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十里蓝桥万里尘在线阅读 - 第52章 修学游6

第52章 修学游6

    小白走后,唐凌也拿起为遥手中的红绳子开始干活,有些树上已经系过红绳子,那是他前两日在这片林子里做过的标记,这片桃林大得很,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这样的检查往往没个五六日的时间是下不来的,今儿还不知道能不能将剩下的都检查完了。

    唐凌想到此处,匆匆爬上一棵桃树。

    没一会儿,手中的红绳子用完了,他一跃跳到闻人踏雪面前,说:“我回家拿些绳子,你要陪我一起么?”

    闻人踏雪面色羞赧,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唐凌见她笑着,心里也开心得像是有个小人在打滚儿,闻人为遥与闻人相思喊他作阿爹,那纯属是意外,这两人无父无母,都是唐凌收养在唐家的,唐凌还是个未婚的大好青年,亦颇受邻里欢迎。

    但喊闻人踏雪作阿娘,也不纯属是玩笑,因为闻人踏雪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两家长辈打小就替他们定下了这门亲事,她是这儿最漂亮的姑娘,唐凌喜欢她喜欢的紧。

    这一路上走着走着,唐凌却猛的怔住了,去家里的路,怎么走?自己为甚么完全没有印象?他心中忽然有些不安,又觉得自己可笑,这怎么可能,明明自己昨天还去过的。

    他甩了甩头,觉得自己这两天太累。

    闻人踏雪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唐凌道:“没有,怎么会,我身体好着呢~”

    她低头又是淡淡的一笑,看得唐凌心神摇曳。他跃跃欲试的想要去牵她的柔嫩细白的小手,哪怕勾勾手指头,他也觉得欢喜。

    他只是这么想,却又不敢真的抓住她的手。

    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的过去,很快就走到了家门口,他打开屋门,屋子里的景致让他感到陌生,他对这里毫无印象,可在自己的感觉当中,自己又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他很清楚的知道红绳子放在哪里,那是昨天他刚剪出来的,就放在床头。

    他走到自己房间取来红绳子,还是忍不住问闻人踏雪道:“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么?”

    闻人踏雪道:“当然记得啊,你怎么忽然这么问?”

    唐凌道:“哦,没甚么,就问问。”

    她抿嘴笑了笑,一拍他的脑门儿,道:“快走吧,不然今儿又完不成任务了。”

    唐凌道:“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闻人踏雪扭头便跑了。

    唐凌追着她来到桃林,将余下的活儿做完,方才歇工,苏折与小白也满载而归。

    小白是家中最小的男孩,长得白白净净,一双杏眼十分灵动,做的一手好菜,全家人只有伴着他的菜才会多吃两碗饭。苏折不但是他们家的二儿子,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是所有姑娘的梦中情人,他最擅长的就是打渔,同样一张网一网下去,别人都只能捞到小的,只有他网中的鱼,又肥又多,也因此被姑娘们称为“海王”。而唐凌自己,是家中的长子,家里劳作的活儿,基本都是他来cao持。

    隔壁家也有一群儿女,西施与王子琊比较淘气,其他的整天一句话不说,只知道做农活,而他们两个,就只会一天到晚的嬉戏玩闹,尤其喜欢来唐凌这儿蹭饭吃。

    而闻人踏雪与他家兄长闻人莫离,则住在稍远一点的一幢屋子。

    每当唐凌想那姑娘的时候,他就会坐在房顶,用叶子吹出一段曲子。

    但今晚唐凌躺在屋顶却没有吹响曲子,他仍在迷惑,为甚么自己对这里一点记忆都没有?

    甚么人会对自己的小时候一点记忆都没有呢?那只有一种人,失忆之人。

    正在这时,苏折也爬上了屋顶,躺在他旁边,望着天上的星星,道:“你是不是这两天没休息好,我看你今天一直都心不在焉的。”

    唐凌问他:“小折,你说实话,我是不是曾受过甚么伤,为何我对一些事情的印象变得及其模糊。我甚么都记不清楚了。”他又抓起苏折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了看,道,“还有一点,你没发现么,你这双手,秀气白净,手上一个茧子都没有,跟小白一样,还有闻人莫离,我们……真的是在这岛上每日劳作吗?再像闻人踏雪这般的,我总觉得我很久之前就跟她相熟了,但不是在这里,你也别问我是在哪儿,我不知道,我没有任何印象了。”

    苏折道:“我有的时候,也会突然冒出这种想法,我是谁,我为甚么会呆在这儿?”他笑了笑,接着道,“但如果我们不是我们,我们还会是谁呢?你没有受过伤,倒是小白,曾在随我下海的时候坠入深海,差点儿命丧其中。”

    唐凌松了口气,道:“看来是我想多了。”

    苏折拍了拍他的肩膀:“夜深了,早些歇息吧。明儿还要去桃林呢。等这些琐事都忙完了,也就要开始着手准备你的婚事了。”

