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大和
“当年圣德太子引入佛教的时候，为了护持瀛洲，先前往百济铸造剑身；然后召集高僧诵经，自己也绝食七七四十九日，才铸造了这柄【大和剑】。” 听到前后两个名字，安心院真就知道，事情大条了。 圣德太子，这是一个任何一本瀛洲的历史书上都会写明的名字，瀛洲的封建体制可以说就是他正式确立的，佛教也是他正式引入的。 这个人重要到什么地步呢？ 瀛洲和尚能结婚的习俗最早是净土宗的亲鸾上人开创的。这位亲鸾老哥当时就把门下所有人召集起来，说“昨晚上圣德太子给我托梦，说我可以娶老婆，而且完全不用担心有问题。因为上老婆就是上他，不是行yin，让我放心上”，然后这事大家居然就这么认可了。 ——要知道，瀛洲的和尚也不是一开始就各种世俗化的。当初高野山给立川流安的罪名就是“邪正混乱、异端魔说”，哪怕立川流被灭门的主要原因是政治问题，但至少也说明这个罪名在当时是被大多数人认可的。 如果要拿震旦历史人物来类比的话，最接近的应该是周公。 至于后一个……呵呵……呵呵…… 不过在心颤了好一会儿后，安心院真才想起来，这個“大和”指的应该是奈良地区的古称。 ……至少在这柄剑铸造的时候应该是这个意思。 ——所以瀛洲的刀剑就有一派叫“大和传”，意思其实就是奈良地区铸出的刀剑而已。 不过从现代意义来说，这两个意思完全没区别啊！就像是汉朝和汉人，当初肯定指的是汉地，现在不就是一个意思吗？ 安心院真甚至已经反应过来了，怪不得这一幕看着眼熟，这柄剑还是唐时流行的样式……除了那位手脚不干净的老祖宗外，还有谁能弄到这样的剑？ “爷爷。”安心院真两眼紧盯着安心院胜，“你最好不要告诉我，这柄剑是那位文观祖师座下的先祖弄到手的。” 安心院胜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好老实交待：“这个……当时为了诅咒北条高时，文观祖师确实向后醍醐天皇借用了这柄护国之宝，之后也是先祖逃命的时候顺便带走的……两卷经图一柄剑，往草席子里一卷就走了。真，你要相信我，这柄剑绝对是不世出的好剑……” “当然好了！要不然高野山能追杀立川流那么多年？”安心院真都要悲愤了，“我就说高野山怎么这么小肚鸡肠，还能缺咱们这点人头不成？就是因为要找这柄剑的下落，对吧？你最好也不要告诉我，后来有人将这柄剑和南北朝分裂联系在了一起！” 立川流被灭门的时候，当主文观弘真侍奉的是后醍醐天皇。就是这位后醍醐天皇想要推翻镰仓幕府，还给自己起了刘秀的年号“建武”，结果被当时镰仓幕府的执权者北条高时问以“陛下为何谋反”的罪责，不得不带着三神器逃出左京。 自此瀛洲分裂成南北两块，开启了所谓的南北朝时代。什么三神器丢失、天皇卖字画，通通都是这个时期的段子。至今还有人玩这个梗，说什么“实现南北统一是瀛洲五岛全体人民的愿望和梦想”。 以安心院真没学完瀛洲高中历史的水平，他依然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会不会有人觉得，大和就是没了这柄【大和剑】，所以才没有“和”的？ 果然，安心院胜又点了头：“确实有这种小道消息……谣言止于智者嘛。” “下一句是不是‘世上多是傻【哔——】’？” ——将心比心，要是有人趁王莽篡汉的时候偷走了什么和氏璧、高帝斩白蛇剑，你看看后世的人会怎么追杀这个瘪犊子？ 看到安心院真气急败坏，安心院胜索性也耍起了无赖：“你就说你要不要吧？” “我是真的不想要……”安心院真几乎潸然泪下，“这么一把一千多年前的剑，再好能好到哪儿去？咱们就不能找个途径悄悄把剑给人家退回去吗？万一高野山看在主动退还赃物的情况下，让咱们回归门庭呢？” 安心院胜只是反问了句：“你敢赌吗？” 听到这句话，安心院真反而冷静了下来。其实他刚才也只是情绪上稍微发泄一下，于情于理，这把剑现在都绝对不能退。 有句话叫“料敌从宽”，也就是考虑敌人的行为要尽量周全。高野山是有可能宽宏大量，但同样也有可能直接灭门，将剑展示给所有人，彰显自身的正统性。 至于具体会怎样做，全看高野山的想法，跟安心院真一点关系也没有。这种关乎自家性命的事情，难道能寄托在别人的想法上吗？ 君不见，当年的昭和参谋就总觉得别人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现实和想象不符就修改现实记录。结果怎么样，大家可都是看得见的。 至于从情的角度看……笑话，大家难道很熟吗？你家祖师爷空海是桓武天皇的小弟，跟圣德太子又有什么关系？ 日莲上人的那把【数珠丸】现在也不在日莲宗手里，人家也没去要啊。 “如果您的修为再高一地，至少就有讲条件的资格了吧？” 