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冰岛宗学院8

    闻人为遥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道：“好久不见呀，唐凌小哥哥。”

    “甚么好久不见，我们不是才在食堂见过么？”唐凌头晕目眩的道，“再说了，这可是男子寝所，你进来，不合适吧。”

    闻人为遥道：“有甚么不合适的，别说这间男寝，就是整个宗学院，都是闻人家的，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我指的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唐凌打住她，道，“我们男寝可放得开了，你这么冒冒失失闯进来，万一要是看到了甚么不该看的呢，这不是毁您清誉么，再说了，您这清誉一旦毁了，那最后遭殃的还不是我们么。”

    “闻人踏雪的清誉你都不在乎，居然还会在意我的清誉么？”

    闻人为遥像条毒蛇一般，吐着蛇信子向他走近，似乎有甚么事情就要得逞了一般，直叫唐凌心底泛起一股惧意，他就不该让她踏进此门半步。

    “为甚么你只勾引她，不来勾引我呢？”闻人为遥笑了笑，道，“在她面前，你卑微像条狗一样，在我面前，你却从来不肯与我多说一句。我就不明白了，我究竟哪里比她差了？”

    唐凌被逼得一步步往后退：“大小姐，你别闹了，赶紧回去，若让人瞧见了，我就是有一百张嘴都难以说清。”

    闻人踏雪却依旧不依不饶的道：“她不过是个贱婢之女，她母亲姜氏生而下贱，她亦是如此。当年要不是姜氏趁着我母亲怀胎十月不安守本分的爬上我父亲的床榻，若不是我母亲再宽宏大量饶恕了她，她母女二人早就被处死了，冰岛哪里还会有她们的容身之地！！这么多年来，哪一样东西不是我挑完了剩下的再给她，现在，她竟敢还爬到我头上，在我手里抢人！！”

    唐凌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好笑。

    闻人为遥道：“你笑甚么？”

    唐凌道：“你搞错了啊，就算是抢，也不是她抢我，而是我追着她。”

    闻人为遥气极：“你就这么喜欢一个卑贱的女子！”

    唐凌道：“大家都是人，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没有谁比谁更卑贱。你快走吧，我就当你从来没来过好么。”唐凌说着，就将她往外推。

    哪知闻人为遥突然道：“你在床底下藏的酒～～”

    唐凌头皮一麻，忙去床底下一看，廖沉鱼的那坛酒，果然不见了。

    “你站住！”唐凌脸色黑了下来，瞪着她。

    “我又没走！”闻人为遥一脸得逞的笑着。

    “你将它喝了？”唐凌道，“还是将它拿去哪儿了？”

    “你放心，我不喝酒，只是准备将它交给夫子而已。”闻人为遥威胁他。

    “好吧，你说说吧，你到底想怎样？”唐凌无奈的道。

    “从今往后，我要你听我的话，只关心我一人，只哄我一人开心。如此，我便当自己从未知晓此事。”闻人为遥俯过身来，在他鼻尖轻轻一点，道，“否则，你知道的，犯了宗学院的规矩，宗学院肯定是留你不得了。”

    唐凌方寸淆乱，怔愣默然。

    闻人为遥转身便走：“你若不愿，大可不必委屈自己。”

    “好，一言为定。”唐凌道，“不过，五日为限。”

    “才五日？！”

    闻人为遥虽有不甘，但见他愿意倾身奉陪，便忘乎所以，心想五日就五日，五日之内，定会让你臣服于本小姐。心高气傲的冰岛大小姐，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唐凌追求闻人踏雪事件未果，摇身一变，又成了闻人为遥的小跟班，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闻人为遥在宗学院是个小霸王，众星捧月般的存在，走到哪儿身后都有一群人跟着，唐凌亦成了这群小弟当中的一个，从前在食堂小白替他插队打饭，今儿他替大小姐插队打饭，偏偏每次还都插在闻人踏雪前面，显然是跟她过不去了。

    为了测验唐凌这只狗腿子的忠诚度，闻人为遥简直是变着花样来摆布他，不是佯装崴了脚让他背，就是佯装不开心让他哄；不是搬一大筐的石榴让他剥来喂她吃，就是让他将火笼果之中的小黑籽全都挑出来，除了不能陪她去仙录堂修习，其余时间，唐凌随叫随到。

    这天下了课，闻人为遥又一时兴起，说自己想吃笋蒸rou，把唐凌叫去晴明紫竹林挖笋。其实外面现在正值盛夏时节，根本没有到冬笋的季节，但冰岛一年四季都天寒地冻、白雪飞扬的，紫竹林又不似普通竹子，冬笋一年四季都是有的，只不过，极不好找。

    他持着把锄头，弯腰在竹林里扒拉起冬笋来。

    恰时，王爷经过，看唐凌灰头土脸的模样，不由得调侃起来：“今年这冬笋长得可真好。”

