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会面
谈判的地点被定在一家咖啡馆。 远远的，安心院真就看见了白石义昭站在路边等候——他甚至还亲自跑上来，给安心院真开门。 “为什么会在咖啡店谈判？”安心院真一下车就问道。 “高久屋并没有官方身份，而且准确来说不是‘谈判’而是‘会谈’，所以要在中立地点展开。”白石义昭领两人上了二楼，满脸堆笑地对枪间美乃实说道，“等下由我陪同少主就可以了，劳烦枪间小姐在其他座位上等候。” 枪间美乃实朝安心院真和白石义昭两人分别鞠了一躬，小步跑到了角落坐下，伪装成其他顾客的样子。 ——话是这样说，实际上二楼根本就没有其他顾客。 安心院真也在白石义昭的安排下坐了下来，他坐的地方正好可以被枪间美乃实看见，反之却正好被柱子挡住。 也就是说，就算有问题，枪间美乃实也可以随时出手。 白石义昭用手机给自己点了杯咖啡，然后向安心院真倾情推荐：“这家店的蛋糕很不错，您要试试吗？” “你要吗？不要——那就来份中号的巧克力蛋糕。”安心院真又点了杯饮料，在下单后，他低声向白石义昭问道，“说起来，我还不太清楚，这个高久屋是怎么样的杀手组织？” 白石义昭同样压低声音回答道：“其实他们是‘高久屋人力派遣株式会社’，是做人力派遣工作的。只要给钱，他们就会帮你找人干活。” “只不过什么活都干而已？” “对。反正就算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手，他们也只会收基本的手续费。” “这……胆也太肥了吧？”安心院真疑惑道，“那岂不是会得罪很多人？大家还没合起来把他们灭掉？” 白石义昭叹了口气：“但是也总有大人物需要做一些事情，又不想弄脏自己的手。而且他们土御门家在旧华族中多少也是有些人脉的，自然有人愿意保他们。” “等等……”安心院真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两个八度，“就是安倍晴明那个土御门？” “是啊，安倍晴明的后代嘛。”白石义昭思考了一会儿，迟疑着问道，“真大人，您没有亲眼见过阴阳师，对吧？” “非要说的话，今天才见过猫工坊的人……”安心院真印象里幸德井春香提过他们是阴阳道，那就应该是阴阳师了吧？ “幸德井春香，是吧？他们幸德井家的祖先贺茂忠行就是安倍晴明的师父，两家为了阴阳寮的权力斗了好几百年，江户时期才被土御门家斗倒。”白石义昭想了想，“真大人，您觉得佛教跟神道教比，哪个更强？” 安心院真毫不犹豫地答道：“那当然是我们佛教。” “那您知道吗？就是这个斗倒了幸德井家的土御门家家主土御门泰福，削尖脑袋才搞了土御门神道。而且也就搞了一百多年，维新后立刻就跟阴阳寮一起被废除了。 “我这么给您说吧，咱们琉璃会是跟着本愿寺走的。本愿寺的大谷家在维新后可是受封伯爵，土御门家可就成了彻底的平头老百姓。他家真要是有本事，人家还能不用他？” 听白石义昭这么一对比，安心院真也有些愕然。他本来以为安倍晴明好歹得是個东方不败，现在听起来也就是个林远图，徒子徒孙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捧一捧青城派的臭脚。 不过这么一想，安心院真顿时觉得胆气足了不少。福威镖局有什么好怕的？就算起了冲突，自己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的做一下青城四兽的嘛！ 这时正好服务员将点的单端了上来，安心院真接过蛋糕，却看见白石义昭居然眼巴巴地盯着，不由得迟疑道：“你真不要……来一口？” “孩子们嚷着要我减肥，真不能吃。”白石义昭干笑着拿起咖啡，“我去巡视一下附近，请您安心享用点心。” 在白石义昭走后，安心院真这才拿起刀叉大快朵颐。这家咖啡店的手艺了得，用料更是扎实。顺滑香甜的巧克力吃得他根本停不下来，连面前的座位坐下了人都没注意到。 “小女子不才，请多多指教。” 安心院真满嘴漆黑的抬起头，迎面看见的却是一头瀑布一样乌黑闪亮的秀发。一名女性正用三根手指撑着桌边，向他低头致意。 不过最最令人引人注目的，还是女性身上穿着的缀满牡丹和仙鹤的和服。要是安心院真没记错的话，按形制来说这身衣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十二单”…… 白石还说土御门家成了平头老百姓，这不是气派得很嘛！ “请多指教。”安心院真回答后，女性才抬起头。他这才发现，对方的年龄应该跟自己差不多。她还长着一双修长的丹凤眼，可惜紧绷的表情和过于端正的坐姿破坏了原本应该有的妩媚。 安心院真有心缓和气氛，就用叉子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蛋糕：“你要来点吗？” 女生慌忙摇了一下头，才摇到一半就又想起什么似的，迅速放慢速度，回归原位后才正色说道：“这是您食用过的，我不好再下箸。” 还“下箸”？ 安心院真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你要新来份什么吗？再怎么说，我也不至于用我吃过的东西招待客人。” 女生红着脸道了声歉，在研究了一会儿菜单后却开始左顾右盼。安心院真叹了口气，用自己的手机扫了码，塞到她的手中：“服务员一般不在二楼，手机扫码点单。” 女生这才点了份全是片假名的布丁，又将手机轻轻推了回来。 “承蒙关照，感激不尽。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够向那位大人对我进行引荐。” 安心院真翻了个白眼：“‘那位大人’年事已高，不可能为这种小事就轻易走动的。” “我只是希望能够亲自面见那位大人，请教一些问题。” “那位大人已经把事情全权委托给我了。” “但是我的问题……”女生略微浮现出一抹焦急的神色，“只有面见那位大人才能够请教。” “你……”安心院真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自己是来追责的，怎么对方反而有了问题？ “土御门……小姐？” 面对安心院真的疑问，女生眨了眨眼睛，茫然道：“您在……叫谁？” 坏了，弄错人了。 这时楼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果然白石义昭带着另一名女性走上了二楼，走到桌前。 女性看起来大约二三十岁的模样——主要是脸上的黑框眼镜让她看起来明显老气不少。一双似睡非睡的眼睛瞎挂着厚重的眼袋，看起来触目惊心，活像是已经三四天没有睡觉的样子。 还没等白石义昭介绍，眼镜女就欣喜地说道：“折神小姐，我还在附近找了你半天，原来你早就到了啊。” 折神小姐来回打量着安心院真、白石义昭和眼镜女，后知后觉的瞪大眼睛。她立刻站起身，慌慌张张的左右打量，寻找离开的路径，却被眼镜女拼命抱住腰，像吊锤一样吊在身上：“请等一下！您千万不能走！您忘了我们要谈的交易了吗？” 大概是要谈的交易实在重要，在眼镜女的死命纠缠下，折神小姐最终坐回了原位，但还是死死低着头，看都不敢看安心院真一眼。 不过安心院真就没什么所谓了，反正他脸皮厚，也没吃什么亏，一只布丁他还是请得起的。 “失礼了，您就是安心院少主吧？”眼镜女也讪笑着坐到了座位上，佝偻着背递上名片和礼物，“在下是高久屋人力派遣株式会社的社长土御门夜绯，请多指教。这是在下的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