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平京阴云沉沉的天空,酝酿着暴雨,乌云压压的,让人透不过气。【】 信鸽洁白的羽翅拼命的闪着,身子还带着南地的暑热,飞入金碧辉煌的皇城,宫殿重重影深深,这抹洁白落在懿宁宫中里。 青袍太监收了信鸽腿上的小竹筒,飞快的急走着,进宫去禀报整个皇宫中最厉害的人物,也是cao控着北齐江山的女人。 “太后娘娘,是南地的信鸽。” 太监的行礼和语气十分谨慎恭敬,不敢有半丝的差错不敢说错半个字。 陈太后吸了一口水烟,烟雾缭绕着她丹红的口唇和妆容精致的颊面。一只缀了七彩图案长甲的手,穿过白雾而来。 “还不快递上来给哀家瞧瞧。” 声音悠然,却有着一股子让人打心底里的害怕这是权力和长期做狠辣之事才能酝酿出的音色。 “……是是,太后娘娘。” 陈太后挑了挑眉梢,染上一丝阴戾。“你递个信纸紧张做什么?难不成做了什么背叛哀家之事……” 太监吓得汗流浃背。 “不不敢,奴才只是侍奉娘娘身侧时常警醒自己,唯恐没有做好未能对得起娘娘的嘱托。” 陈太后轻哼了一声,又缓缓吐出一口烟圈。近来陈太后越发注意保养装扮,看起来竟比文帝在世时还要年轻丰腴。美艳而充满成熟韵味的脸,在氤氲的白烟间有些不真切,打开信纸看了一番,脸色一变 “该死” 伴随着陈太后这一声怒斥,乍然,一阵杯盘哐啷落地碎裂之声 太监吓得都如筛糠,满殿宫女大气不敢出。 刚从皇帝的晁庆殿传送懿旨回来的莲嬷嬷,正好看见,忙上前伺候。“娘娘息怒,可是诸王哪方发生了什么事?”进殿前,她便眼尖看见了那只晃出懿宁宫的白影儿,想来不是东地的胶东王处的,便是南地的平津王处的。 陈太后将纸条递给了莲嬷嬷。莲嬷嬷一看,惊了一惊,也气道:“没想到平津王宫里那些个人蠢到如此地步竟敢和萧袭月那城府深沉的丫头片子公然造反,未伤到人半分,反而落个残废没命的下场,真真儿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哼。哀家也没指望那些个庸人也派上什么大用场。若是指望他们,哀家岂不是这回真的放虎归山留下大患” 莲嬷嬷连忙顺意说下去,让陈太后息怒。 “太后娘娘息怒,梁公公以及那些个平津王宫里的地头蛇,终究是沙地里头的旱鸭子,没见识过大江大浪,不知道萧袭月那丫头的厉害好在咱们真正的细作不在这些人当中,料萧袭月也注意不到。萧袭月已经染病,她那两个丫头也病得快死了,不出半月,萧袭月也会如同那两个丫头一般,病死过去。平津王若不喜欢萧袭月任她死了,对咱们有利;若是真喜欢她,那便更好,定日日在她榻前,到时候两人一块儿死了,正好干净了” 陈太后薄怒的美目渐渐淡下来,又扬起笑意。萧袭月若以为就此就除去了她安插在平津王宫里的细作的话,简直就是太天真了。 “萧袭月杀了那些饭桶也好,正好让她掉以轻心。哀家安插在王宫里的真正细作此番行事也可以比之前更方便些。莲嬷嬷,你这主意出得极好,自己去领赏吧。哀家有你出谋划策,也能顺心一二,比这些个只会跪在地上颤颤抖抖的狗奴才,强多了” “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太监如知大难临头。 “饶命?哼,你偷看密信,就该想到会没命来人,拖出去杖毙了” 陈太后冷声。密信一角有微微蜷缩,虽然极细微,但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冤枉啊娘娘,奴才冤枉啊……” 这时,一个穿着青竹色长袍身材修长的男人进殿来,出声阻止。“这个太监为你鞍前马后办了这么多事,你至少查清楚再杀也不迟你这般草菅人命,谁还敢为你卖命” 陈太后见了来人,妩媚落座,眼神亮堂堂地瞧着昌宜侯周宇。“昌宜侯这是在关心哀家么?” “……”周宇对于陈太后故意的曲解调侃,并没有好脸色,干净的五官布着一层薄霜。“若你死了,我只会高兴。” “放肆”莲嬷嬷怒喝周宇,却被陈太后抬了抬手,示意她退下。莲嬷嬷只得恨恨的盯着周宇,不敢再出言顶撞。 陈太后起身,走到周宇跟前儿,近到有了丝暧昧之色,戴了长甲的手抚摸上他宽阔的肩膀。周宇个子高,她这个角度仰看去,他五官看起来越加的深邃俊美。这男人仿佛天生就是用来赏心悦目的。难怪连同为男子的文帝都对他倾慕有加。 “宇郎,哀家就喜欢你这般咒骂哀家。现在整个天下,没有人敢对哀家有半分不敬,无一不是对哀家或谄媚或害怕,唯有你,敢直呼哀家的为你,唯有你不怕死敢骂我……” 陈太后靠了上去,周宇眉间的刻痕又深了一分,僵直着身子,极力隐忍着。 “宇郎,哀家自进宫为妃之后,除了夫君,你还是第二个称呼哀家你的男人。哀家真真儿是高兴,有你相伴,这寂寞深宫也不寂寞了……” “太后娘娘请自重,臣并不想将姓名与太后娘娘的姓名同留在史册之上,遗臭千古。” 陈太后并不在意周宇的话有多无情,笑着,说得很是温柔,如同年少的女子对情郎一般。