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秦誉虽没有将事件说得十分详细,但是萧袭月也没有多问。【】尽管秦誉说得很轻描淡写,但是她也不难想象:一个男人单恋一个女人好几年,定然是有些黯然或者不光彩的经历。而且秦誉又是个看似冷酷实际痴心难动情的人,被拒绝那会儿心里头指不定多难熬呢。 既然是伤疤,她要是揭了岂不是太不“体贴”了? 秦誉见萧袭月没有追问,暗暗松了一口气。 萧袭月一手扶着肚子,一只手撑着榻坐起来,温柔地替秦誉宽了衣。“殿下,你这几日在文武百官以及皇帝太后之间斡旋定然疲累得紧,快些歇息吧……” “有劳爱妃。” 秦誉嘴角含着丝浅笑,任萧袭月伺候他宽衣解带。先是腰带,外裳,再是中衣,里衣…… 她的一双小手儿如同猫儿爪,在他身上轻轻的挠,似无意似有意的触碰到他的肌肤,让他心里头如同有羽毛扇梢儿在挠着心肝…… 秦誉一把抓住萧袭月的手,不许她在解了。 “怎么了?”萧袭月扬着一双明亮的眼眸仰望秦誉。 “天儿冷,你赶紧盖好被子,莫要着了凉。我这两日不能在身边照顾你,你有身孕也不便随军,记得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吃饱,穿暖和,不舒服就找大夫看看,不要将就。”她若再挠下去,他就要化身为兽了偏生萧袭月现在怀着他的孩子,现在“动”不得。谁说怀孕只有女人辛苦,他这当爹的也辛苦啊那小兔崽子还没生出来就开始让他吃苦头了…… 秦誉方才心头因为陈年记忆染起的两分阴霾,尽数消散了,与萧袭月一并躺在榻上睡去。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玉枕上一双人,男子从后头松松的搂住女子。他们虽然没有说地老天荒,也没有甜言蜜语,但是这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已经能够表达心意…… 窗户缝儿里渗进来一丝风,将烛焰拉扯得轻轻摇曳。背后秦誉已经睡熟,呼吸均匀缓慢,而沉稳,萧袭月悠然睁开眼睛,轻悄悄地起了床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扇小窗,惊飞了窗外树上站着的一只黑鸦,叫声呱呱的在午夜里有些诡异。 秦誉说起郑舒窈时的神情她看得很明白。那女子定然让他受过情伤。秦誉说是几年,依照上辈子的年岁来算,郑舒窈应当是他少年时喜欢的女人。陶公公也说过二人似是青梅竹马,时间也恰好对得上。 年少的情人在心头往往都有着难以抹灭的地位。她萧袭月可不蠢,她不问秦誉,并不代表她不会查再说,这个旧情人郑舒窈还很可能会成为平津王府真正的“女主人”。郑舒窈有国公府这个不输于往日将军府的后盾,而她可没有娘家的支持,这一点上就输给了郑舒窈。 萧袭月摸了摸尚还平坦的小腹。这个生命过不了几个月就将来到这个世上。上一世她的孩子因为她的善良软弱而死在了后宫的阴谋斗争中,这一世,她岂能重蹈覆辙? 郑舒窈是国公府郑家的长房嫡长女,若非她自己点头,也不会轻易被赐婚过来。虽然她还没有查,但也不难猜测,郑舒窈对秦誉定然是有些情的…… 郑舒窈…… 萧华嫣临死诅咒她会和前世一样惨死冷宫,说秦誉会变成第二个秦壑。呵,萧华嫣还当她是从前那个萧袭月么?她再也不是那个,以为只要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你好的傻子了…… 第二日一早,秦誉便去了军营做好出征前的各项准备。 陈太后拨了六万军给秦誉,赐了军师部将等辅佐将臣十数人,让他带兵东去剿灭秦壑。萧云开是忠勇大将军,本是责无旁贷,这一回却以坐守平京为由,留下了。 五万军?