    唐凌点了点头。

    等苏折走后,他一拍脑门,对自己道:“马上就是大婚之日了,我怎么会去想这些呢?”他自觉愧对闻人踏雪。

    翌日大早,唐凌又忙忙碌碌的赶往桃林。

    等忙完了这几天,大家伙儿就开始着手准备唐凌的大喜之日了。

    苏折小白更是为此忙得飞起,像个陀螺似的里里外外转个不停,这邻里千百户人家,大都是年轻人,很少有老人小孩,所以遇到喜事,整片土地都显得格外活泼闹腾。大婚头几日,就有很多人围在唐凌家门口,西施王子琊他们,天天来讨要喜糖,当然也送来了十分可口的桃花酿。

    要数桃花酿酿得最好的兄弟,就是他倆了,所以唐凌这次大婚所用的酒酿都是找他们酿的。

    新婚这日,唐家更是人山人海,多得是来喝喜酒闹洞房的人。这么个小地方,民风淳朴,不似外面世道险恶人心不古,有个红白喜事都会互相捧场。

    就连唐凌抬到女方家迎娶新娘的花轿,都是伙伴们帮着完成的。

    唯一令他有点担忧的,是闻人莫离,大婚前几日,他就一直站在他家门口,也不说进来坐,也不说有甚么事,就是搁那儿杵着,怀中揣一把锃亮的长剑,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时时刻刻盯着他。

    唐凌终于忍不住,上去问了问,对方却只丢下一句“往后,你可要好生待我meimei,你若敢违背诺言,后果不堪设想”便走了。

    大喜之日,拜完堂、宴完宾客,唐凌已然喝得七晕八素,在房门外转了转,迎门墙上,悬挂着《五子登科》的中堂画,两边的对联为:今宵洞房花烛夜,来年金榜挂名时。中堂画前,条几上的两支蜡烛,把屋里照得红彤彤亮堂堂。

    他觉得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

    待酒意散得差不多时,他才正了正衣襟推开新房之门。

    坐在桌旁整梳云鬓的新娘子,听到门外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慌乱中连忙蒙上盖头,心里咚咚跳着,双手垂膝放着,紧张的搅动着手指。

    唐凌挑帘走进屋里,他想,这下总算能够将美人拥入怀中了,不料,一见她蒙着大红盖头,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边的模样,一阵心动过速,好像突然被钉在地上不动了。他想叫一声,却不知道怎么称呼好,叫媳妇太土气,叫夫人又显得太局促,叫雪儿,一时又张不开口。怎么办呢?

    床上洒满了花生瓜子桂圆,红盖头底下的美人,察觉到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便开口问道:“你来了么?”

    唐凌忙抬起胳膊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是我身上的酒气太重了么?”

    蒙着红盖头的闻人踏雪,一想到新郎官此时此刻的憨态,不禁阵阵窃喜。

    唐凌壮壮胆子,向前走了两步,想先揭下红盖头再说,可举起的双手又一直颤抖着,手指刚刚挨到红盖头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又连忙缩回来。

    原来是表嫂送交杯酒来了。

    只见她用条盘端着四个盘子一壶酒进来,见这对新婚夫妇生涩的模样,一边往迎门桌上摆着一边笑起来:“哎哟,都甚么时候啦,这烈火怎么就点不着干柴呢?小侄儿,这新娘的盖头,可不能让人家自己揭呀!”说罢,飞快地转了俩圈儿,一阵风似的又跑了出去。

    听了表嫂这话,唐凌仍然有些犹豫。

    直到他见蒙着盖头的闻人踏雪好像抖动着身子笑了两下,才鼓足勇气,缓缓揭下了新娘的盖头。

    顿时,他眼前一亮,被新娘的美貌惊呆,只见闻人踏雪满头珠翠,红晕晕的瓜子脸上,闪烁着一双清澈而摄人魂魄的双眸。特别是那罩着凤披的红绸丝绵小袄,再配上那绿色的百褶裙,怎么看她都像一朵亭亭绽放的雪莲。

    凝视良久,唐凌终于开口说话:“在我眼里,天仙也比不上你!”

    闻此言,闻人踏雪心中也不禁一阵狂喜,也套用起他的句式,深情款款的道:“在我眼里,楚霸王也比不上你英俊潇洒。只是,你到底是不是个痴情种,我却不敢贸然恭维。”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将来,你甚么都会明白的。我对你的深情,永远不变。”

    “知情话已解缠心线,不用将来,我现在就明白了。今天这交杯酒我先敬你一杯。”闻人踏雪说着,捧起一杯酒举到唐凌面前。

    “就这样喝吗?”唐凌幽默而带点狡黠的笑道,“洞房花烛夜是人生一大乐事,听说你擅长诗词,在这佳期如梦、柔情似水的美好时刻,怎么也不能任凭美酒穿肠过,只叫两朵桃花上脸来吧”

    “你的意思是说......”闻人踏雪很快反应过来,道,“好,那就我吟你对,妇唱夫随。”

    闻人踏雪正想领略一下唐凌的才学呢,便满口答应下来。随口便说了第一句:“何以佳人常相伴?”