安心院胜总算点了下头：“如果我有【善慧地】的修为，到时候再提出退还【大和剑】，高野山确实有可能会接受。但【善慧地】哪儿有那么容易达到？就算我是【善慧地】，这条策略也只能作为压箱底的保险。” “这就压箱底了？”安心院真冷笑道，“要是真的不小心暴露，换成我，我就带着【大和剑】去热田神宫，跟他们家的【草薙剑】碰一碰。管他哪柄剑结实，反正大家来个一拍两散！” 对于安心院胜这种瀛洲人来说，【大和剑】这种重宝或许还存在情感上的眷恋，可这关安心院真什么事？ 还大和？我倒要看看这剑要是断了，瀛洲会不会再裂成两半？ 就算是安心院胜，也被这大胆的想法所震惊。半晌后，他才猛地一点头：“你说得对！这才是压箱底的策略！不过真，你放心，这柄剑被我重新锻造过，原本的剑身更长一寸。另外，你看。” 安心院胜撤回了法力，剑光立刻收敛，露出了上面无数梵文一般的纹理。 安心院真知道，瀛洲的铸剑师自吹手艺高超，一大卖点就是铸出来的剑面带有天然纹理，称为“刃纹”。但是刃纹一般都如水纹波浪一般，像这样类似梵文的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在重新锻造的时候，加持了《金刚般若蜜多心经》，这些刃纹就是之后新出现的。所以单要说模样，跟原先的已经不太相同，靠占卜也难以找到因果。” “您还有这手艺？”安心院真忽的反应过来，“怪不得您跟猫工坊关系这么好，而幸德井课长却要靠您引荐才能面见佛教的高层长老，怕不是就从他手里学的铸造技术吧？” “其实他家的产品还是不错的。”安心院胜貌似答非所问，实则也默认了，“像咱们这种积累不够的，很多通用的技术还是从他们家购买比较方便一些。” “既然这柄剑和当初的样子已经不太相同，那我多问一句：您还没有给这柄剑办理鉴定书吧？” 安心院胜摇了摇头：“刀剑的鉴定必须通过热田、鹿岛、香取这三家其中之一，我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渠道。” “无妨，您可以先给这柄剑捏造一份履历，就说是从赤羽区摸回来的。等回头真有渠道了，再去办理。” 安心院胜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安心院真的意思。 当年麦上皇颁布刀狩令，从瀛洲各地收缴了一百多万把刀剑，全堆放在东都的赤羽区，史称“赤羽刀事件”。 当时很多人就把自家刀剑藏起来不肯上缴，还有不少刀剑都被帝国的军队直接吞没了，毕竟里面什么业物、良业物、大业物都不是没有。就算自己对瀛洲刀剑没爱好，拿去卖钱照样能赚一大笔。有把著名的【莹丸】上缴后就不知所踪了，这可也是镰仓时期的古物。 因为这件事涉及帝国，所以一般的瀛洲人根本不会往这件事上想，反而成了盲区。安心院真眼下提出，安心院胜也才意识到，至少这是一个可以让【大和剑】改头换面的好机会。 “行啊，年轻人的脑子就是利落。”安心院胜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显然心中那块沉重的大石头又被移开了不少，“我立刻开始准备相关证据证人，总之这把剑就归你了，没事也可以拿着揣摩揣摩。时候也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 “是。” 不管安心院胜之前有多少压力，至少现在的安心院真是没什么压力了。主要是他现在也用不了【大和剑】，那根本就不存在暴露的风险，干嘛还要杞人忧天？ 况且这柄剑本身也不是一定要拿来砍的，文观弘真不就拿来施展诅咒么？他哪怕就按照安心院胜说的，拿在手里揣摩不动明王和更上位的金刚般若蜜多菩萨的本尊，就当个练功器使，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在回到房间后，安心院真就在衣柜里找了个角落把【大和剑】先塞了进去，打算回头再让枪间她们帮忙收拾出来一片新地方，专门用来放这东西。 然后他尝试着运转【八辐轮】，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流畅的地方，这才安心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早晨，他又起了个大早，开始琢磨起那张名片。不过无论他怎样看，都找不到前天晚上的感觉，更不要说将名片变化成白虎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极有规律的敲门声： “少主，更衣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