只够塞牙缝陈太后故意让秦誉涉险之居心,显而易见。 萧袭月一早爬起来就听了剑风告诉她这消息,心头冒火之余,也为秦誉捏一把汗秦壑在胶东不知藏了多少军队若是按照前世的回忆,当是有十五万左右。胶东吃面食,汉子们个个身强体壮,不说一个抵三个,抵两个定然是有的 罢了,大老爷们儿打仗的活儿,她确然也不是专家,只懂个皮毛帮不上忙,眼下还是好好照顾好身子,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 “宝贝,你爹爹明日就要出征了,去打娘亲最讨厌的大坏人,你要乖乖的,好好吃好好睡,当个乖宝宝,不要让娘亲和爹爹担心,知道吗?爹爹穿上战甲样子可凶,你若是不听话,往后定然讨不了好果子吃的……”萧袭月温柔地抚摸着肚子叮嘱。晨起时有些犯恶心,前些日子她还在庆幸自己没有别的孕妇那般孕吐严重,眼下看,自己估摸也不能幸免。 冬萱笑嘻嘻道:“娘娘,不知您肚子里的是位小世子还是小郡主。若是小世子,娘娘有段日子要cao心了男娃娃都调皮得紧呢。” 香鱼正在收拾火炭炉子,天明的时候熄了,屋子里一下就冷了下来,得赶紧点上,萧袭月现在不能着凉,着凉了也不能吃重药,拖着受罪。“小姐,厨房的小钱子说殿下临出门时吩咐炖冬瓜乌鱼汤给你喝。方才小钱子说已经熬好了,不知娘娘打算几时吃?” 萧袭月听着脑海里立刻现出那汤汁儿浓稠的可口画面,馋得紧。“现在就端来吧。” “好咧,我这就去端。”香鱼刚拍了拍手起身,就被荷旭抢了先。“香鱼meimei,你看看手上全是黑炭,娘娘现在饮食须得干净,不能有半点不卫生的东西,还是我去吧。” 荷旭不由分说,便去端了。香鱼讪讪,心说荷旭近来越发抢着活儿干,本来有人替自己分担是好事,但次数多了,就显得自己闲了,毕竟她是丫鬟不是主子,老闲着实在不好,若换了旁的主子只怕早挨数落了…… 萧袭月看得出来荷旭有意挣表现,但也并不打算制止,左右香鱼跟她这许久,她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就动摇了在她心中的地位。“冬萱,你刺绣功夫好,正好做两身儿娃娃穿的衣裳出来,香鱼,你也帮衬着一起学学。旁人做的我不放心。” 香鱼高兴地哎了一声,心知萧袭月并没有在意方才的事,心下感激,回头却见冬萱听见萧袭月让她做衣裳时,神色有一瞬间的慌张。香鱼暗自有些奇怪,再一看,又见她高高兴兴地应了声,去翻找合适的布料,还招呼她一起去帮忙。这一看,又全无异样了,仿佛方才只是眼花…… 荷旭端来了冬瓜乌鱼汤,萧袭月喝了两口,脑子里情不自禁的浮现秦誉说起郑舒窈时的表情。心下有些隐忧。 正这时,门外有小厮来报“娘娘,郑国公府的长房大奶奶母女来府上了。” “吭哧”一声。萧袭月手一抖,调羹撞了瓷碗。 说曹cao,曹cao就到?这么巧。 “你去告诉他们,王爷不在府上,让他们晚些时候再来,若是急事就去平京城郊的骁勇营去找。”萧袭月有些没好气。 “回禀娘娘,她们是来拜访娘娘的,不是找王殿下。” 找她?萧袭月这才冷静了些,眼睛一眯。这个郑家大爷的妻女倒是善于“交际”极了,陈太后才刚拨发了那消息,她们就急着来打探平津王府情况了? “好,你去把府上最好的茶拿出来,好茶好水的伺候好,莫要有半点闪失让人说了咱们平津王府的不是,本宫一会儿就来。” 既然别人找上门来,她岂有当缩头乌龟的理?现在是她管着平津王府这个家,当然不能怠慢了“贵客”。 萧袭月挑拣了一条既不过于繁复也不至于简陋的对襟裙袄,罩上狐裘披风,往正堂去。她而今只是侧妃,比美人高,比正妃低,这番穿着正好得体。 在秦誉正妃没有生下长子之前,她本是不能生子的,只怕这对母子会对此有所介怀,她须当小心。 正堂里也点着炭火炉子,虽然外头白雪皑皑,里头倒并不显得多冷。