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士燮求死

    应该说，晋国此时最得势的大家族便是郤氏家族了。晋国八卿中，郤氏家族占了三席，上军帅郤锜，新军帅郤犨，新军佐郤至。

    此外，郤至胞弟郤毅担任了晋厉公车御，那也是一颗政坛上的未来之星。

    尤其是晋国八卿中的郤锜、郤犨、郤至，人称三郤，深得晋厉公信任。

    别看栾书是中军元帅，但由于晋厉公的信任和重用，使郤氏家族在晋国各大家族中那是一枝独秀，光芒四射。

    除了得到国君的极端信任外，以三郤为核心的整个郤氏家族又非常团结，铁板一块，这样的家族，谁敢撼动？

    早有预感的士燮终日忧心冲冲。郤氏家族当然知道这位德高望重的晋国元老能耐极强，三番五次前来笼络。

    士燮非常担心，他一直认为郤氏家族迟早要遭殃，但如果现在自己不听郤氏家族的，那马上便要遭到郤氏家族的打压。

    两头为难啊。

    怎么办？士燮的办法是装病，他天天闭门不出，对外就宣称得了重病。其实他确实得了病，忧思过度，怎么不病？

    病中的士燮已经厌烦了无穷无尽的权力斗争，他对儿子范匄道：“儿呐，现在国君傲慢奢侈，却偏偏战胜了强大的敌人，令他更加骄横。

    唉，自古以来，那些以德行获胜的人尚且害怕失掉它，更何况傲慢奢侈的人呢？受国君宠幸的人太多，现在又都获胜归来，晋国将有大难了啊。

    儿呐，切记切记，无论如何，不要与郤氏家族走在一起！无论如何，也不要参与任何权力斗争啊，低调处事，谦虚为人，方能存续我族。”

    然后，士燮在自己的祖宗牌位前祷告：“列祖列宗，既然祸难必然要发生，那就请祖宗保佑我族吧。但愿灾祸都落到我的头上即可，让我去死就行了，千万不要祸及全族。”

    不但自己天天如此祷告求死，还命令其宗人、祝史都要这样祷告！

    这真是晋国历史上的咄咄怪事，但这事却进一步说明了士燮之先见之明。

    士燮表现得如此担心害怕，目的就一个：我范氏家族真的没什么用，你们就别打我们了。我士燮更是昏老不堪了，已经到了天天求死的地步。

    这样的家族，谁也不会去注意了。于是，睿智的士燮通过自己的努力，在接下来的无比血腥以及今后更加血腥的晋国内部权力斗争中，保全了范氏家族！

    公元前574年夏，士燮病逝。

    赵氏家族呢？随着别氏邯郸氏宗主、原来的晋国新军帅赵旃去世，此时的赵氏家族只剩下一个赵武以及别宗邯郸氏宗主赵胜了。

    两人都还很年轻，根本都没进入八卿卿子，当然谁也不会去注意他们。

    那栾氏家族呢，现在的中军元帅可是栾书，栾书当然不会让晋国的权力由三郤给抢了去。

    栾书决定团结荀氏家族。你郤氏家族在晋国八卿班子中不是占了三席吗，那我栾氏家族加上荀氏家族，也在八卿中占了三席，中军元帅栾书，上军元帅荀偃，下军佐荀罃。

    另外，自己的儿子栾针也是重要后备干部，此时担任国君车右。谁怕过谁？

    其实栾书曾经试探过晋厉公，提醒晋厉公要注意郤氏家族势力过强的问题。

    但令栾书惊惧的是，晋厉公非常欣赏并绝对信任郤氏家族。栾书也曾试探过三郤，提醒他们要注意国君的猜忌。结果三郤明确表示：一切以国君为中心，绝对忠于国君！

    作为晋国历史上最著名的阴谋家之一的栾书害怕了，虽然他很讨厌郤氏家族，但却感觉到了无可奈何。

    难道就这样等着郤氏家族继续坐大坐强，然后自己将中军元帅一职拱手相让，最后任由其宰割？

    当然不能！栾书下定决心，要除去郤氏家族。当然，现在不是时候。

    对栾书来讲，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国君对自己的态度问题。

    很显然，鄢陵之战后，国君已经变得目空一切了，对自己这位中军元帅的态度非常暧昧，不象以前的国君，对中军元帅基本上是言听计从。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栾书不得不防。

    是的，晋厉公是一位勤政的国君，他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参与。

    无论是这次鄢陵之战，还是上次对秦的麻燧之战，甚至对郑国的这次战役，都是晋厉公亲自参加并担任最高统帅！

    公元前574年夏，晋厉公又组织了一次诸侯联军讨伐郑国，套路仍旧一样，先赴周王室，名义上由周天子召集各诸侯讨伐郑国。

    周天子派出尹武公、单襄公两位大臣，晋厉公亲率晋军，联合了由齐、宋、卫、曹、邾等六国国君亲自率领的各诸侯军队，浩浩荡荡进攻郑国。

    这一次郑国没能继续上次的辉煌，郑国遭了重创。诸侯联军长驱直入郑国境内，自郑邑戏童一直到达曲洧，在郑国境内扫荡了足有月余。

    然后，晋厉公又组织列国诸侯在柯陵再次会盟。晋厉公的声望达到了顶点。

    晋厉公如此用心于国事，自然有他的用意！

    很显然，现在自己的威望达到了顶点，貌似晋国这些年来取得的一切成就，都是自己直接参与并领导下取得的，与父亲景公在世时完全不同！

    以前，晋国所取得的伟大功绩，貌似都是靠中军元帅为首的卿级班子取得的。

    晋景公在世时，什么对楚泌地之战，对齐鞍地之战，扫灭赤狄等等，都是国君呆在家里，一切由大臣们去拼搏。

    那意味着所有的功劳都属于公卿大夫们，卿大夫们的威望越来越高，而国君则显得越来越弱。

    晋厉公更明白，晋国与其他诸侯最大的不同，就是晋国没有属于公室的真正公族力量。目前晋国所谓的公族力量，其实就是卿大夫们的力量。

    现在这些力量越来越强，这对晋国公室来讲是巨大的隐患！

    自己那么英明神武，当然消除这个隐患，晋厉公已经有了既定的解决措施。

    两条腿走路，一是牢牢将功劳都抓到自己手中，积累的威望，不再是你们卿大夫们的，而是寡人的。

    二是有计划地削弱现有卿大夫们的势力，培养新人。那些个传统的卿大夫们势力太强大了，而新人则比较容易掌控。

    晋厉公是一位相当有水平的人，他很清楚，此时晋国政坛上势力最大的便是郤氏家族。

    曾经栾书提醒过自己要防止公族大夫势力过于庞大，栾书当然是对的。但自己却偏偏故意不听栾书的，那是因为连中军元帅都不知道寡人的真实用意！

    栾书啊栾书，你知道有一种杀人于无形的刀法叫捧杀么？寡人就是故意要让所有的人都认为寡人最信任郤氏家族！

    而且务必要让郤氏家族都觉得寡人对他们最信任，他们不是势力很大么？一定要让他们感觉寡人也忌惮郤氏家族势力的庞大。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高处当然是不胜寒的，寡人有寡人的驭臣之术，那就先从郤氏家族开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