    唐凌翻了个白眼，也不知王爷哪只眼睛瞎了，看到冬笋长得好了。

    他幽幽怨怨的看去，见华容手捧暖炉面如春风的站在那儿，立即扯开嘴角，勉强回他一道灿烂的笑容，然后继续开刨。

    在雪地里刨冬笋，对他来说，无异于大海捞针，起初还觉得冷，耳朵冻得好像一碰就能掉下来，但一个时辰后，他浑身都热了，斗大的汗珠子从鼻尖大颗大颗的冒出来，甚至连外衣都脱了，还是觉得热。

    这片竹林就在凤栖阁脚下，抬头就能看见王爷的身影。

    那厮懒洋洋的模样靠在软塌上，眯着眼晒太阳，对上唐凌的目光，便道：“小伙子，好好干。”

    唐凌道：“这挖冬笋，一定是有甚么诀窍的吧？”

    华容那厮挑了挑眉，道：“挖了几粒了？”

    唐凌道：“一粒都没找着，哪儿来的笋啊，真是糊弄人。”

    “谁说我糊弄你啦。”闻人为遥来的可真及时，见唐凌一根笋都没挖着，忿忿的骂了句，“真是废物，连根笋都找不着么？”

    “大小姐，你有那么多厨子，他们挖笋技术一定比我好，你何苦为难我来哉。”唐凌简直哭笑不得。

    “谁叫我就是喜欢使唤你来哉。”闻人为遥得意笑了笑，随后见到王爷，又像个孩子般露出一口甜甜的笑容，抱手一拜，道，“为遥拜见舅舅。”

    华容打了个哈欠，道：“你们继续，我乏了。”说罢，又眯起了眼睛。

    闻人为遥转而看向唐凌，见他脚边有一物，好奇的道：“那是你的？”

    唐凌低头一看，将脚边桃木剑的剑柄拣回怀中。

    闻人为遥忽然变了脸色，凑近他，阴恻恻的道：“我哥哥的手臂也是被一把桃木剑给砍去的，你说会不会是这把呢？”

    唐凌苦笑一声。

    闻人为遥拍了拍他的肩，道：“我跟你开玩笑的，看你吓得，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不过，要是被我找到了伤他之人，你猜我会怎么做？”

    唐凌道：“不知道～”

    闻人为遥勾起双指，恶狠狠的道：“我一定挖了他的双眼，再剁了他的手脚，像吕太后一样，将他做成人彘，丢于溷中。”

    “......”唐凌干笑，道，“你还吃笋么，我看我今天是挖不到了。”

    “也罢，下午还有一堂铸剑课呢。”闻人为遥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看着他，道，“你不是一直都对铸剑课挺感兴趣的么，我带你进去。”

    唐凌心不在焉的道：“我可以进去么？”

    闻人为遥捋着辫子道：“当然了，鲁大师很好说话的。”

    唐凌闻言，纵然有一丝激动，心里却还在防备着这鬼丫头。

    他跃出这竹林，走了几步，头上忽然“哗啦”一声砸下一大团雪来，差点儿就砸在他脑袋上，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并不是一团雪，而是一只白色的猫，准确的说，是一只被开膛破肚的猫，也不知是被甚么东西所伤，肠子的另一端还缠在头顶竹枝上。

    他抬头顺着那肠子往上看，一看之下，大惊失色，这猫想来并不是自己不慎划开了肚皮，而是有人刻意为之，因为那猫的肠子，在竹枝上被人打了个死结......

    “呕！！”唐凌因为没吃早餐，也只是干呕了几声，闻人为遥见了，忙将他拉走，不悦的道，“都叫你赶紧走了，磨磨蹭蹭的不知道在干嘛。”

    到了铸剑室好一会儿，唐凌的注意力才从猫的尸体上转移。

    巨大的铸剑室内，正中间有一方足有七尺见方，一人高的金紫色铸造炉，铸造炉不知用何种材料打造，浑身光彩闪烁，流光溢彩的表面有若琉璃一般反射着诸多颜色。此炉四面密封，只有底部一侧有一个一尺方圆的圆形进火口，赤红色的火光在炉膛之中若隐若现。

    而铸造炉本身并没有封顶，赤红泛蓝的烈焰在炉口不断地喷涌，就连炉口四周的空气也被这高温蒸腾得扭曲起来，可见这火焰温度之高，寻常的铁矿遇见它怕不是顷刻间便要被化做一泓铁水。

    “剑范多用泥塑造，然后放入窑中经火烘干，再加修整，质地似陶，故亦有‘泥范’或‘陶范’之称。制范以铜剑的器形设计为依据，而铜剑器形是否能够达到设计要求，规整而谐调、匀称而美观，则决定于制范是否精细。制范还要为以后的装饰打下基础，如剑体上铸出的花纹和名文，都必须预先在剑范的内壁上刻镂出阴阳相反的纹路。实际上，铜剑装饰的第一步是范型上进行的......”