荷旭替萧袭月撩开隔绝屋外冷气的夹棉帘子,一下映现出屋里那铺了绒毯的黑木椅子上一对母女。母女二人挨着坐着,闻了她这边的窸窣声,立刻对她投来和气地笑。 “方才我与母亲还商量着干脆咱们走几步,去见萧娘娘算了。天儿这般冷,让个怀了孕的女子跑这么远一趟,真是我们考虑不周,还请娘娘恕罪。” 郑舒窈笑迎过来。 萧袭月只见个面若秋月的美人来扶住了她。美人落落大方,声音悦耳,亦如她脸上那般含了笑意。好精致灵秀的五官美得恰到好处,不似萧华嫣的出尘高贵,也不至于像阿卓依那般过于浓烈而显得太扎眼,像金玉雕琢的美人,当属于上年纪的长辈最喜欢的那类有旺夫运的女子,一眼看着就很得人眼缘的女子。 难怪曾经秦誉会喜欢她这么多年……萧袭月心下了然几分。 萧袭月不疾不徐的有礼回话。 “二位贵客不畏严寒从国公府过来,比本宫从后院过来远多了,说起来当是本宫的不是。” 那上座的妇人这才含笑开口:“娘娘客气。平津王未有正妃便许娘娘怀上王孙,可见萧娘娘在平津王心中之地位,是该我与窈儿过来。” 萧袭月眸底陡然一丝冷意划过。这妇人慈眉善目,与郑舒窈属于同样气质的人,只是略微老一些。她虽然表情和说话都和和气气的,但开口第一句话就故意提起这最敏感的事,不能掉以轻心。 “快过来坐,站着对身子不好。”郑舒窈忙扶了萧袭月过去坐,可亲之色不像作假,但萧袭月没有放过方才郑舒窈母亲提起孩儿之事,她眼中的些许黯然。 果然,郑舒窈对秦誉是有情的。只是,秦誉知道她对他有情么? 交谈间,萧袭月对这对母女有了大致的了解。 郑舒窈的母亲姚氏,出身江南望族,且是嫡出。看其经历,与萧华嫣的母亲郑氏有七八分像,都是名门的千金嫡女,嫁过来又是长房正妻,掌管国公府大大小小一干事务。光凭这一点,要是就定然不是表面上那般好相与的人。而观之郑舒窈,确然是个富贵美人,举手投足落落大方,穿着精致而不张扬。这样的女人若是成为了敌人,只怕不比对付萧华嫣容易。 不过现在也只能将郑舒窈看个粗浅的表面,其它的得细细的查。 萧袭月与郑舒窈母女客套的谈了谈,天气,食物,平京城中贵族妇女间走动的趣事等等。萧袭月前世受尽将军府歧视,鲜少与平京望族间的女子有来往,是以许多也并不知道。郑舒窈母女说得头头是道,笑容时不时浮现,显然是交际能手,在望族间很吃得开。姚氏似故意似无意的问了些王府之事,萧袭月也如数答了,并不遮掩。 萧袭月陪着母女俩聊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也有些乏了。姚氏瞟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思量,继而笑道:“今日咱们母女叨扰许久,也该回府了。窈儿,你先出门去看看马车轮子被冻着了没,若冻上了把冰铲铲,娘与萧娘娘说会子话再出来。” 郑舒窈看了一眼姚氏,略有些迟疑,才与萧袭月笑说了再见。萧袭月目送金玉美人离去,心下已经有了些了解。郑舒窈谈吐得宜,也不如萧华嫣那般高调处处显露,却也能让人清晰的感受到满腹诗书,此番还要与秦誉一同东去攻打秦壑……萧袭月心头的忧心又重了一分。 姚氏见女儿出门远去了,才开了口,语气比方才冷了些:“萧娘娘,刚才窈儿在,我不便多说。窈儿心底善良,不愿与人为难,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肯让人受苦,但我这做娘的是断然不会让女儿吃苦受辱的……” 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萧袭月心头划过一丝冷笑:不怕你出手,就怕你软攻击,让她无处下手。 萧袭月装傻充愣,还是刚才的和气模样。“窈儿小姐开朗大方,确然是心底善良之人,定然不会有人欺侮的。” 