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河清海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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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黑雾袭来,朦胧的残阳下,天空并非纯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紫,蒸腾在这片热浪下,像死人的皮肤,直蔓延到天际。 黑暗而隐秘的角落,轻微的哭声半流质地蜿蜒,被热气融化在空气里。没人知道这声音到底是从哪儿传来的。 但它就在身边~那些哭泣尖叫的长舌,在肩上,在颅顶,在身后,在脚下。 幸好有华容,不然唐凌早已融化成一滩血水了。 华容见他那只手在自己身上乱摸,面色冷的可怕,沉声道:“撒开!” 唐凌贴在他胸前,一手捂着腹部满脸无辜的道:“你再让我抱抱么,我都快死掉了,反正你都不会觉得热。” 华容皱眉,摁着这个无赖的额头一把推开:“少在我面前装蒜,你的伤都没有一处是在要害。” 唐凌道:“那是因为他们只想慢慢将我折磨至死,我这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太可怜了。”说着,又贴了上去。 华容的身体冰冰凉的,比冰块还冷,唐凌觉得不可思议,却也不敢开口相问,就像不敢问他为何要窥探自己,为何要让修学游之境中的自己去夺取经书,又为会出现在这阿寒秘境。他身上有太多秘密,都是不可窥探的。 唐凌一瞥眼,见不远处梅花树下依稀站着一道鬼影,那鬼影又对着他们指了个方向。 那是裂谷的尽头。 唐凌道:“裂谷尽头?去不去,要去的话,我们就得想办法破解那铜钱阵法。” 华容自腰间拔出一把匕首,这把陵劲淬砺劚玉如泥的匕首,悄无声息的就在裂谷中斩出一片生天。这一剑,尽数斩断了谷中密织的冰蚕丝。一时间,哗啦啦的钱币自数十丈、数百丈、数千丈的高空坠落在地,在空荡荡的山壁之中发出阵阵清脆的回响。 直到最后一枚钱币落地,唐凌才反应过来,看着眼前的一幕突感不妙:“让你破解阵法,不是让你破了这阵法啊,这些士兵要全都醒了,怎么办?” 华容道:“他们不敢。” 说罢,甩开唐凌的手,独自朝着裂谷尽头走去,唐凌看他走得那么从容,像个领兵作战的将军,而他两侧的那些冻尸,更像是听候将军指令的士兵,果真岿然如山,一动不动。 唐凌抓紧追上去,跟在华容身侧,向着尽头走去。 “这是千棘寒暑道~”华容边走边向他道。 “千棘寒暑道?”唐凌默念一遍,继而恍然道,“难怪一下子冰天雪地,一下子又炙热如烤的。” 华容继续道:“此道本是一条豫岭官道,豫岭官道历史悠久,乃是洛京通往西部的古道,也是中原地带通往西部的重要咽喉,曾公差行旅络绎不绝,有牵象之地的美誉。时下虽是乱世,豫岭官道却繁荣昌盛。然,百年前曾发生一起轰动全朝的悬案,位于咽喉重地的官道竟于那年炎暑突然销声匿迹,不复存在。而在那之前,王侯携一批丰厚军饷行于官道,巨盗突至,路遇屠杀。盗贼者仅七,劫官道,焚兵营,烧杀掠夺,骇走者无数,死伤者亦无数。豫岭官道一时腥风血雨,满目凄凉,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在群山之间,自那之后就成了死气沉沉的墓园一般,更有传言它在夜间便会白骨横行。豫岭官道因此声名大噪,本欲借道的各路人马皆人心惶惶,风声过后再行前往,却是连官道的影子都见不着了。” 唐凌问:“到如今,仍是一桩悬案?” 华容道:“嗯,因为豫岭官道是一条入夜为暑、还昼为冬的道路,所以也被称之为‘千棘寒暑道’,千棘寒暑道,这世间仅此一条,连人带路消失后,根本无从查起。就算这世间还有人知道此事,想必也都被灭口了。” “哦,原来闻人老贼不但犯下烧杀抢掠的强盗恶行,还企图毁尸灭迹,将整条豫岭官道都雪藏于此,真是可耻可恨。” 走了一段时间,眼前的黑云忽然被一座五色琉璃塔破开。 此塔孤单却气势磅礴的矗立在巨大的黑幕下,一团团赤红的鬼火绕着高瓦飞檐上下翻腾,将整座楼阙照得碧瓦朱甍飞阁流丹,耀得人头晕目眩。 此塔高九丈,宽四丈,四面龙角压塔顶,共十八层,通体晶莹,每层纹有神兽壁画,栩栩如生,有奔腾之势。塔身自上而下刻着“琉璃渡恶塔”几个大字。 