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化形之恩

    古言停下脚步，定定看着她：“为什么这么问？”

    霍娉婷嘿嘿一笑：“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随口一问。”

    她的手被古言攥在掌心里，相触的地方传递着令人安心的温度。茫茫人海，大千世界，数万万分之一概率，能够遇见他，喜欢他，手牵手的一起走，她觉得缘分真是件很奇妙的事。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古言没有直接回答。

    他抬眼看着周围的一切，有那么片刻的工夫没有说话。霍娉婷从他脸上看到一点怀念，再细细看去，又恢复他柔和宠溺的模样，仿佛那一刻只是她的恍神。

    古言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声音温和悠长：“我不知道是不是注定的。我们第一次见面，差不多也是这样的山林里。到现在九百多年，我们一直在错过。能这样握着你的手并肩看风景，还是第一次。”

    霍娉婷原本以为，他会不要脸地说“我们注定要相遇，注定在一起”，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伸手抱住他：“没关系，我们有几十年的时间，可以慢慢看。”

    说话的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到，已经把自己的后半生许进去。她只是觉得，自己轮回忘记一切，留他孤零零地看着、等着，替他感到心疼，想要给他一点安慰而已。

    每一次看到学长出现，或者看到她亲近别的什么人，他都表现得很暴躁，总要跟她闹脾气，好像她立刻要跟着别人跑掉一样，怎么劝都不管用，下次仍然要闹。或许，她现在找到原因了。

    她贴在他胸口，听着胸膛里心脏的跳动，轻声道：“跟我说说前世的事情吧。”

    古言摸着她柔软的头发，顺从地讲给她听：“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未化形。你在山林里迷了路，撞见我，然后我们就认识了。”

    就像姥姥讲给她听的故事里一样，忙不择路的时候，她看见身边最亲近的嬷嬷站在树后，问她像不像。她心知有异，没有回答；然后嬷嬷变成她的贴身侍女，重新问像不像，仍然没有得到答案；最后侍女变成一个年轻的后生，她幼年时便许下的未婚夫。

    她心神一震，心防松了缺口，红着脸说“像”，年轻的后生顿时化做稚嫩的少年，正是成功化形的古言，问她想要什么报答。

    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回家。报出家里的地址，两百多里的路程，不过瞬息间的工夫，少年将她送到门口。他板着清俊的面孔，神色冷冷清清：“你许我化形之恩，我报你归家之途，从此两讫，互不相欠。”

    临走的时候，她拖住他的袖子：“进来喝口茶吧。”

    古言说到这里停下，霍娉婷听得起劲，拽着他问：“后来呢？”

    古言没有细说，三言两语带过去：“后来你嫁了人，像人类其她的女子一样，生活在深宅大院里。临终前我去看你，送你入轮回。”他选了一处干净平坦的地方，铺开毡布坐下，从随身的背后中取出零食和水瓶递给她。

    至于第一世故事里的曲折，还有她临终前的遗言，都被他轻易略过。

    那些未尽的留恋，那些不得圆满的怨憎，随着生命的结束，全都划上句号。

    霍娉婷不知详细情形，以为这就是全部的故事，平平淡淡没有起伏，顿时有些失望，也不再缠着他讲后一世的故事，挨着他的肩膀坐下，喝了两口水。

    太阳渐渐爬上头顶，从树叶的缝隙中漏下星星点点的温柔。林间清风徐徐吹过，带着草木独有的清新。没有公司的琐事烦心，没有妖鬼的可怖闹心，身边挨着喜欢的人，陡然有种现世悠长、岁月静好的错觉，恨不得就这样地老天荒。

    这一刻她无比感激古言的自做主张，让她有机会享受安稳的宁静。

    古言为了让霍娉婷休息得更舒服些，稍微调整了位置，拉她平躺下来，枕着他的大腿。他拆了一袋开心果，剥了果壳一颗一颗地喂她。霍娉婷仰着脸，从下往上看着他温柔的眉眼，拉住他的手，坏心眼地含住他的手指咬了一口。

    古言眸色暗了暗，也没有抽出手，拇指按上她的下唇，来来回回地抚摸。

    霍娉婷读出他眼神中的暗示，忽然觉得有些不妙，移开目光想要逃避。他已经扣住她的下巴，低着头凑过来，微凉的双唇攫住她的唇舌，截断她所有退路。霍娉婷闭上眼，手臂环绕着他精瘦的身躯，体味他或轻或重的温柔。

    温度迅速升高。霍娉婷从脸颊到手指都在发烫，脑袋里一阵阵的眩晕，心底喟叹：就这样吧，哪怕前面等着她的是刀山火海，她也会闭着眼跳下去。

    两人的心思都不在风景上，索性一整天都没有起身，在这个人迹罕至的角落消磨到黄昏，才收拾东西返回酒店。进门就见周青修坐在一楼大堂的休息区，手里拿着报纸，旁边搁着半杯温热的咖啡。

    他仪表堂堂，举手投足间分外有魅力，周围坐满年轻的姑娘，全在悄眼打量他。他也不生气，偶尔还会跟她们搭两句话，惹得姑娘们一个个红着脸，心里小鹿乱撞。余光看见进门的霍娉婷，他立刻转过脸，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真是巧。”

    霍娉婷讪讪的，有种谎言被拆穿的尴尬。古言不高兴地拉长脸，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装做没看见他，拖着霍娉婷直接回房间。

    周青修脾气向来都特别好，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何况他的热闹还没看够，当然要继续看下去。他笑嘻嘻地跟围观的姑娘们打声招呼，随后也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关上门后，霍娉婷怕古言闹性子，赶紧亲亲他的唇：“我们玩我们的，随他去吧。”

    古言怎么会放过送上门的美味，借了势反客为主，抽空她浑身的力气，神色间笑意盈盈：“好。”反正人在他身边，心也是他的，姓周的愿意跟，就跟着吧。两大千年老妖坐镇，甭管哪路妖魔鬼神，想找茬都得掂量掂量。

    霍娉婷欣慰他终于看开，心情也高兴，夜里休息时，揽着小狐狸睡得特别踏实。没想到后半夜却开始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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