    唐凌紧接着来了句:“心诚似痴方可得。”

    闻人踏雪亦不甘示弱,又说出下一句,二人一来一往正对得起劲,表嫂却又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跟她一道来的,还有苏折、小白、西施、王子琊、闻人相思与闻人为遥等人。

    这几个小子色眯眯的看着闻人踏雪,渐渐将她包围起来......

    唐凌懵了懵,这才想起闹洞房一事还没完。

    方才只能算是闹洞房当中的文闹,文闹无非就是吟诗作对,夫妻之间说说段子。

    可武闹也是少不了的,所谓武闹,顾名思义,一听就要比文闹刺激的多。比如“裹葱”,大家在黑灯瞎火中把新人裹挟在一起,你推我搡,直到新郎新娘互相亲吻上。

    而且,借闹洞房之际,表嫂也会向新人大胆传授一些房事中的技巧,以免洞房花烛夜新人互相尴尬。

    眼下这群人就是来“裹葱”的,烛火都被吹灭,周围登时陷入漆黑一片,一群人将他俩裹在中间,其中不乏想吃新娘子豆腐的大猪蹄子,没有摸到新娘,却摸到了唐凌身上,唐凌忙喊停,在人群中喊话道:“谁若是敢动手动脚的,别怪我日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表嫂哈哈大笑,这些小伙子一个个都还单身,总有一天会踏入这一步,他们也怕唐凌到时候真来报复,便统统不敢再对新娘子下手了。

    “不过,既然是闹洞房,那还是得闹一闹才好玩的。”唐凌重新点起蜡烛,咬了个苹果坐在桌旁,看着他们一个个,道,“不过不是闹我们新郎新娘,而是闹你们。”

    “闹我们??”

    “没错!”他扔了一个苹果到西施手中,道,“这个游戏呢,就叫‘合合果’,需要你先咬一口苹果,咬住之后不用手接,然后面对面你嘴对嘴的传递给下一个人,按此类推,直到这个苹果吃完,才算是吉利。”

    “啊!!!”

    表嫂不知为何,突然兴奋的撺掇起来。像这种游戏,明显排在最后面的最不讨好,而先前那么积极主动冲进来闹洞房的,就是排在最边上的苏折小白了,一想到两个白净俊朗的少年同咬一个苹果那画面,她就莫名兴奋。

    众人在表嫂的催促下,也不好误了这事儿,便开启了游戏。

    西施在第一个,因为苹果大,传给王子琊的时候,十分顺利,第三个闻人相思和第四个闻人为遥也是勉强过关,等传到苏折这里的时候,一个完整的苹果几乎只剩一个拇指大的区域可下嘴了。

    小白皱着眉头看来看去,难为的道:“这怎么下得去嘴呀。”

    表嫂便道:“下不去也得下啊,要不然这新房不顺利。”

    旁人也起哄:“咬下去,咬下去,咬下去!!”

    小白无奈,只得尽力下口,谁知他闭着眼睛怼上去的时候,正好碰上苏折的唇,还一口将他的唇给咬破了。

    小白心中五味杂陈,咬着苹果喊了声:“嗯,脆!!”

    众人闹玩洞房之后,便只剩最后一个环节。

    表嫂将其余人等都哄出房去,屋子里登时落得清净,表嫂严谨的合上房门,一边将一本厚厚的画册交给新郎,一边道:“新婚大喜入洞房,还有三样美事儿:一是看春意。

    这个唐凌明白,春意,指的便是春宫图。

    表嫂接着道:“再者读书。第三是听声。我们一样样来,先看春意。”

    唐凌将手中画册翻了翻,不禁看得人面红心跳。

    表嫂紧接着又拿出一尊欢喜佛,男女两身,只要触动机关,就会摆动。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撞开,苏折小白等人统统倒在地上。

    表嫂道:“多见少怪,欲念之心自然消除~”

    “多见少怪,多见少怪~~”苏折嘿嘿笑着,一边退出房间,一边训斥他人,“看甚么看,不知道有甚么好看的,甚么时候还怕轮不到你,真是的,一个个,色胆包天......”

    在这之后才是“合卺礼”。

    礼毕,整个房间终于只剩下新娘与新娘,唐凌痴痴的看着烛光下的闻人踏雪,竟一时傻愣着,不知接下去要干甚么。

    闻人踏雪“噗嗤”笑了出来,道:“你就打算跟我傻坐到天亮么?”

    “当然不是,我等了这么久,才终于等到这一刻。”他轻轻捧起她的脸,在贴近她的唇时,却又忽然停下,这一瞬间,他觉得不该如此,有种深深的恐惧涌上心头,一直在跟他说,他不属于这,他不属于这,每当这个声音响起,他脑海中就会出现另一道声音,若自己不属于这儿,那自己又是谁?又从何而来?

    他头疼欲裂,烛光摇曳变幻的阴影之中,他突然像是认识到了自己是谁,又似乎没有。

    他绞尽脑汁,明明甚么都想不起来,却总感觉自己并没有两个弟弟,而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师弟,和一个结巴的小师妹,但为甚么会有这种感觉,他不知道。

    他头疼不止,不禁抱头蹲下。

    闻人踏雪见状,担忧的问他:“你怎么了?”

    然而唐凌再抬头,看她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