而塔的上空,还画有一张巨大的镇压符文,符文周边,刻有天雷降魔咒,埋在云层之中,若隐若现,每隔一会儿,便一股强大的雷霆之威从天而降,一层又一层的灌泄下来,镀在塔身上,塔中就会发出阵阵哭喊哀嚎。 唐凌这才明白,原来之前听见的哀泣声,是从这里的发出来的。 因塔身似琉璃所造,里面妖魔鬼怪飞鸟走兽的身影能隐隐约约透出来,每当遭受天雷之刑时,那些妖魔就会四处乱窜,哀鸿遍起,可一旦等到天雷过去,他们一个个又都生龙活虎的自四面八方会聚一起,指着冰岛咒天骂地,指着闻人无极扬声恶骂。 骂得痛快了,便开始继续上演台上的戏码,唐凌站在塔外,可以清晰的听见里面的对话。 一个紫髯如戟,威风凛凛的男妖飞在空中,看那模样,大抵是在扮演闻人无极,端着尊者气派,对面前的女妖沉声喝道:“好你个蛇妖,竟敢逆天而行,意欲化龙,你知罪吗?” 拖着长尾盘旋在空中的长蛇则打着女声道:“我在这白山黑水修行三百年,方能得此机缘,又何罪之有。” 那男子则轻蔑的道:“区区小蛇,竟也妄想成龙,真是异想天开,念你修行不易,若此刻弃了化龙念头,回到山野林中去,岂不安逸。但你若执迷不悟,便休怪本尊降下天雷,把你轰个稀巴烂,到时后悔晚矣。” 长蛇冷哼一声道:“安逸?我若不化龙,岂能活的安逸,一日不成龙,终受你们管辖,似那案板上的鱼rou,任凭你们宰割,这世间多少妖类无端消失,怕都是被你们一个看不顺眼,便痛下杀手,稍对你们言语不敬,更是遭抽筋剥皮,你们依天之威,恣意欺凌抹杀我等,我又怎可贪一时苟活,受制于你。” 男子桀桀冷笑,听得人毛骨悚然,全然不似心目中那个降妖除魔,庇护苍生的尊者,对着蛇妖说道:“有骨气,既不想屈居我等神祇之下,受我等管辖,那便要看看你有甚么本事敢如此猖狂了。” 尊者言罢,以符引雷击之。当然引来的不会是真的天雷。 雷在蛇身上炸开,将她劈得皮焦rou绽,蛇妖假装忍着剧痛在空中翻滚,却并未坠下,尊者怒不可遏,说道:“我最烦你这种死不认输的妖怪了,生的卑贱,却不安于命,妄想逆天而行,破道而立,真是罪该万死,你得明白,生而为虫,便终世为虫,欲化成龙,便是贪,便是罪,便得死。” 尊者再要召唤出一道雷云,却见那长蛇一骨碌滚在地上,化成一个赤身裸体身材妙曼的女子,手脚并用的爬上尊者的膝盖,一边娇嗔道:“大王,不玩这个了好不好,每次都被你打疼了不说,还害得我总想起当天被闻人无极收拾的场景,真叫人心酸,他那张脸,我想起来就恶心的想吐。” 那“尊者”坐回坐榻上,俏皮的捏了捏蛇妖的鼻尖,又将她揽入怀中,安慰道:“好好好,我们不演这个了,倘若哪天让我出得这渡恶塔,我第一个先取了这老儿的项上人头给你报仇,再挖出他的心,扒了他的皮,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蜷在大王怀中的女子拍手称快,周围其他或坐或滚或飞或爬的妖精们,亦彷佛已经看到了闻人无极的头颅飞出去一般,无一不抚掌称快:“大王威武,大王威武!!” 女妖忽然提议:“不然,我们来演枝娘子那出戏,你看怎么样?” 妖王道:“只要你高兴,想怎么演怎么演。” 女子瞬间又幻化成了枝娘子的模样,但仍然赤身裸体的,她自个儿将自个儿拴在架子上,柔声带魅的道:“无极兄~” 旁边的小妖纷纷露出鄙夷之色,道:“呸呸呸,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枝幽恒怎么会用这种语气同那老贼说话?” “好好好,我改。”蛇妖遂又装出一副坚贞不屈的模样,对着妖王啐了一口,咬牙切齿的道,“闻人无极,你可真是厚颜无耻之徒,太子金螭镜难道不是我白族的圣物么,怎么变成你冰岛的了。你当年扮作书生欺骗我的感情,硬生生抢走太子金螭镜不说,还灭我全族。现如今,又说我盗取太子金螭镜,密谋空幽谷一案,你可真会贼喊捉贼自说自话。” 妖王学着闻人无极的话语,义正言辞的道:“枝幽恒,你无须狡辩,你若能将当日密谋空幽谷一案全须全尾的道来,我或许还会考虑放过你儿子一马。” 女妖愣了一会儿,继而苦笑道:“这就是人人敬仰的仙尊?!呵呵,你少拿别人来威胁我,你不就是想知道真正的太子金螭镜的下落么,事到如今,整个武林,恐怕还无人知晓你这幅真正的面孔吧,伪君子。” 男子负手而道:“我时间有限,忍耐也有限,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给你考虑,小白的性命就握在你手里,就看你这个做母亲的忍不忍心了。” 女子嘶吼道:“你无耻!!闻人无极,你给我回来,你个无耻之徒。你灭我全族,此仇不共戴天,我枝幽恒就算是死了,也会化成厉鬼,愿尔为鼠吾为猫,生生世世扼尔喉......”
