了当时正在九零一小组内部谋职的邹宇。”

    黎生侧了侧脑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据他所知，师傅邹宇是极其厌恶九零一小组的，更别提什么在九零一小组内谋职了——那纯纯就是扯淡。

    “邹宇在九零一小组工作？”围在那个长发孩子面前的小家伙们纷纷议论道，“这样的话，之后九零一小组派邹宇去解决魂火焚山事件就说得通了。”

    “魂火焚山事件后载入《华术正史》的人可不止邹宇一个。”

    （《华术正史》：术士们心目中地位最高的史书，未翻开长八尺，宽六尺，厚度不定，本体设在岳首山背面玉虚洞当中。每年由三十二位史官执笔，各方权威监督续写，续写后由各个术士出版社摘录出版。）

    还有父亲，黎生心想。

    “还有黎微。”有个孩子抢着说道。

    “对，九零一小组曾公开表彰过：‘黎微同志，北境魂火焚山一役中英勇无畏，敢拼敢闯，功绩卓越，起到了模范龙头作用......’”

    众人面面相觑。

    长发孩子继续说道：“仅仅因为什么‘英勇无畏’，‘敢拼敢闯’的话，要我上我也能铸造一番丰功伟业！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是侠肝义胆的忠义之士？”

    一阵哄笑。

    “诶，”长发孩子拍了拍手，“听我讲，其实那黎微能够‘功绩卓越’，靠的是——”

    “是什么？”

    “是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形状的异器。”

    黎生皱了皱眉，心头咯噔一跳。

    “那异器神通广大，有翻覆大地之力，祈求云雨之能，摄人心魄之怪，斩妖除魔之烈。可那异器只有天选之人能够使用——黎微便是那天选之人。传闻那异器能够赋予天选之人使用它的术法，即使那天选之人并不是术士，仅是一个普通人，被那异器选中后也将成为能力强大的宗师。这样的异器，在座的各位这辈子都遇不到喽。”

    一阵唏嘘一阵感叹，众少年四散开来，各自找各自中意的位置歇下了。

    见黎生皱着眉沉思，他身边那个插不上话的孩子便搭话道：“你觉得他是不是在胡扯。”

    “半真半假，有虚有实吧。”黎生眨了眨眼，笑着说。

    “诶，你这样说搞得你也很清楚这些事情似的。”那孩子有些不满的说道，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看黎生，发现这张脸似乎在哪见过，“等一下，我好像在哪见过你，你是......”

    那孩子猛地站起身来，指着黎生瞪大了眼：“你你你......你是黎微的儿子......”

    黎生赶紧拉他坐下，张望四周，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原来如此，你也是今年入学！”那孩子恍然大悟，小声笑道，“刚才那长毛贼在你面前闹笑话了吧，黎微是你父亲，邹宇也是你的熟人，魂火焚山事件你一定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家伙简直就是在班门弄斧嘿嘿嘿。”他瞄了一眼刚才出尽了风头的长发孩子，随后又掩饰不住好奇心，“你说他说的有虚有实，那什么是虚什么是实？”

    “我父亲和我师傅的那些陈皮子烂谷子早就称不上什么秘密了，只不过当年的那些人不太愿意提起这些事，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黎生坦诚道，“你既然想知道，讲给你也无妨，只不过我还不太想要招人耳目，你得保证不会说给其他人。”

    “我莫芽不是嘴上不把门儿的家伙，你大可放心。”那孩子信誓旦旦道。

    黎生站起身，点了点头，先是摸了摸下巴，随后晃了一下头示意莫芽跟自己走。

    踏着云朵，两人躲开了亭子，选了一处云雾浓密处，一屁股坐在了软绵绵的云上，为掩人耳目，黎生和莫芽用手各扒了些雾气，挡在了他们面前。

    “这是我们的秘密基地。”莫芽得意道，随后掏出了红盒烟，抽出一根，自顾自点上，随后递给黎生一根，问道，“来一根？”

    “我讨厌烟味儿，被呛着的话我可能会一直把嘴闭上。”黎生没好气地说道。

    莫芽撅起嘴，缓缓把烟掐了：“讲吧讲吧。”

    “你想听的无非就是最出名的那个——‘岭北魂火焚山事件’吧？”

    莫芽点了点头。

    “这世界没有神仙，只有术法了得的术士，但术士一旦厉害到了某种程度，他的能力就堪比神仙了。”黎生缓缓道。

    “理论上......这是对的，但是哪有能达到那种境界的术士？”

    “魂火焚山事件中，那岭北后的大峡谷下就压着一个——”

    莫芽坐直了身子，两手撑云：“一个什么？”

    “鬼夜叉。”

    “我了解过一些，据现代研究表明，鬼夜叉其实是术士将rou体打造至极强的一种状态，首先是加强皮肤的韧性，厚度与硬度，随后改造骨架的大小，最终打造庞大且难以摧毁的躯体。但这只是现代理论上存在的，现实中根本没有术士能够做到。甚至已经开始有学者去质疑古籍中记载的鬼夜叉是否真实存在了！”莫芽越讲越激动，声音不由自主变大。

    “别那么激动。”黎生摆了摆手示意莫芽没必要那么兴奋，“听我继续讲——能将rou体打磨成这样的鬼夜叉，他一定有翻天覆地的术法。”

    “那是当然。”莫芽点了点头。

    “魂火焚山，就是一个被封印的鬼夜叉造成的。”

    “你继续说。”莫芽瞪大了双眼。

    “我觉得我应该先从我父亲黎微和我师傅邹宇的相遇说起，”黎生望向弯月，喃喃道，“二十七年前，我父亲得到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异器，一个古纹盒子——陨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