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班西港
“你们真的确定那个堂娜和丹顿，不会把我在船上的事说出去吗？” 戴着黑色假发，染黑了眉毛的达尼兹压低声音，悄悄问道。 在让对方充分满足了好奇心后，安吉尔终于送走了那对姐弟，和克莱恩、重新乔装打扮后的达尼兹回到了餐厅，开始享用丰盛的午餐。 至于被女孩发现真正身份的后果，达尼兹已经懒得去思考了，他只想将知情者局限在这个小小圈子里面，最好一个人都不要再多了。 海盗离去后，乘客和船员们的紧张和恐惧迅速褪去，餐厅中有不少人在讨论着“红骷髅”突然调转船头的奇怪举动，并将功劳归结于艾尔兰船长和他训练有素的水手们。 只有和一家人占据了整张大桌的堂娜、丹顿不时将目光瞥向这边，他们已经清楚海盗离开的真正原因，但恪守着约定，并没有告诉更多的人。 “他们都是遵守约定的好孩子，但你这样鬼鬼祟祟的说话，可能会被其他人看出问题。” 安吉尔随口回答道，拿了一块垫上了松软烤蘑菇和rou汁浓郁的肥牛rou的面包片递给身旁的克莱恩。 “尝尝这个，很不错。” 见面前的格尔曼·斯帕罗接过安吉莉卡·萨奇递去的面包几口吃完，还夸赞了一番，坐在两人对面的达尼兹把刚才从堂娜那里打听来的两个名字牢牢记在心中，再打上了两把大叉，等自己逃离魔爪，一定要…… “这个叫帕瓦拉，是罗思德群岛的特色做法。” 他像服务生一样低声介绍着菜式。 咽下吸满了蘑菇和牛rou汁水的白面包，克莱恩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达尼兹，惊讶于他的软弱与服从，但很快收回目光，保持住自己的高冷形象，以淡然的语气说道： “刚才船长说要绕道班西港停留一晚，说说那里的情况。” “好的。” 经过被索取血液和毛发，被吊在船舱外，被小孩戳破身份等事情后，达尼兹居然觉得这点要求完全可以接受，心里甚至有些窃喜。 这可就来到他熟悉的领域了。 “班西岛是三百年前被鲁恩的军队占领的，但在当时接连发生了多起神秘事件，几百名士兵集体失踪，而后他们的白骨出现在海边、山上，当地驻军一度恐慌得出现逃兵。 “很多人都怀疑是‘天气之神’作祟，呵，这是个当地土著祭祀的神灵，是他们为了应对激烈的天气变化而自创的信仰，相应仪式原始而血腥，每年四次祭祀之中，要杀死选中的神眷者，分食他的血液和rou块，将头颅埋入祭台下方。直到风暴教会在这里修好了教堂，派驻主教，传播教义，岛上才恢复平静。” 很血腥的习俗……不管是地球还是这里，原始信仰的祭祀仪式都离不开死亡与鲜血，风暴教会替代“天气之神”也是件好事，他们傲慢但不残忍，好战但不嗜杀……安吉尔在心底评价道。 “当然，现在这种仪式早已被正规的风暴祭礼取代，本地土著的语言和习俗也已经消失，只剩下两种独特的风俗，其一是在天气剧烈变化的夜晚，比如大雾、大雨天，关紧房门不要外出，更不要回应门外的任何声音；其二，他们嗜吃动物鲜血，而且用一种精灵那里学来的做法，往血里加盐和各种辛辣调料，做成凝固的块状物，滑嫩爽口。” 听着像是血肠，但做法有些不同，味道不知道有没有区别…… 听着达尼兹的介绍，安吉尔感觉刚吃饱的肚子又有些饿了，她叉起一块烤蘑菇送进嘴里，咀嚼咽下，继续问道： “那艾尔兰船长为何要绕道去那边？这会延长旅途时间吧？” 达尼兹先是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向餐厅一角，那里艾尔兰正和他的大副、水手长一同用餐，见几人没有在关注这边，他才解释道： “艾尔兰很谨慎，哪怕‘红骷髅’没有袭扰白玛瑙号就离去，他也会在最近的港口，也就是班西停靠，将在这条安全航道上遭遇海盗的事报告给海军和教会，引起他们的重视，这是路过船只的义务，也是他自己的……” “你以前认识船长？” 放下刀叉的克莱恩打断了达尼兹的话，反问道。 “……他离开海军之前，我们之间发生过战斗，”沉默了片刻后，达尼兹回答道，“而且他以非凡者的身份离开了海军，很可能加入了军情九处这种情报机构，以客船船长的身份监视这条航线，如果他发现我的行踪，恐怕会起冲突。” 原来如此，难怪艾尔兰船长在达米尔港能镇得住“白鲨”，还让实力强于他的达尼兹也有些惧怕……唔，不过以船长的性格，就算发现了“烈焰”在自己船上，也不会声张，至少会等到达拜亚姆再处置。 他虽然可能是海军的线人，但并不是那种要情报不要命的人，而会以白玛瑙号上的乘客安全为第一要务。 