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柳大炮,张疯子
徐硁还从泰州带了五千石大米,两千斤白面和五百斤猪rou,当然还有最稀罕的青菜,这是玻璃大棚出产的第二批了。午饭做了时下最流行的大rou面,这些民夫哪里吃过这等美味,一个个恨不得将铁锅都吃了。 面条的香气飘了很远很远,竟然将几十里外的两位大佬给引了过来,柳永左手将大蒜剥皮咬了一块,右手筷子夹起大块卤rou塞入嘴中,两只眼球还不停的打量着徐硁碗中。 徐硁心想这哪是大宋万千少女梦想的郎君,完全就是一个饿死鬼投胎,刚才还说不吃猪rou,猪rou的腥臊味是人吃的么?现在吃的却比谁都来劲。 不一会儿,柳永碗中便见了底,他竖起拇指说道,“四郎好手艺,这等低贱腥臊的猪rou做得如此美味,怕世间很难找到第二人啊,画画人的这双手就是什么活都能干,你,你这碗不吃啊,不吃我来吃,我早饭没吃饿得慌。” 徐硁筷子一伸挡在面前,“哎,每人一碗,你吃了我这碗,我喝死北风么?” 柳永白了徐硁一眼,“一个大财主,缺了这点东西。”他转过身看着慢嚼细咽的张先,“子野,你羊rou、鱼rou吃惯了,第一次吃猪rou肯定吃不惯,不如这碗给我吧。” 张先一听这话,赶紧将一大块rou都塞进嘴里,卤汁顺着嘴巴流到下巴,随着不断咀嚼的下颚又滴落到碗里,碗里的青菜早就吃光了,冬天的青菜那真是稀罕物,他端起碗将汤汁喝的见底,剩下小半碗面条推到柳永面前,“就剩这些了,七兄吃不吃?” 柳永叹了一口气,“你这大户我已经吃过了,没什么好吃的了,从今天开始,四郎,我吃定你了。” 柳永一拍桌子抬头对徐硁说道,“打今天起,我就在这里住下了,哪也不去。” 徐硁被吓了一跳,半截青菜还含在嘴外,他囫囵吞枣的咽了下去,还未开口,张先哈哈哈笑了起来。 “徐小弟,你可不知道这两天我都快给他吃穷了,他今天一早上就顺着香味找到这里,现在终于把这个包袱扔出去了,妙极,妙极。” 徐硁不解的问道,“七哥身上有雷达?” 柳永不满的拍了肚皮,“张子野不是雷什么达,他早就在江边派了人手,只要见到扬州的大船南下就紧急来报,昨天下午来报见到你们的巨舰,我们就赶紧往这边赶,啊,没想到你们这船跑的可真快,竟然比我们骑马还早到半天,不过还好,终于赶上午饭了。” 张先不等柳永说完,便接上话头,“七哥可没说重点啊,你既然不想说,我就帮你说了,徐小弟,七哥自从接了松江盐校的山长,便在秀州处处受排挤,一气之下便辞了官职,现在他只有松江盐校山长这个头衔了。” 徐硁“啊”的一声,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是想靠着柳永身份和官职来推行教育革新,可没想到柳永却辞了官职,没了官职,政事堂的那群老狐狸说不得又要算计了,种种不甘用上他的心头,做件事情怎么就这么难呢? 柳永见徐硁一脸愁容,他也猜到了可能是自己的问题,政事堂要建松江盐校,那么松江这一块必然会飞速发展,一家笑来一家愁,华亭县治所青龙镇必然会不断边缘化,那些青龙镇的大族们岂能善罢甘休,柳永作为松江盐校的山长,必然是众矢之的,这段时间明面和暗面的排挤如海浪一般连绵不绝。 柳永一气之下便挂印而去,他本就是洒脱的性子,哪里受得了这等窝囊气,四天前只身来到昆山借住在张先家中。 “七哥,张兄,走,咱们去对面看看。”徐硁这时意识到自己太过自私,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本就是柳永,他没有资格埋怨柳永,今年端午,柳永给自己捎了一封信,里面详细描绘了煮盐亭户的困苦,并附上一首新作的《煮盐歌》,他恳请徐硁能将晒盐技术传授给浙东的亭户,徐硁只是在利用柳永的身份和威望减轻自己在教学变革上的负担。 古代的大工程一般都在冬天进行,尤其是水利工程,春秋是农忙时节,一分钟都耽误不得,农民不能离开土地,夏天高温多雨,不仅工程随时有崩塌的危险,民夫也会因密度大而产生疫情。 徐硁,柳永,张先眼前的工地和北岸差不多,都在处于划线和排水阶段,扬州工程队的最大特点就是民夫脱离土地,让他们完全成为半职业化的工人,可以全年进行施工建设,民夫见到徐硁过来检查工作更加卖力的干活,好像中午的大rou面放了兴奋剂一样。 “七哥,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等到盐校正式开学,你和我一样将站在儒教对立面了。”徐硁回头对柳永说道,他现在必须和柳永说清楚,虽然他有利用柳永大宋文坛词宗身份的心思,但当柳永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时,徐硁不忍心因一己私利失去这个朋友。 “你们看,我像是儒教那群酸子么?”柳永高举双手转了一圈,早年成名却不受待见,四次落榜让他心灰意冷,柳永向政坛大佬们低头示弱,却换来更多的冷言讥讽,不然他怎么会有“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张先最先拍手叫好,也学柳永模样转了一圈,“七哥,我也觉得自己不像凡夫俗子啊。” 徐硁见着眼前二人好像小孩一般,又好像喝醉了酒,徐硁只能摇头苦笑,“你们都是谪仙人,我才是凡夫俗子。” 柳永拉着徐硁的手说道,“你才是真仙人,拯救黎民的真仙人,我这一生最敬佩的就是崇矩公,他曾对我说过,四郎天分卓然,三分在画艺,七分在民生,我本不以为然,但直至今日我才明白,崇矩公没有看错人。” 柳永双手不停的指着四周,他的动作引来了旁边民夫放下活计驻足围观,“什么是大才?这才是,让百姓吃饱穿暖,让百姓有盼头有希望,让百姓觉得活得像个人,这才是真正的教化百姓,那些道德经典能让人吃饱饭穿暖衣么?那些华丽的诗词能让百姓看到希望么?这都做不到,怎么才能做人。我以前写的那些东西,狗屁不是,都是些自怨自艾,无病呻吟的东西。从今天开始,我柳永与各位共进退,我柳永死后便葬在这里,柳家每代子弟必会在松江盐校就读。” 柳三变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既然在众人面前起誓,那必定会遵守,能与柳三变一起干活,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他们高呼,“柳山长!” 四周的气氛完全遮住了冰冷的西风,以柳永为中心好像存在着一个时刻爆发的火山,徐硁甚至能看到每个人头顶的热气会聚在一起,一股冲天的力量在不断的攀升, “七哥洒脱,这昆山知县我也不想干了,为了让各位在徐汇安心立业,张某将在徐汇开办一所小学,如同扬州一样,我也过来做个山长如何?”张先表情甚是夸张,他嬉笑着拉着徐硁,“为了这片热土,为了黎民百姓,我们筚路蓝缕同舟共济,同济学堂,大家认为如何?” 徐硁不曾想到二人如此刚强,两个本就不适合官僚体系,礼教严明的儒家更是视二人为异类,张先和柳永文采上齐名,青楼上的造诣也难分伯仲,但他们都是光明正大不做作,张先比柳永还轻狂,不然也不会有苏轼的千古名句,“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徐硁还没有开口,几千人的呐喊便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