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肥猪
天空中还飘着小小的雪花儿,白色的、晶莹的,很漂亮。 我跟着一群孩子跑到狗蛋儿家里的时候,狗蛋儿正垂着头,躲在角落里,心事重重的模样。 狗蛋儿见到我也不如往常那般往我身上凑,反倒是抬头看了一眼,又瘪着嘴低下头去。 我顾不上他,满脑子都是吃rou。 在那个年代,能吃上一口rou,简直是太不容易了。 狗蛋儿的mama正是马秀莲,李大柱的妻子,此前在鬼庙里求子,最后生下了狗蛋儿。 她的眼角满是皱纹,脸上是皲裂的死皮,她走到谷仓里,抓着一头肥猪的后腿,将它拖了出来。 这头肥猪足有五六百斤重,它的眼神茫然,它的动作僵硬,它呆愣愣的瘫在地上,任由狗蛋儿的奶奶将它拖出来,没有任何的反抗。 村里几个年轻力壮的壮汉将猪抬在了长桌子上,按着它的头,将刀抵在了它的脖子上。 他们嘻嘻哈哈的说起话来,显然心情很好。 “今年这雪下的大,来年又是好收成啊!” “就靠着老天爷吃饭可是费劲,我看还是土rou好,这rou又肥又香,大柱他媳妇儿靠着卖土rou没少挣钱吧……” “瞧你这话说的,土rou怎么来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要是羡慕,让你媳妇也学学大柱他家那口子不就得了。” “……” 这话一出,众人的笑意都僵在了脸上,他们忽然停下了闲聊,好似刚刚碰触到了什么难以言表的秘密。 他们闭上了嘴巴,就像闭上了两扇铁门,一个字也不肯再说。 气氛由刚刚的轻松活跃,变得压抑起来。 我定定的看着那头被称为土rou的肥猪,总觉得它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肥猪抬着头,双眼之中依旧透露着迷茫,它的嘴里发出“哼哼”的叫声。 我咽了口口水,想象着白花花的肥rou,不由得眼睛都直了。 就在这时,狗蛋儿,或者称他为李刚也可以,他从角落里冲了过来,脸上全是眼泪,他大声喊着:“不要杀我爹!不要杀我爹!” 手中拿着刀的屠户微微发怔,尖刀在肥猪的脖子上比划着,却不敢向里扎去。 马秀莲面色一沉,大步走来,一巴掌打在李刚的脸上,揪着他的耳朵说道:“说的甚么胡话!” 李刚被打的脸颊肿起,本就要掉的乳牙更是直接混着血掉落在地上。 马秀莲对着一众村人笑了起来:“俺家狗蛋儿这是说胡话呢,还麻烦诸位帮忙,等杀了猪,我给各位一人送二斤土rou。” 屠户手起刀落,鲜血飞溅,众人对着猪rou流口水。 只有李刚小声抽噎着,我听见他喃喃的说着:“不要杀我爹。” 我转头看向桌子上的那头肥猪。 五六百斤,脑满肠肥,流出来的鲜血是暗红色的,大大的耳朵,长长的鼻子,怎么看都是一头货真价实肥猪。 李刚怎么会说这头猪是他的爹李大柱呢? 想到这里,我抬起头,向四周看了一圈儿,确实没见到李大柱的身影。 也是怪了,他自己家杀猪,他怎么不在呢。 马秀莲嫌弃李刚哭哭啼啼的样子,将他连带着一众孩童都撵了出去。 大头领着一群孩子直勾勾的站在门口,两只眼睛盯着院子里面,动也不动。 我扯过李刚,问他发生了什么。 他捂着嘴巴哭的更厉害了。 我从怀里拿出一颗色素糖,塞到他的手里,他这才放下了手,抓着色素糖珍惜的放进了口袋里。 当他放下手,我才发现他缺了两颗门牙,大鼻涕又没来得及甩,这会儿看着又可怜又滑稽。 “没事儿的,会长出来的。”我比他大了六岁,今年已经是个九岁的小男子汉了,十分有经验的对他说着。 李刚瘪着嘴,仍旧有些伤心,眼泪巴巴的说道:“那要多久啊?大头会笑话我的。” “他敢笑话你,我就揍他!”我挥舞着拳头,头颅抬得很高。 李刚连连点头,看向我的时候,满眼崇拜。 我又开口问道:“你怎么会说那头肥猪是你爹?到底发生了啥啊?”
李刚叹了口气,又开始掉起了眼泪,他头发一甩,将鼻涕甩到后面去,小声的说道:“我奶奶天天说我不是我爹的种,我娘有一次做饭的时候,直接把烧火棒扔到我奶奶的头上了,她们吵得很凶,还打起来了。 我太害怕了,就去找了我爹,我爹回来就打了我娘一顿。 半夜的时候,我去上厕所,看见我娘在臭水沟里面挖土,一边挖还一边说话……” “她说的什么?” “我听不清,我太害怕了,我觉得她不像是我娘,我就跑回去了。 然后第二天,我奶奶的食量就变得很大,她把家里所有的食物都吃完了,足足一米缸的米。 她的眼睛红彤彤的,我去找她,她就一巴掌将我推倒在地。 我娘将我搂进怀里,跟她说,别人家有饭。 我奶奶就开始四处蹭饭,白吃白喝。” “那些人家没来找你家要钱?” 李刚呆呆地点点头:“找了,但是我也不知道我娘跟他们说了些什么,反正他们高兴地走了,还说一个月后来吃土rou。” 李刚说到这里的时候,打了个哆嗦,眼睛里满是恐惧。 “一个月后,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奶奶变成了一头肥猪,四五百斤那么重,她的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恶狠狠地盯着我看,我叫她奶奶,她还撞我。 我哇哇大哭,我爹过来救了我。 我跟他说我奶奶变成了肥猪,我爹先是对着空气破口大骂,然后又告诉我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 我爹看我的时候,神色有些吓人,令我害怕。 我爹抓着变成了猪的奶奶,将它拖到了院子里,然后把杀了肥猪。 我根本不敢说话……” 李刚说到这里的时候,泪水流的更凶了,他嘴巴向下,眉毛紧锁,吓得如同秋天发黄的落叶,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将他彻底击溃。 “你……”我想到了某种可能,我也害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