姚氏目光一紧,眼底略有一丝怒气,立时显露出几分当家人的威风:丫头片子竟敢装傻充愣。 姚氏寒刺一般的眼神,落在萧袭月的肚子上。 “萧娘娘是聪明人,我的意思是什么你当清楚。只待平津王归来,窈儿就会嫁入平津王府成正妃。按照北齐的皇家律例,正妃未诞下子嗣,侧妃美人等一干妾室是不能怀子的。就算平津王心有不忍,萧娘娘也当有自知之明,还望萧娘娘选择正确的路做正确之事……” 呵,要她自己把孩子打掉?真是可笑至极萧袭月唇角那丝和善的笑意也渐渐冷却了下来,让人一眼便知是皮笑rou不笑,却又拿捏得起到好处,让人抓不住不敬长辈的把柄。 “夫人的意思,是让袭月喝下落胎药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儿么?” 姚氏不了这个看起来纤纤弱弱的萧侧妃,竟然会不怕死地直接将她没有明说的话,挑明了反问了出来。 姚氏略谨慎地顾了顾左右,见除了萧袭月的丫鬟,还有两个伺候茶水的丫鬟小厮。 姚氏吩咐丫鬟小厮下去,可那丫鬟小厮并不挪动半步,立马有些挂不住脸。 萧袭月心头哼笑。在自己家里当家当惯了,竟敢还把家当到别人头上了。 萧袭月对婢女小厮吩咐了一声,下人们方才得令下去了。萧袭月虽是在为姚氏解围,但这一番举动看在姚氏眼中只是萧袭月在给她下马威。一个妾,竟然还当起家来她的窈儿若过来,还不得受她气? “夫人,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姚氏轻哼了一声,面带冷笑。 “自古尊卑有序,妾当遵妻。萧娘娘应该知道怎么做,左右不过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算不得一条性命,等往后窈儿生下世子,你再生一两个孩子,也不是不可。当年誉儿在国公府进进出出,我一直将他当做自个儿孩子来疼。誉儿从小喜欢窈儿,我是看在眼里的,无奈两人缘分坎坷,而今才得以成双。我方才见了萧娘娘才知道,誉儿对窈儿用情之深。”姚氏看着萧袭月一字一句道:“萧娘娘和窈儿真是有好几分相似呢。” “夫人多虑了,天下之大,长相相似之人何其多,想来是巧合。殿下断然不是那移情别恋之人,也不是虚情假意之辈,殿下对本宫恩宠,本宫不敢怀疑有假……” “哼,妾再得宠也不是主子,尽心服侍好主子才是正道。若萧娘娘执意不听我良言相劝,他日可莫要怪我不留情面……代替的物什,哪能抵得上正主?萧娘娘还是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守好自己的本分才是正理。我窈儿心底善良,也不会苛待与你,我也不要求旁的,只要你落了这个胎,并保证在窈儿世子出生之前不孕,王府中依然有你一席之地,保你吃香喝辣衣食无忧。” 吃香喝辣,衣食无忧?听在萧袭月耳里,只觉得这姚氏真真儿是想得天真。 “夫人所言甚是有理。待送走了夫人和窈儿小姐,袭月就立刻前往军营告知殿下,求他恩准落了这个孩儿……” 萧袭月说到后头,声音已含了哽咽,却让姚氏气得立刻脖子红了几分小小一个庶女侧妃,竟然敢堂而皇之的拿平津王威胁她可恨 “既然萧侧妃不听我的良言,我也多说无益,告辞。不必相送” 姚氏说着就起身。 萧袭月忙也站起来。“夫人远道而来,本宫岂有不送的道理。荷旭,去把王殿下赐予本宫的玛瑙暖手炉子拿来给夫人。” 门帘外荷旭哎了一声,忙去办了。 姚氏一听,萧袭月故意拿平津王对她的恩宠来气她,心里越发的气了。可萧袭月对她礼礼貌貌,她又拿不着什么把柄口实,只能心头暗自冒火。这丫头片子,她可是记住了 萧袭月送走了郑舒窈母女俩,和气的笑意渐渐冷下去。 想动她的孩子?真是痴心妄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