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家之前不住在这，这是我转学后新搬来的，房子也不大，比起之前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我换了新的学校新的老师。我每天按时上下学，慢慢消化着之前的消沉气氛。说实话，我现在还没有完全从那件事情当中恢复过来，事情来的太突然如晴天霹雳。

    在我印象中，爸妈关系虽然不算是很亲密，但是看起来也很和谐，在家里从来不吵架，通常都是爸爸下班回来，mama就把饭菜准备好，爸爸会问我学习上的事，和mama聊两句闲话，吃完饭就钻进书房里忙到半夜，mama就做她喜欢的手工，她爱摆弄花草，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也会烧一手好吃的饭菜，在我看来mama很忙碌，一点不比在外面上班轻松，mama就是典型的家庭主妇，家里大事小情都由她管。日子过得安稳平淡。我有时候觉得当个家庭主妇也没什么不好，不用和别人交流，适合我这种性格的人。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么生活下去。

    直到某一天，平静的生活如同一块表面光滑没有瑕疵的镜子，突然被打碎了，再也拼不起来，照出的人影也支离破碎。

    那是我从记事以来家里爆发过最大的一次争吵，mama坐在沙发上哭泣，头发凌乱，双手捂住脸，低着头，身子不住地颤抖，呜咽的声音一阵阵的。我在房间里写作业，听到这动静从卧室出去看，爸爸走之前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接着摔门而出。我一头雾水，惊慌失措地走到mama身边，我想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但是看mama的样子，又觉得不该在这时开口。我抱住了mama颤抖的身子，她从呜咽变成号啕大哭，像个孩子。

    从那以后，我们家就变了，爸爸经常不着家，连电话也不打，mama做好饭菜也不会摆放爸爸的碗筷，偶尔回来一次也不和mama说话，饭也不吃就去书房，他睡在那。mama依旧忙着她的事情，收拾家务，做手工，闲下来的时候陪我学习，丝毫不提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他们仿佛当彼此是透明的。我们一家三口已经很久没有坐下来好好吃饭聊天了。mama没有之前爱笑了，话也变少了，她常坐在那发呆，做的小兔子摆件嘴角向下耷拉着，像一只闷闷不乐的兔子。从燥热的夏天开始，一直到秋高气爽的季节，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循环。

    在天气转凉的那天傍晚，在上楼梯的途中，我听到楼道里传来争吵声，越往上走，声音离得越近，我听出了是mama的声音，我急切地往上冲，跑到我家门口，我看到周围站了好多邻居，mama站在门口，呼吸急促，脸色涨的通红，手里拿着根棍子，狠狠瞪着站在她面前的爸爸，爸爸离着她有三步的距离，胳膊上有红色抓痕，我站在人群后面，刚想拨开他们走到前面，旁边人的议论声传到了我耳朵里。

    “听说，这家男的出轨了”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我前天逛超市，看见这男的跟另一个女的一起买东西，那女的还挽着他胳膊，哎哟，那两人亲密的嘞”

    “造孽啊，小陈多好的一个人啊，又贤惠”

    “贤惠有什么用？男的还不是出轨了，听说今天是回来说离婚的，这不，被女的打出来了。”

    我僵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向爸妈的方向，我从来没想过爸妈争吵的原因竟然会是爸爸出轨！“离婚”这个词没想到会发生在我们这个家庭上，发生在爸妈身上。这件事带给我带给mama的打击无法言喻，我心疼mama，这段时间承受了那么多，我想象不到爸爸看起来只知道埋头于工作的人会出轨。难道他对我和对mama的好都是假象么？

    僵持中爸爸转身看到了在人群后的我，他怔了怔，神情复杂的朝我摆摆手，我往他那走去，在我眼里，爸爸还是那个虽然很忙但是会抽空带我去海洋馆的人，我还记得我们去拍了好多好看的照片，我们还约定下一年再来，那天的晚霞是那么的绚烂夺目，那么多美好的事情，以后都不会再重来了么？我不愿相信旁人说的话，我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在崩溃的前一刻我问到：“爸爸，她们说得是真的么？”问完后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鼻子酸涩的像小气泡充满了整个鼻腔。

    爸爸转头不满的看着刚才说闲话的两个人，她们有些难堪的转移了视线，不再吱声。爸爸转向我，握着我的肩膀，沉默了一会开口道“爸爸很爱你，但是爸爸不能和mama在一起了。”我惊讶于爸爸的直白，也知道自己心存的那点幻想破灭了，我们再也不是完整的家庭了。我攥住爸爸的衣角，难过的哭出声，我想让他留下来，但是我的哽咽让我无法说出完整的话，mama头转向一旁，眼角发红。爸爸摸着我的头说：“爸爸即便以后不和mama在一起了，你还是我最爱的孩子，离婚后我也会经常来看你的。”

    我还没从爸爸这句话中反应过来，mama已经扬起了棍子，朝着爸爸这边劈头抡下来，一边打一边吼：“离婚？你想都别想！除非我死！想让我成全你们两个狗男女！做梦！”mama发疯一样朝爸爸这边厮打，爸爸一边后退一边骂道：“泼妇！你这个泼妇！”险些从楼梯上踩空，周围人挡在他俩中间，劝说着mama，爸爸趁机下楼走了，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我跑回卧室关上门，看到桌子上那张合影照片，莫大的悲凉涌上心头，我看着里面的笑脸，仿佛是另一个时空的我们。门外声音渐渐消失，mama进来后回到卧室躺在床上，mama才是最难过的人，她辛苦为家付出这么多年，只换来了泼妇二字。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今天这一闹，怕是整个小区都要传开了。我为mama抱不平，心里又埋怨爸爸没有担当。

    离婚是在爸爸走后两个月回来办理的，他小心翼翼的窥探着mama的神情，支吾着说那个女的已经怀孕了，mama听完后，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没有哭闹，也没有破口大骂，好像是彻底死了心，面无表情的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爸爸悄悄地舒了口气。爸爸给了mama一笔钱，算是感谢她这些年在家中的付出，他没有问我以后要跟谁一起生活，他已经默认了。他不要我。爸爸走后，mama问我想不想换个地方生活，学校的事情她去办，让我上完这个学期。我看着mama憔悴的面容，她已经很久没打扮了，眼角已经有了细纹，我忍住眼泪，我不想让mama更伤心。轻轻地点了点头，换个环境也许能重新做出一些改变，我希望往更好的方向发展。过了段时间，他们去办好了离婚证，当天，我很快收拾好了行李，和mama一起走出了那个没有留恋的家，我没有拿那个合照，也不需要了。就让那些美好的回忆都留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