打开话匣子后，达尼兹从忧郁的海盗变成了健谈的冒险家，自顾自地开始说起海上各种与班西岛相似的传说，如罗思德群岛上的“海神”信仰，“死神的钥匙”的下落等等，仿佛之前低声下气的模样只是一种幻象。 安吉尔听得津津有味，克莱恩虽然一直在进食，但动作放缓，显然也有些感兴趣。 直到大半乘客吃完午餐离开餐厅，达尼兹才意犹未尽地停下了讲述，这更让安吉尔确定这个海盗之前寡言少语的形象完全是伪装。 “班西港的青柠檬餐厅的猪血很美味，就是我刚才说的那种做法，我们，我是说伱们，有兴趣尝一尝吗？” 末了，达尼兹的话题又绕回了即将到达的目的地，谈起晚餐的问题，白玛瑙号上的餐食虽然足够新鲜，厨师手艺也不错，但到了新地方，总该试试当地的特色菜式。 而且，总是和这个疯狂冒险家和外表美丽内心邪恶的女人在一起，都快把他给逼疯了！或许上了岸，在陌生的地方，他们能收敛一些。 他看了看安吉尔，又看了看克莱恩，等候两人的回答。 这一天相处，他其实还没弄清两人之间谁是主导者，一般来说，冒险家的组合必然有一人为主，这样才能统一队伍内的意见，避免分歧。 但眼前的一男一女似乎都不需要进行商量或争执，就能迅速统一意见，而且往往一个眼神就能做到。 这次也一样，两人迅速对视一眼后，克莱恩回答道：“等到了班西港再决定。” 达尼兹内心舒了一口气，他知道多半已经说服这两人了。 从他们午餐点的菜式就能看出，两人都是热爱美食的人，是不会拒绝美味的猪血的。 …… “我们不上岸了，你也一样。” 黄昏时分，白玛瑙号终于停靠了距离达米尔岛大约120海里的班西港，和预料中一样，此时正是晚饭的时间。 大部分乘客都集中到了甲板上，准备上岸去港口的各种特色餐厅享受与船上美味但千篇一律的饮食不同的当地菜式，其中达尼兹提到过的“青柠檬餐厅”最为受欢迎，包括堂娜一家在内的三分之一乘客都选择去那里就餐。 因此，当听到克莱恩的话时，这位著名的海盗“烈焰”如遭雷击，惊愕地反问道： “你说什么？” 在克莱恩冷漠的视线下，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定位，补充道： “我的意思是，你们这样会失去尝到特色猪血的大好机会，别的地方可吃不到这种菜。” “占卜的结果有问题，这座港口有潜藏的危险。” 克莱恩叮的一声弹出一枚铜便士，在空中接住了它，摊开手掌，代表面值的数字对着一脸不解的达尼兹。 数字表示否定，班西港并没有潜藏危险。 但他已经在灰雾之上进行过确认，排除相关干扰后，班西港内潜藏着相当大的危险，安吉尔的魔镜占卜一无所获的结果更是确认了这一点，这座小岛上应该有不亚于两人综合实力的某些人或事埋藏在一片平静之下。 出于对克莱恩“排除干扰的占卜”的信任，安吉尔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克莱恩的决定，而且由他将这个决定“通知”达尼兹。 不过两人并未阻止船上的乘客下船玩乐和用餐，经过他们分析，这种危险仅限于在班西港中主动“接触”某些事，堂娜一家那种普通人，甚至克里维斯为代表的普通保镖都不会引起什么异常。 这座港口甚至还有一座风暴教会的教堂，如果真有某些路过旅客都能轻易碰上的超凡事件，早就被代罚者们解决了…… 好在，安吉尔并没有对我的“特殊占卜”起疑心，更不曾追问为何只能单独进行占卜，是对我的信任，还是本身性格使然……克莱恩有些欣慰地想着，见达尼兹盯着自己手中的硬币发呆，迅速收起了这枚便士，语气淡然地说道： “我们去餐厅就餐。” 说罢，不等达尼兹反应，他就离开了312房，连门都没有关。 狗屎！我的猪血！还有我的自由！ 达尼兹暗骂一声，在两次见过这名疯狂冒险家抛硬币做决定后，他哪还能不知道对方擅长占卜手段？ 这几乎就剥夺了他趁白玛瑙号靠岸趁机逃跑的最后一丝希望，就算能侥幸从这对男女手中逃脱，也一定会被占卜找上。 哪怕我冒着被抓的风险逃到风暴教堂附近，那个女人还拿着我的鲜血，可以隔空对我施加诅咒……达尼兹有些绝望地想着，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回头看向窗外夕阳下的班西港。 咦……刚才好像还没有这么浓厚的雾气？ 他突然发现，远处高耸的教堂尖顶已经模糊不清，更远些的建筑已经完全笼罩在突然出现的浓雾之中。 这座“天气博物馆”，又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