塔中传来澎湃如潮的喝彩声:“哈哈哈,好,演得好。” 蛇妖自行松开身上的捆绑,扭着腰肢愤愤的道:“我若是枝娘子,就扑上去将他咬个稀巴烂。当初我是打不过他,可现如今,打他一个残废,还是绰绰有余的。” 其他妖怪附和道:“说的没错,只要能出得这琉璃渡恶塔,捏死他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群妖又兴奋起来:“让他给我们磕头求饶,让他给我们认错!!” “认错!认错!磕头求饶!求饶!” “可是我们该如何对付这渡恶塔呢?” 妖群中此音一出,众妖又像踩瘪了的鱼鳔般,登时安静下来,一个个垂头丧气,偃旗息鼓。他们谁都忘不了天雷带着他们的痛苦,而比这更痛苦的是,他们的无可奈何。 突然,妖群中有嗅觉灵敏的小妖闻出了空气中的一股气息,道:“嘘,你们闻,是不是有一股香味,这外面有活人是不是,谁的精魄这么香,馋死人了。” “是啊,这是活人的精魄,很干净,馋得我口水都流下来了。” 唐凌看着那些贴在墙面上试图往外看的精怪,皱了皱眉头,走了一圈却没发现入口,问华容道:“塔的入口在哪儿?”他想,枝娘子肯定就在这里面。 华容道:“这是十八层地狱,活人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就因为活人进去凶多吉少,他才想去救枝娘子出来,他道:“不是有你在么,我怕甚么。” 华容顿了顿,道:“既然是十八层地狱,自然需由上至下进入,而非一般的塔由下至上进入。” 唐凌飞身上塔顶,顿时被一阵妖邪之风震得耳鸣胸痛。 塔顶挂着一面招魂幡,在鬼火呼啸的狂风里晃晃悠悠的打转儿,偶尔发出一阵细碎的铃铛声。但夜黑风高,站在底下乍一眼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它的诡异之处。 现在站在塔顶,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甚么大旗。而是一具人的躯体!!散开的衣衫衣袖,迎着风吹出了旗帜飘摇之感,而实际上,旗杆一头拴住的,正是人的躯体,躯体的脖子挂在红绳上,被鬼火的撩动下沉沉的摆动着。 尸体的脖颈被绳圈勒紧,脸部肌rou向下收缩,而喉咙里的舌根拼命伸出嘴巴,眼眶撑得很开,圆凸的眼球无神地盯着地面,或者更深的地方...... 唐凌惊呼道:“这被当成一面旗帜挂着的,不是冰岛弟子么!!被吊在这塔顶,倒像是特地给人看的。” 华容道:“这座塔里的,非妖即怪,心性早已泯灭,这弟子多半是误闯此地,被这些妖孽吸干了精魄,做成一面招摇大旗,目的就是为了向冰岛挑衅,向闻人无极示威。” 唐凌看着脚下的入口,沉沉的叹了口气。 华容道:“你若改变心意了,现在退出去还来得及。” 唐凌道:“谁说我改变心意了?”说罢,纵身一跃,没入塔顶。 这塔内极其阴森,他这般贸然闯入,无异于苍龙头上拶折角、猛虎口中拔得牙,须得万分谨慎。 他看了眼身旁的华容,此刻华容的脸,似笑非笑,神情古怪,惨白没有一丝人气的脸庞上,弥漫着nongnong的阴气与怨气,但那气息似乎并不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而是染上去的。 唐凌心下一突,将他猛的推开,藏在他身后的一团鬼火便暴露出来浮在半空,这里的鬼火,与人死后化成的鬼火不同,阴凉得像是一轮轮染红的血月,又像是绽放的血莲,带着诡异莫测的笑容,在空中转了一圈便向人突袭而去。 唐凌本能的抬起一只手来挡,那团鬼火便就势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火势很快点燃了他的衣裳,他用另一只手呼哧呼哧拍了两下,阴火非但没有被扑灭的迹象,反而蔓延的更快了,几乎是在一瞬间,唐凌上半身就着了,他只能扑在地上翻滚。 华容及时出手将他身上的火势扑灭,与此同时,那始作俑者也被他手中的飞刀钉在了木板上,赤红的火苗摇曳了几下,便彻底熄灭。 “啧啧,果然不是凡品。”唐凌看着自己已被烧得不成样子的上半身,又看向那泛着寒光的飞刀处,不由得惊喜道,“嗌,原来你这武器既可以当匕首使,还可以飞刀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