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世道
入夜，淮扬盐场，搬运盐包的兵丁挥汗如雨. 林二爷林如淼觑着前来交接的人腰间明晃晃的大刀淡淡道:”也稍微遮掩点.” 对方腰身微躬，笑着叹气:”二爷，不是我不知道收敛，着实是这世道太差啊.” “世道再差，还能有人打劫你们不从来都是你们欺负别人!”旁边的兵丁头目笑着打趣. “唉!真不是我扯谎.从前是你们兄弟转个过场，现在是真寇匪啊，那是真杀人啊.这北上一路，还不知道要遇上多少股呢!”腰间大刀者长长叹息! 兵丁头目闻言也叹了口气:”听说秦凤路现在不仅有叛军，还出了瘟疫，凶得很呢!沾上就一个死字.” …… 林如淼叹了口气，摆摆手，转身踱出盐仓. 这世道确实是不好!可不好又如何呢! 仓外是千倾盐场.日光下，处处闪着白光! 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唉!管他世道怎么样，有银子怕啥!有钱能使鬼推磨!就是家里，唉，妇人做事就是不利索.用得着那么曲曲折折么了断就行了.这下好，曲曲折折的，不惹火上身麽!看来，他得回家一趟了!这时候撕破脸皮功亏一篑! 入夜，两淮总督府宴会花厅，灯笼高挂，总督大人高善德捏着酒杯搂着美人，对旁边的扬州知府刘大人笑道:”唉，这御史大人要查就查吧.反正年年都是要查的.查来查去，他总不至于查到自家人头上去吧.” 刘大人赞同的点头，举起旁边美人斟满的酒杯，敬总督:”从开中法到折色法，里里外外都指着这点子盐巴，九边告急，甘陕告急，这点子盐巴，唉!御史大人也难罗!” 高善德一口喝光美人送到他嘴边的酒:”都难!所以啊，尽量不要再互相为难!咱已经够配合了!哈哈哈!” 刘知府无比赞同的点头:”年年都没少量，卖不出去是他们的事，真不怪我们!” 林如海负手站立窗前，大徐领着小徐躬身侍候在案几旁. 窗外桂香浮动，他家夫人最喜种石榴桂花，榴花结子，桂子盈门! 林如海眉眼暗淡，轻轻叹了口气:”大徐，如若我和夫人都不在了，你和小徐打算如何安排” 大徐闻言大惊:”老爷，万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夫人正在康复，您也正值壮年啊.” 小徐则默默抬眼看了林如海一眼. 林如海长长叹了口气，转身看着二人:”世事无常啊.不用着急，人生百年，总有这么一天，我就是问问，你想想你会怎么安排” 大徐见林如海执意询问，认真想了想:”小人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小人从小跟着老爷，一直想的就是跟着老爷.如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就去姑苏给老爷守着.” 林如海微微一笑，转问垂手不言的小徐:”小徐你呢” 小徐闻言抬头拧眉看着他:”老爷，是不是因为二爷的事，让您心生不安这会子，您不应该想这些，应该想着怎么管束惩治二爷才对.” “放肆，老爷的事哪有你置喙之处!跪下!”大徐低喝! 林如海摆手:”小徐并未说错.是，是该管管了!国库亏空，九边告急!内忧外患，再不出手，无颜对圣上，无颜对社稷啊.” 一语完毕，一声长叹，无限凄凉. 大徐心一酸，眼泪就砸了下来. 小徐沉默不语! 半夜，睡在罗汉床上的林焰被清荷叫醒:”姑娘姑娘，夫人起高热了.” 林焰一下惊醒，边吩咐叫大夫，边翻身下床，因为腿短，一下摔在地上，吓得霜叶一个箭步上去抱住她. 大夫很快开出方子，都是家里常备的药物，赵mama和垂柳紧盯熬药，林焰吩咐李mama拿大团棉花沾烈酒给贾敏搓揉胸腹，手掌，脚掌. 中途贾敏迷糊睁了会眼，呢喃了一句:”我的玉儿!”就又昏死过去. 红楼里，黛玉初进贾府，贾母就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心肝rou儿叫着，大哭.脂砚斋评:写尽天下疼女儿的神理. 此刻的贾敏，又何尝不是疼尽女儿的神理! 林焰的心也在这一声呼唤里酸涩柔软. 她不是没有见过生老病死，可这样预知结果的生老病死非常让她不甘心，不痛快! 天堪堪露出鱼肚白的侍候，林如海也踩着晨光回到了内院. 林焰靠着床坐在床边的脚踏板上仰头看向他. 林如海一脸疲惫，看来也是熬了一个通宵！ 昨天傍晚，他就告诉她：＂爹爹有事要去处理，晚上就有劳玉儿照顾母亲了.＂ 林如海看着床上陷入昏迷的妻子，床边有些虚脱的女儿，一股悲怆之情直冲鼻腔. 可还不待他抬手安抚下女儿，门口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争执声：＂让我进去.小叔啊，弟妹啊，我和你大伯到底是哪做得不对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家人说出来就好了呀.怎么能把人就这么抓走啊.我不回京，要回，我也要和我们家老爷一起回.＂ 林如海深吸一口气：＂玉儿，为父去去就来.＂ 说完大步走到门口，掀帘而出. 林焰侧耳听着. ＂堂嫂，堂哥所犯，自有国法处置，我派人护送您和侄儿们回京，也是要给族里一个交代.＂ ＂你堂哥一心辅助你，他所犯何事？＂孙如意气势很足. ＂堂嫂，人在做天在做.话我不想多说，您安分回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林如海说完，甩帘入内. 林焰疲惫叹息：难怪原著里林家那么大一注家产成了贾家的囊中之物！原本就无嫡支兄妹，亲近的旁支还是这么个德性，林如海估计也是实在心灰意冷，才把整个家产和女儿打包给贾家！ ＂林如海，我大明朝以孝治天下！你如此对待本家亲族，百年后何颜见林家列祖列宗.＂帘外传来孙如意撕心裂肺的斥责！ ＂大明朝？？？？？？＂林焰望着身着宽袍提步而来的林如海瞬间呆滞住！ 她一个智能学习型机器人居然被电视洗了脑，认为只要是汉服就是古代. 如果是曹先生的年代，怎会是束发宽袍啊! 绛珠，降朱! 绛珠点红，细思“绛珠“二字，岂非血泪乎. 难怪脂砚斋作如是评语! 红楼开篇处处提末世，她却中了当代红学的毒，只当贾王薛史(家亡血史). 她要面临的，不是盛世繁华温柔富贵乡的起落，而是即将白骨如山的末世! 害人的假语村言草蛇灰线! 让她丢智能学习型机器人的脸！