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不是巧了吗?
史密斯看看陆时,又看看斯科特,有点儿懵, 这是什么情况? 他指着稿子低声问:“陆先生,我能读一下吗?当然,这是还未发表的作品,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 陆时说:“当然可以,您请。” 史密斯拿起稿件仔细阅读, 良久, “呼~” 他长出一口浊气,之后有些赞许地说:“难怪陆先生能看出《AStudyinScarlet》这个标题的艺术性,原来是因为对英文写作如此熟悉,而且写得特别地道。” 陆时连连摆手, “您过奖了。” 看他谦虚,史密斯脸上的笑意更盛, “你应该清楚,这并非过奖。” 在陆时的手稿中,前序是一首童谣,改编自《鹅mama童谣集》, 由于这本童谣集成书在18世纪末,黑暗的时代背景导致内容多有血腥、残酷、现实主义的句子,保守的人对这方面的接受度并不高,所以每次再版,都会有所删减, 前序引用的这一首便在删减的行列中。 陆时能将之发掘出来并善加利用其诡异的氛围,已经远超史密斯见过的绝大多数作者,如果不是夏木介绍过,史密斯甚至会以为陆时在伦敦已经生活过几十年了。 这小伙子是个天才! 史密斯说道:“而且,你这种写法很新颖。这个童谣……是预言吗?我的意思是,主要人物的死法跟童谣中相同?” 说完,他自己就否认掉了:“不对,应该是凶手在模仿童谣作案。这世上哪有什么预言呢?” 一旁的斯科特插话:“还有一点设计得很好,故事发生在封闭、孤立的荒岛上,在案件发生之后,警察短时间内无法介入,且封闭环境内的条件比较有限,破案只能依靠纯粹的推理。” “还有还有……” “没错,我觉得……” “你看看这里……”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着前三章的内容积极讨论。 这就是莎婆牛X的地方了,别人一本书能有一个创新点就算厉害,而《无人生还》一书是两种模式的开山鼻祖之作: 暴风雪山庄, 童谣杀人。 后人太多抄这种孤岛连环杀人模式的了, 读者看多了可能觉得寻常,可事实是,他们都抄的莎婆。 陆时轻咳一声,打断两人讨论, 他抽回桌上的稿件,脸上写满遗憾,说道:“斯科特先生,既然《曼彻斯特卫报》没有小说连载的版面,那我只能另投他处。” 啪—— 斯科特按住了他的手, “你等等!” 他脸上阴晴不定。 史密斯说:“查尔斯,别耍小孩脾气,你应该很清楚这部小说的价值。” 斯科特缓缓地点头,心里盘算了起来。 作为高销量报纸的主编,他的能量不容小觑,帮陆时在一些周刊、杂志上连载不过是举手之劳, 只是,请人帮忙是要花人情费的, 这个来自中国的青年人能担负起自己的信赖吗? 他问道:“有大纲吗?” 陆时摇摇头,说:“没有大纲。不过我可以列个表格,把这些主要人物的相关简介一一列出。当然,这么做无疑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剧透,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话音刚落,史密斯走到窗边, “我看看街景。” 斯科特一脸无奈道:“Fxxk,剧透……我第一次如此讨厌自己的职业。” 他拿出纸笔,递给陆时, “请。” 陆时埋头疾书,文不加点,房间中传来笔尖和纸张摩擦的声音。 一旁的斯科特低声读了出来: “ 劳伦斯·约翰·沃格雷夫,法官,罪行是宣判了爱德华·塞顿的死刑; 维拉·伊丽莎白·克莱索恩,教师,罪行是谋害了西里尔·奥格尔维·汉密尔顿; 菲利普·隆巴德,军人,犯有残害东非部落二十一名成年…… ” 史密斯暴跳如雷,说:“你别念出来啊!” 然而,斯科特没有搭理,只是皱着眉似乎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阵,他忽然打断陆时,说道:“你能不能把菲利普·隆巴德犯下的罪行从东非放到布尔?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担保你这本书卖个好价钱,而且能大量出版。” 陆时深深看了眼对方,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布尔?” 莫名地,斯科特立即有了一种被看穿的感觉,浑身别扭。 他问:“不行吗?” 陆时回答道:“不,我觉得挺好的,毕竟大英帝国现在在南非地区跟布尔人打得有来有回呢。报纸上天天长编累牍地报道,读者们都已经对布尔很熟悉了,确实比东非更有实感。”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额头, “对了,昨天的《曼彻斯特卫报》的头版头条好像就是关于英布战争的,丘吉尔先生炮轰政府在英布战争中的政策,并坚决反对扩军计划。嗯,真是一篇精彩的新闻稿。” 听到这话,斯科特就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戳穿了。 既如此,那就没必要再伪装什么, 他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无论是支持战争还是反对战争,大英帝国的市民们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力,你说呢?至少,不能像《每日电讯报》那样对战争歌功颂德。”
不歌功颂德就艺术加工? 陆时低声说:“呵呵,斯科特先生,你真应该从政。” 斯科特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 “不,那样太无趣了。我更喜欢办报,用《曼彻斯特卫报》组成一把遮天蔽日的雨伞,将伦敦的天完全遮住。” 他从1872年开始担任《卫报》的编辑,持续了整整57年,正是在他的任职期内,《卫报》从一份地方性报纸发展成为一份全国性报纸,也成了世界有名的大报。 而且,斯科特是彻头彻尾的自由党, 他曾经宣言:“评论是自由的,而事实却是神圣的……反对者的声音和朋友的一样有被听到的权力。” 不过现在看来,这种倾向有没有可能是掩盖雄心壮志的伪装呢? 成为报业大亨的愿景和坚持评论自由的理想,到底哪一个在他的价值排序中更高? 很难说。 陆时大大方方地评价:“嘴上都是主义,心里都是生意。” 斯科特不以为忤,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陆时点头道:“那我把能改的都改改好了。就比如前序的童谣,我准备改成原文。” 这时候,一旁的史密斯也插话了:“对,我刚才就觉得奇怪,童谣原文明明是《TenLittleNiggers(黑人)》,怎么变成《TenLittleIndianBoys(印第安男孩)》了。” 当然是因为现代欧美那蠢到不行的政治正确咯~ 陆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斯科特, “怎么样?” 这个“怎么样?”自然问的是稿费。 斯科特能明白陆时改用《TenLittleNiggers》的弦外之音,也准备暗示英布战争, 他会意地笑了, “陆先生这么配合,我当然也该拿出诚意,前三章的质量很高,我能出到一章50镑的价位。当然,小说火了的话可以再涨价。” 必须得用高稿酬把陆时绑住, 否则,这小子跑去给《泰晤士报》或者《每日电讯报》的那些老混蛋效力,可就亏大了。 陆时又说:“《曼彻斯特卫报》没有连载版面,那我的小说要在什么地方刊登呢?” 斯科特想也不想,回答:“《苏格兰人报》周三的增刊,也没几天了。” 陆时眨眨眼, 《苏格兰人报》的总部在爱丁堡, 道尔的家乡也在爱丁堡, 这不是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