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红颜斩 039侮辱

    殷孝衍心中也有些震惊，叶醒药因为在叶侯府不受重视，也不曾看过多少书，没想到只这几日的功夫，她就从书上看出了这么多道理，可真是聪慧之人。

    像他想象中与他并肩的女子，可惜了，那容貌……

    “好一个以史为鉴，知兴替，儿臣记在心中了。”

    叶醒药欣慰地笑了笑，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殷孝衍随后又对叶限道：“叶侯好能耐，教了一个好女儿。”

    这话，叶限已经听过两次了，而且对象都是叶醒药。

    第一次，是殷时砚诈尸那日对他说的，不过那时，殷时砚那语气明显是恨得不行，真恨不得把他抽筋剔骨了。

    而如今殷孝衍说这话时，也是意义颇深，叶限竟听出了几分遗憾来。

    秦太后自取其辱，又被殷孝衍警告地看了一眼，再也不敢说什么了，只目光有些怨毒地盯着叶醒药。

    叶醒药优哉游哉地吃着蜜瓜露，她将勺子放进嘴里，抽出来时舌尖舔了一下，朝秦太后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小样！跟我斗！

    到了时辰，随侍太监传宣谕旨，宣南元皇帝谌景书觐见。

    旨意一层一层的传达下去，直到一刻钟后，南元国皇帝谌景书与皇后齐惠君才进了殿中参拜。

    谌景书生得俊秀儒雅，他自请为降臣，并未着龙袍，只穿了一袭石青色的暗纹绸缎袍子，雅人深致。

    他从殿门走来，不似降臣，倒像是画中走来的诗人，步态稳雅，全无半分谦卑惶恐之心。

    而他身边的齐皇后，着一袭孔雀羽暗线勾水浪纹交领大袖朝袍，她身材丰满，容颜绝色，从容立于殿下，艳冠群芳。

    她缓缓叩拜时，那身姿如同孔雀款款，优雅端庄，一时惊艳了殿中燕国臣民。

    这样一对璧人，用天造地设来形容也太过肤浅了。

    谌景书与齐皇后行了藩国之礼便入了席。

    殿上的美酒佳肴撤下，又换上了一批新的，南元国随来使臣将南元国的朝贡品和名单呈了上来，华贵不凡的奇珍异宝让大殿更加的金碧辉煌、璀璨夺目。

    殷孝衍眉开眼笑地让人入了册，抬进了国库之中。

    叶醒药打量那位素有痴情帝王之称的南元君主谌景书，但见他一直面色含笑，眸中却极为清冷，只留一片肃然。

    明明是一国之君，如今却对他人弯了腰，任人品头论足，且不得露出半分不满，他如何会真心的高兴？只为了南元百姓、为了守住那一方城池不被燕国铁蹄践踏，他不得不委曲求全罢了。

    叶醒药再看谌景书身边的齐皇后，齐皇后那种从内而外的美丽和优雅是她这个丑人望尘莫及的。

    都传闻南元君主与齐皇后是如何如何的恩爱，可叶醒药看着那夫妻俩，只看出了四个字——貌合神离。

    叶醒药正兀自出神，殿侧的昭仪慕容聆突然含笑说了一句，“都道其皇后能歌善舞，是极难得的妙人，我等早已久仰大名，只奈何一直不曾得见，今日有幸相识，实数幸之，可定要欣赏欣赏齐皇后天下无双的舞艺，齐皇后想必不介意在殿中舞一曲助兴吧？”

    慕容聆是慕容彻的meimei，此次慕容彻首战告捷，迫使南元投降，功不可没，慕容聆也在宫里得了恩宠，接连数日侍寝，皇帝那边已准备提升她为聆妃，就等圣旨下来，她便可以与叶静姝齐肩了，所以如今她在殿上说话，底气才这么足。

    可是慕容聆这话却分明带了侮辱之意。

    南元就算投降了，但还是保留了国号，谌景书还是皇帝，齐惠君还是皇后，人家会跳舞，人家夫妻两个私底下跳舞助兴，那是情趣，可在这种正式场合让这一国之后跳舞，这就明显是将人与歌姬相提并论，这是对一个皇帝、对一个皇后、对一个国家的侮辱。

    谌景书搁在膝盖上的手慢慢地收紧。

    殷孝衍没有说话，含笑看着谌景书，他对慕容聆的话选择了默许，试问没有他的授意，慕容聆怎敢在满朝文武和众多身份尊贵的人面前为难齐惠君，给谌景书难堪？

    殷孝衍淡淡的笑了半晌，见谌景书还没有动作，殷孝衍眸子危险的眯起，然后说道：“朕也听闻过齐皇后精通音律，善歌舞，天下间少有女子能与之相提并论，连朕的后宫也挑不出一个这样的女子来，朕甚是欣赏，想必国主不介意让齐皇后舞上一曲，让我燕国朝臣饱饱眼福吧？”

    这舞，齐皇后敢不跳吗？

    她不跳，那就说明谌景书不是真心归降，燕国要彻底倾覆南元，不过是手指一抬间的事。

    谌景书身子动了动，似要起身，然而一双柔弱无骨的手却覆上了他的手背，似在安抚他不要心浮气躁。

    随后齐皇后起身，笑语嫣然，绽放的却是刹那的芳华，艳动寒雪。

    “天朝陛下有此雅致，臣妇自当遵命。”

    缓缓几个字，她是笑着吐出，但那笑容之下，却是一颗破碎不堪的心。

    谌景书眼睁睁看着齐皇后走入殿中央的舞池内，正在起舞的歌姬纷纷退下，舞池中只余她一人，温婉的明珠光束打在她的身上，她一袭孔雀绿衣，分外妖娆。

    “臣妇为陛下起一舞，名太平乐。”

    太平乐三个字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竟只剩下无尽的凄凉。

    太平乐，愿天下太平，愿你心中，只余安乐。

    那边的南元皇帝谌景书面色一滞。

    齐皇后的舞一展开，就是轰动大殿，那九扇孔雀之翎展开，妖娆倾城，瞬间掠夺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支太平乐，乃她自己所创，虽已名扬天下，但天下间，也惟有她能舞动这一袭孔雀翎羽。

    大殿之上并无声乐，因为燕国乐师，无一人会奏此乐，她一人独舞，寂静无声，给人的视觉刺激更强烈。

    齐皇后步步生莲，脚尖似都立于莲花之上。

    那是叶醒药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的舞，美得像深海中独步挣扎的鲛人，她的绿裙似碧波荡开，她的指尖似有一个缓缓展开的故事，勾动了每个人的目光。

    最美的是她的眼睛，舞动中，仿佛收纳了整个红尘最美丽的记忆，万丈柔情，寸寸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