    鲁大师容貌极美，一头银发，如皓皓冰原上的飞雪一般。也确如闻人为遥所说，极好说话，第一眼见闻人为遥带他进来，只是笑了笑，并未追究。

    “还有甚么不懂的，现在可以问我。”鲁大师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唐凌身上。

    唐凌心中一愣，她这是在问自己么？随即点了点头，只见鲁大师欣慰一笑，笑起来的模样，更似春水荡漾，看得众弟子皆不由得出了神。

    闻人为遥推了推犯傻的唐凌，道：“我说的吧，我们冰岛如天仙一般的女子多着呢。”

    唐凌低喃着道：“嗯，就是没有你的份。”

    “你说甚么？”

    “没甚么？”

    “去把闻人踏雪的剑范借来我看看。”

    “你自己去吧，我跟她说不了话。”

    “说不了话，就想办法。”

    “真的只是借剑范来看看么？”

    “真的，不骗你。”

    “那......好吧。”

    唐凌来到闻人踏雪身旁，抱着一副虚心求教的态度，用手指了指她的剑范，又指了指自己。

    意思倒也一目了然，闻人踏雪一眼就知道他想干甚么了，将自己剑范双手递给他，叮嘱道：“小心点儿。”

    唐凌点了点头。抱着这沉重的剑范拿给闻人为遥，她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只顾着打理自己的指甲。

    唐凌道：“你又不看，让我借来干嘛？”

    闻人为遥道：“让你去干甚么你就去干甚么，那么多话！”

    唐凌道：“那你要是不看的话，我就......”

    话还没说完，铸剑室中就闯进来一小丫鬟，在闻人为遥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闻人为遥便跟着她急匆匆走了，连她的小跟班唐凌也没顾得上交代一句。

    唐凌将剑范原物奉还，闻人踏雪见他模样甚是奇怪，便问道：“你的嗓子怎么了？”

    唐凌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许是唐凌表情太过滑稽，竟惹得闻人踏雪笑了笑，那笑容恍若瑞雪出晴，令唐凌心里的不快一扫而光。

    闻人踏雪道：“你不想试一试么？”

    唐凌瞪大了眼睛，心想说，可以么？

    闻人踏雪道：“当然可以，你看你来的时候鲁大师都没说甚么。而且，我看你身上都没有一把像样的剑，你难道不想锻造一把属于你自己的剑么？”

    唐凌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从怀中掏出那剑柄，又比划了半天，闻人踏雪也没懂他甚么意思。

    他有些懊恼，为何偏偏对着闻人踏雪就像个哑巴似的说不出话来呢。

    闻人踏雪在他额间画了一道符咒，唐凌鼻孔之中觉得痒痒的，冷不丁一个喷嚏，从鼻腔之中打出了一只虫子，忍不住惊呼道：“卧槽，甚么东西！！”说罢，忙捂住自己的嘴，发现自己已经能出声儿了。

    鲁大师正要下课，听闻这一声响，便问道：“怎么回事？”

    唐凌摆摆手，道：“没事。我们正在探讨。”

    鲁大师随后便离开了铸剑室，陆陆续续的，其他的弟子也都走了，不走也没奈何啊，难不成还留在这儿眼睁睁看着唐凌与闻人踏雪有说有笑呢。

    闻人踏雪将那虫子捏在指间，看了看，道：“这种恶作剧，多半是闻人为遥干的，你自己都没察觉？”

    “还真没察觉，是恶作剧倒也罢了，我还以为自己真的得了不能跟美女说话的不治之症了呢。”唐凌不好意思的撇了撇嘴，看着自己手中的剑柄，又同她道，“我原来是有一把剑的，只可惜断了，现在只剩一把剑柄，倘若能给这把剑柄重新再打造一把剑身，那是再好不过了。”

    闻人踏雪道：“可以啊，有甚么不懂的，就问鲁大师，她出自铸剑世家，因铸剑的绝艺而扬名天下，也是冰岛最厉害的铸剑师，没有之一。冰岛五神剑：太阿剑、羲和剑、莫邪剑、紫潭剑、句芒剑。其中紫潭剑与句芒剑就出自她手。”

    紫潭剑与句芒剑的鼎鼎大名，唐凌自然是有所耳闻的。但这不是最主要的。

    他问：“那我可以请教你么？”

    闻人踏雪道：“当然也行。”她说话的时候，将脸别了过来，唐凌见她脸上，起了一颗颗的小红点。

    “你的脸？？”唐凌看她雪白的脖颈间也生出了这样的小红点，道，“你这是怎么了？”

    闻人踏雪也不知怎么了，她不敢用自己不干净的手去摸，就借着旁边的一盆水照了照，没想到自己脸上脖子上全起了一颗颗的红斑。

    唐凌替她收拾好东西，道：“我们今天就先到这儿吧，你赶紧回去让医师给你看看。”

    闻人踏雪披上的披风，将帽檐拉到最低，走到门边拉了两下，却发现铸剑室的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这怎么办？”唐凌问。

    “只能等人来开。”闻人踏雪说话间伴随着粗粗的哮喘。

    “我想想......我想想。”唐凌急得在原地转了两圈，随后观察她的症状，道，“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闻人踏雪捂着胸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