“宇郎,你莫要生气嘛……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只要你不要再称呼哀家太后,可好?” “当真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哀家虽不是天子金口玉言,但是也是说一不二,整个北齐,还有什么事是哀家办不到的。不过,萧袭月这丫头的事除外。你若还挂念着她,哀家就立刻派五百杀手,将她千刀万剐宇郎,你说,你还想她么?” 周宇气息有些乱,竭力的忍着,语如冰珠,却说着甜言。“你比她美艳,我周宇血性男儿身,自然喜欢你。”这是他说过最恶心的话。 “宇郎,你说吧,要什么赏赐。” “我要你饶了这奴才一命。” 陈太后瞟了一眼那奴才,含笑的眼眸一闪而逝的恨意,继而消失不见。 “这有何难,我放了他便是……” 周宇从懿宁宫中出来,在宫门口角落看见一滩血迹,心头惊骇难过没想到,他那般求情了,还是没有救得了这个太监。 天上轰隆轰隆的下起雨,将他浇了个透一身的狼狈。 周宇仰面看天空,乌云压压,看不见半丝儿太阳光。他知道,在这苍穹的南边,同一方天空下,他思念的女人还活着,或许同样看着这方天空。尽管她成了别人的女人,但,他并不嫉妒。只要她过得好,他就知足了。他身在淤泥浑身染臭,不配与她长相厮守,只愿看着她幸福,就够了。 这是一份永远不会让她知道的思念。 他只求一日,他还能活着见到她,看着她荣华富贵子孙满堂,他也就幸福了。 然,周宇并不知道,削弱诸王势力将诸王召回平京的计谋,已经在紧锣密鼓的筹划。不久的将来,所有藩王都会被召回平京,掌控在陈太后的手掌心里个个击毁那时候,比文帝驾崩时更大的风云涌动血腥屠杀,才会真正的上演 不过,此时,那一番血腥的拼杀还处在萌芽,并没有多少人意识到…… 北方在轰隆暴雨,南方却连晴了数日,高温烤得树叶都打了卷儿。但,无论天气多么晴朗,椒兰宫里,却萦绕着一股浓重挥散不去的死气。 萧袭月病倒,近身伺候她的几个宫女太监也都病倒了,包括颜暮秋在内的暗藏在椒兰宫各处的暗卫,都病得奄奄一息。 椒兰宫俨然已经成为一座死宫。 一开始说的“水土不服”,现在一看,不是诅咒是什么瘟疫尚还知道病因,能够开药,椒兰宫中的人,却是无缘无故的,只是身体渐渐衰竭,如同骤然而至的五脏衰老。 “混账再与孤王说一句病入膏肓无药可治,孤王就砍了你们脑袋” “王殿下饶命王殿下饶命,侧妃娘娘已经出现五脏衰竭之兆,臣实在是回天乏术,殿下饶命……” “滚孤王说了不许再说萧侧妃没救” “……臣臣告退告退……” “剑风,我让你查的那祭王山上的天山老人可有踪迹?” “只知道他去了东地,出现在过胶东的王城,还不知道具体行踪。” “给你十日,必须给我找到那人,否则……” “主子放心,剑风一直也将娘娘当做自己的主子,就算肝脑涂地,也定然找到那老人来救娘娘……” …… 萧袭月神智迷迷糊糊,听见了床边的一阵吵嚷,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来。今生的回忆,穿插着前世的回忆,还有秦誉拥着她说“如你所想”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十分混乱,绕得头疼。 秦誉果然也有着前世的回忆。那么,她现在又将如何面对他?用什么样的口吻对他说话,如何面对他们二人不堪回首的过去,他嫁过人他娶过妃,而她又如何面对他执着两生的感情,太重了,让她有些害怕会辜负了他。 若她因着那些前生的愧疚而答应接受他的感情,是对他的亵渎。可若要她现在全身心的接受他沉重的感情,她现在又不做到。如果他们两人,各自都摒弃了年少的伪装,满目疮痍的两个灵魂,隔秦壑以及那些过往,又如何再故作那些半真半假的亲密,说那些情话…… …… “萧小四,快些好起来听见没有?你若又死了,我这一生,又白忙活了……” 这句话没了方才对这奴才们的急色和怒气。无奈,苍凉,淡然而又让人明显得感觉到执着。 她想说她死不了,可是身体就是无力到极致,累极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她那般健康的人,怎会突然病倒。到底原因出在哪里?是不是这个宫中藏了什么…… 或许两人之间真的有默契。秦誉恰好也思索至此处,忽然听见殿外有窸窣的声音。 “殿下,您在看什么?”新调入宫中的太监小林子问。 秦誉并不答话,而是循着那细碎的锄头翻土声出殿去。殿外的花园里,司苑宫的宫人正在翻种花草。 秦誉眯了眯眼,朦胧记得他安排在萧袭月身边伺候的宫女,曾对他禀告过,萧袭月厌烦这锄头铁锹撞击的声音,让他们不许再翻种。究竟是什么,让这帮奴才这么执着的翻种这花草?而且,还是这么大片的翻土种植。 秦誉思索了片刻,似想到了什么,语气如淬了寒冰,眼神如鹰,盯着那几个不停歇的翻种的奴才。 “把花园里翻种花草的奴才全部捉过来准备好刑具,孤王要好好的审问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